第六章 风起

清晨，墨非攻从床上坐起，不同于往日起床时的神清气爽，今日却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正想坐会儿就下床去摘草药，不成想双眼微睁便看到阳光已打进了屋子，只得急急忙忙下床洗漱。

一出门，抬头看了看，估摸着时间应是辰时，还好不算太晚。

胡乱洗漱一番，往嘴里塞了几个昨天摘的果子便是准备完毕了，这位黝黑小子如往常一样打开院门，扭头便看到了坐在门外的老李大徒弟符七。

“师傅让我来给你说今天就待在饭馆了，和他好好学几天怎么当厨子。”

墨非攻愣了一下，转头将背篓卸下，快步走出，锁上院门，和这位一起走向饭馆。

途中，这位平时在饭馆里沉默寡言的在此刻却是话密了些:“羡慕你啊，当初拜师傅为师还是我托家里人关系软磨硬泡又送了几件礼物才收的我，结果师傅居然主动要收你为徒。”

“我也不知道，话说老李为什么这么着急？”

听着墨非攻的回话，符七边走边踢着路上的石子：“你啊，昨天你与师傅喝了半天酒，师傅把你送回来之后又和柳家少爷聊了一整夜，师弟啊，本来是我要送你回来，但师傅不让，不是我不待见你啊。”

墨非攻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搞的好像自己是师兄一样，想了想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师兄符七却是继续开口道：“师弟啊，近几日你要好好学，我看师傅过几天怕是要出去一趟。”

“嗯”

“师弟啊。”

“嗯？”

“没。”

......

二人就这样走到了饭馆之中，李磐正坐在门口打瞌睡呢，听到脚步声猛地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是自己家的两个徒弟，顿时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跌跌撞撞地往后厨走：“随我来。”

三人步入后厨，李磐见两个徒弟看着自己，点了点头，随手将腰间的菜刀拿了出来：“接下来的每个动作你们要看好，我会在示范的时候加上讲解，不懂的地方等结束了再问我。”

“第一道菜：醉排骨，这是排骨加上马蹄、黄酒、酱油、芝麻油、蒜蓉、白糖、香醋等作料制作，每个放的量都极其考验厨子的火候。”

说着说着，老李随手拿起挂在一旁的猪排开始砍：“先将猪排斩成小块放到一边，之后要把拌均匀的黄酒和盐放一边，生粉、和水也是一样。”

“然后把生抽、糖、醋、黄酒，大蒜、葱花调成汁。”李磐说得很快，但动作似乎更快，只见他胡乱拿起瓶瓶罐罐就玩碗里倒，之后随便拌拌就随意地放一边。

“然后热热锅，放油，热一点开始放排骨炸，这时候记住了，要把这些碎碎拿出来，看着啊，咱们等这么一...下，可以了，这时候捞出来，再放回去，每个都要这样子做，这是为了里面熟的同时外面不至于太难看。”

“然后再把刚才调好的酱汁和排骨拌一拌，再拌一拌，这时候再撒点芝麻，试试？”

看着自家师父三下两除二便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做好，而自己却好像学到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学到，墨非攻顿时有些头大。

就在李磐直接拿双筷子开吃的时候，符七拍了拍墨非攻的肩膀:“习惯就好，不过师父是真的强。”

墨非攻点点头，可不是嘛，要不然饭馆的客人也不会这么多。

看着墨非攻的反应，符七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这师弟哪都好，能吃苦悟性高，就是性格...

在三人一起吃吃完一大盘子醉排骨后，李磐随口让符七去买只鸡，待到符七消失在门外，汉子将自己的菜刀插在案板上，转头问墨非攻。

“黑娃，昨天感觉怎么样，有感觉自己有不同吗，你现在可是喝过酒的男子汉了”

墨非攻看着老李:“没有，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变成了一条鲤鱼，然后慢慢变成一条巨大的龙，当时我往下看，感觉一切都变得好小。”

李磐听完哈哈大笑:“你小子是不是最近都去说书先生那儿消磨时间啊，我变成了一条龙。”说着说着李磐还比划比划。

看着老李取笑自己，比同龄人成熟许多的墨非攻摇了摇头，没有计较这些。

笑到一半，李磐突然站起来，有些慌张:“完了完了，忘记给那小子说今天别出去，黑娃，你跑一趟，我这还有些要准备，不方便去。”

墨非攻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向外跑去，但心中却有些怀疑。

看到两个徒弟都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汉子将菜刀拔出案板，又一屁股坐在竹椅上，神色有些复杂。

“鲤鱼化龙么，看来是了，希望还来得及。”

话音刚落，有两人从一侧的门中出来，二人走出阴影，早晨的阳光便撒在了柳家这对主仆的身上。

老陈抬了抬手，算是与他打了声招呼，柳家大少爷自然走在前面，他看着李磐，还是忍不住问道：“先生可是要返回北地？”

李磐将脚翘了起来：“没办法啊，有些东西还是要自己去面对的，我始终是欠着墨家夫妇一个人情的，但墨家小子是鲤鱼化龙的卦象，要是时间快了，那自然是件天大的的好事，你们都知道说书老头基本都是在胡编故事，但他的故事里鲤鱼化龙就没有快的，妈的。”

“那先生的意思是由我柳家保着墨家小子？”柳家大公子轻轻挑眉。

“那倒也不必刻意，只要让那小子别去不该去的地方就行，剩下的看他造化了，这算是还我的人情了。”汉子眼神微闭，像是快要睡着了。

正当柳家大公子对着李磐拱了拱手带着老陈离开时，身后一道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柳玉敖，我知道你的心思很多，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对他施加不必要的干涉。”

听到这句带着威胁的提醒，柳家大公子柳玉敖停下脚步，转过身又作揖了一下，这才离开。

——————

朱雀街一侧，乌衣巷对面，大家基本都已经开始忙活一天的生计了，私塾的学生也开始读他们的万卷书，他们的先生很年轻，赫然是之前与白家公子谈笑风生的布衣青年李耒。

“大家听我讲解完之后再自己读，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个道理呢，说的是当你早晨解除了了自己的疑惑，到了晚上便可以安心逝去，”

“白惠，你想说什么?”看着小姑娘蠢蠢欲动的李耒示意她回答。

一位小姑娘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先生，为什么只是听了解答便可以安心逝去呢，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小姑娘比寻常女孩子黑了些，性子什么的也和男孩子一样，但对于学学问确是兴趣极大。

“白惠，问的很不错，你可以多设想，

当你去买桃花糕时，等待的时间是不是有些无所适从，而拿到的时候虽然也没做什么，但心里却放松许多。

这就是因为我们在等一个东西时，我们总会对它抱有一定要求，但无论会不会符合要求，只要拿到了，它跑不掉，这便给了我们最大的放心。

我今天讲得不好，但你们总有一天会明白，并且讲得比我好，坐吧。”

学生提问，先生解答；学生坐下读书，先生走动翻阅；学生挥手离开，先生挥手说下午不用来。

李耒走出私塾，伸了个懒腰，对着打招呼的周围街坊回应地笑了笑，关上门就准备回自己住的客栈。

“燕子低飞，得快点回去了。”布衣少年走在路上，抬眼看了看半空的燕子喃喃道。

如果是墨非攻在这，那他一定会奇怪，这位衣着简朴的李姓青年居然拿着一块很贵的玉石，然后觉得之前偶然听到的那个词应该是伴君半虎，陪着大人物可以让自己变得和半只老虎一样有实力。

李耒快步走进客栈，进入自己的房间，把房门一关，拿着手中的玉印开始打坐。

几个时辰后，他站起身，打开窗户，对着窗外吐出了一口浊气。

窗外早已下起蒙密细雨，镇上行人撑着油纸伞在雨中行走，像是湖里的叶叶扁舟。

趴在窗口，望着外面蒙蒙一片，宛如说书先生说的天上宫阙常有的云雾，李耒突然挺直身子，拿起那枚玉印，对着窗外凌空一印。

霎时间，飞燕，细雨，人声，好似都静止了一般，等到一切重新运转，屋内的人早已不见了。

向云楼的一处房间，一位年轻男子正在拿着毛笔抄写着儒经。

当他抄到夕死可矣的时，不知为何停了一下，随后立马恢复正常，但也就因为停了这一下，在“匕”的最后一撇的收尾晕出了个黑点。

“嘶，九死一生，但必是那个一吗，柳玉敖...”年轻男子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拿了一张半熟宣纸。

正打算继续抄写，天空突然一声炸雷，像是吓住了这位向云楼掌柜，丰鲤镇最有钱的年轻人，他拿笔蹭了蹭砚台，再缓缓将笔靠在笔架上。

“无恋亦无厌，始是逍遥人，罢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