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郡主想谋杀亲夫？

燕山城内，茶馆是三教九流闲杂人等最多的地方，说书的卖唱的兼而有之，过路的闲逛的都会逗留，林家二公子出殡已是两日前的事，凶手也已查明是北齐派来的奸细，已被当街处决。茶馆最热的话题也从林二公子遇刺变成郡主招赘。

“听说了嘛，郡主要招郡马爷了。”春风茶馆，靠近门口的四方桌围坐的三人便在议论此事，说话的男子身着灰白色长衫，手执折扇，一副公子哥打扮。

“郡主年纪不小，早该嫁人了，没想到却是嫁一个落魄的公子，那小子往上三代还是个泥腿子。”另一位身着白色长衫，尖嘴猴腮的公子哥附和道。泥腿子自然说的是柳卫南的祖父那一辈，是个地地道道的佃农，柳溪风入赘林家，家世自然被扒得底朝天，当然这也不排除是林清予有意为之。

“二公子头七未过，郡主便公告订婚消息，燕山城要不太平了。”

“可不是嘛，大公子去王都那么多年，多半回不来了，如今二公子又没了，郡主不招赘燕山城恐怕要易主咯。”

“那柳公子也是个倒霉鬼，好不容易摊上郡主这棵大树，偏生自己无福消受，还要加入往生队去王都才能换来活命的机会，到时活下命来又如何，朝廷还能让他安全回来么。”

“慌什么，大将军才六十多，有将军在，燕山城还能塌了不成，我等只管保佑将军长命百岁便是。”

“保佑郡马爷长命百岁。”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三人看向旁边，来了一位二十出头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头发不是时下流行的长发四方髻，而是三寸短发三七分，眉目俊朗，还风骚地拿着一把折扇。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先前一直是手执折扇的公子哥与那白色长衫的公子对话，另外那头戴方巾的公子一直沉吟不语，柳溪风凑近听他们谈话时他已有发觉，却并不作声，听到柳溪风声音，便先声问道。

“在下柳溪风。”说着还简单打个揖。订婚仪式各项事宜自有郡主安排人去准备，也就是郡主家招赘，平常人家定个日子新郎直接进门，甚至酒席都不摆，赘婿有什么好讲究的。现在柳溪风连往生堂的活都不用干了，郡主在城主府给他安排有一间小房子，还有两个仆人，基本生活是没问题了，只是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甚是无聊，城主府不能瞎转悠，只好出来街头乱逛，好在郡主只下令不许他出城，其他并不限制。

“未来的郡马爷，失敬失敬。”长得尖嘴猴腮的那公子把未来二字咬得极重，其他两人附和着拱了拱手。

柳溪风听得出来，无非嘲笑他入赘之事，也不气恼，招呼一声远处的小二：

“这桌再加一壶你们的招牌春风茶，一会我结账。”接着便坐到那空出来的一张椅子上，假笑道：“三位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也只有燕山城这种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才能养出几位公子这般青年俊杰。

“几位公子自小在燕山城长大，想必城里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诸位的耳目，实不相瞒，鄙人想打听一点消息。”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一番阿谀下来三人都喜笑颜开，对柳溪风大加赞赏，便是那尖嘴猴腮的公子也换上笑脸：

“郡马爷是实在人，尽管问，我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诸位大概也知道，我自小便一直在逃亡，小心翼翼，从未进过那时间集，怕暴露行踪和身份，也不敢瞎打听，所以对时间集不甚了解，诸位能否解答一二？”在这世界，柳溪风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便是这时间集，尽管从其他人口中已经大概知道，这是一个以时间为货币，关联人类生命的交易系统，但这个系统从何而来如何运转，以他目前拥有的来自科技文明的认知无法理解，譬如这系统如何能保持公平公正，如此庞大的数据如何同步，太令人费解。

“竟然还有人不了解时间集，要不是亲耳听见，我周某那敢相信，不过郡马爷以前身份见不得光，倒也合理。”原来尖嘴猴腮的公子姓周，新换上来的春风茶他给柳溪风斟了一杯，自己又第一个斟着喝，回答便最是积极。

“时间集似乎世界各地都有，谁人建立起的这个系统？”

“说起时间集的来历，能追溯到八百年前，当时有位修为通天的世外高人，道号九幽，九幽道人大半生在山上修行，追求无极长生之道，可惜晚年修为再难寸进，便入世修行，高人走遍世界各地，感念世间疾苦，便用毕生修为建成第一个时间集，当时主要用于算人命数，时间交易只是附带功能，算命靠的便是生命树。这生命树也是道人为方便常人观察自身命数而创。自古以来凡人生老病死皆为变数，生命树出现，人之生死通过生命树展现，尤其一个月内的自然死亡可以预料一项，从此世人便少了许多遗憾之事。”头戴方巾那公子讲得口干，也喝了一杯柳溪风给沏的春风茶。

时间集和生命树居然是用来算命的，怪不得无法用科学解释，原来是玄学。可以想见，除了类似天灾战争谋杀之类的突然死亡，人体自然死亡可以提前一个月知道，想想都让人难以拒绝，是以时间集和生命树在十多年间普及到全世界，生命树更是在三百年间以奇怪的方式变成人类遗传的烙印，曾有人在战争中失去有生命树的左手，生命树便转移到右手，双臂全无的转移到背后，身死方消。

“在南夏时间集做的交易，北齐可不可以使用？”柳溪风问。

“时间集交易只在国内互通，生命树倒是各国时间集都可以通过它交易时间。”头戴方巾的公子又回道，此时柳溪风才知道他姓李。

“李公子想必也知道，鄙人十五日便要前往王都，便是因为生命树即将消失。”柳溪风说着把袖子撩起，露出施仙儿给他纹的那根小树桩，“能否通过时间集换它个几十年时间出来？”

“时间集的时间只进不出，想通过它延长生命不可能。”

在不断的胡吹海侃中，柳溪风才知道时间集这系统运行几百年，已经相当成熟，不仅能维持自身运转，还与各国朝廷深度绑定，俨然成为维持国家正常运转的重要工具。如此，便不可避免地会产生灰色地带，譬如时间集内用以交换时间的任务，只要交钱谁人都可以发布，但是只有达成交易的双方才知道对方身份，于是柳溪风便问道：

“若是我在其中发布刺杀西楚王子的任务，除了接受交易之人，朝廷也不知谁人发布的任务吧？”时间集国际上不互通，如果对朝廷也保密，那这系统就太牛了。

“郡马爷见识果然不同，理论上时间集对朝廷也保密，这便是它的厉害之处。”手执折扇的那公子折扇一敲桌面，回道，方才一番交谈，柳溪风已知晓他姓田，家中老父在燕山府户籍处做事，家境颇为殷实。接着又听他低声说道，“因发布对朝廷不利的任务被问罪之事，至今未听有谁讲过，柳公子莫不是想······”

一个与朝廷联系紧密的机构，若是说绝对中立，骗骗普通人还可以，柳溪风可是了解一些二十一世纪上的国际形势。

“只是好奇，只是好奇，哈哈。”柳溪风赶紧打个哈哈，此时正好看到西北方向有位小厮打扮的茶客向他使眼色，一看就不像正经人，柳溪风在城中认识的人不多，不想理，那小厮又撩一下衣袖，拿出一根针在手腕处虚晃几下。柳溪风终于想起，便赶紧结束话题，“诸位，家中还有事，实在对不住，今日与诸位交谈受益匪浅，来日有空再会，告辞。”

临走时还不忘把账结了，出门便跟着刚才在茶馆内向他使眼色那小厮，小厮穿着粗布麻衣，头戴一顶小圆帽，钻到人群中稍不留神便会跟丢，柳溪风紧紧缀在他身后三五米远，那小厮也不时瞄一眼身后。

在大街小巷七拐八拐大约两刻钟，小厮才终于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巷子停下，巷子已杂草丛生，他停在一间民房门口，也不敲门，得亏他还能从一堆杂草中找到一处石制机关，用手一拧，旁边的木制房门无声打开。

用石头的机关保护木制的房门，也不知道建造的人是咋想的。此时柳溪风已不知身在何处，来都来了，进去便是。

房子显然不是用来住的，只有进门的天井掩人耳目，走过天井，再打开一道石头机关的铁门，现出一条黑暗的通道，柳溪风跟着他往里走，一路上没有房间也没有窗户，小厮拿着火折子在前面领路，道路是一条长长的斜坡，路面为了防滑还洒有石子。走了大约上百米，终于走到一间地下室，估计不到十平米，墙上还插着两个火把，火把下面站着一女子，红色面纱红色衣，果然便是妖女施仙儿。

小厮作了个揖便原路离开。

“仙儿姑娘，怎么跑这里来了，这地下通风不好还潮湿，下次换个宽敞明亮的地方吧。”空气中还混杂着一股腐败的气味，一闻便知道空气长期不流通，“这里通风不好还点火把，容易缺氧窒息的。”

“怪不得次上次来这里待得久一点便头晕，长话短说罢。”施仙儿手一扬，一个火把顺势灭掉，“郡主想让你死，跟我离开燕山城罢。”

离开燕山城正是柳溪风希望的，但不想跟这妖女离开，指不定她在什么地方憋着坏呢。他之所以愿意跟那小厮来到这里，就是知道要见的是妖女，那天妖女没把他怎么样，在知道他不受生命树影响后还帮他纹上月牙掩人耳目，还让他半夜跑掉。柳溪风可不认为自己能随便从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手里跑掉，所以下意识对她卸掉了些许心里防备。看着施仙儿随手灭火把的功夫，想到林清予如果要他死，也像妖女灭火把那般容易：

“你少诓骗我，她要是想杀我，随便一个理由就杀了，何必留着我进入往生队，况且我现在还是郡马爷，郡主怎么可能谋杀亲夫。”

施仙儿阴笑：

“死掉的郡马爷比活着郡马爷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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