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数世身

“噗！”血液混着不明碎块自口中喷涌而出。

在无尽夜色中，一道瘦弱的身影被人一掌打进院墙。

剧烈的喘息带动着全身错位的骨骼，痛的让人面目扭曲。

楚拾一双眼睛没有丝毫光亮像一池死水，看不见半点生机，整个人犹如破布娃娃般瘫倒在院墙的废墟之上。

视线缓慢而又迟钝的从将她打飞的黑影身上移开，停在头上那片不见一点星光的黑夜。

她又要死了……这是她第几次死在十五生辰呢？

十次，十五次记不清了。

脚步声逼近，楚拾不再试图逃跑，她逃了不止一次，挣扎只会让她的死亡更显得漫长。

她不逃，也逃不动了……

耳畔依稀响起第二世瞎眼老道的批命‘生不过十五，死躲不过轮回，真惨的小娃娃，可惜呐，可惜。’

她不信所谓的命，可是累世的惨死无不告诉她，她就是被命所厌弃之人。

永远活不过十五，永远得不到安息。

十多世，她当过男人也当过女人。

当过路边衣不蔽体腹声如雷的穷酸乞儿，也当过红墙绿瓦里珠围翠绕的高门贵女。

死亡的方式更是多到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溺水、坠崖、中毒、兽祸、饥寒各色天灾人祸她经历了各便，但只要一睁眼她便会获得新生。

如影随形的生死缠绕着她，使她带着累世的苦难艰难的在这满是生机的世界艰难求生。

世世不得善终，楚拾试探过多种方式去勘破这命违逆这天，可不论是东躲西C的苟延残喘，还是拼尽累世所学，她都逃不掉——死之一字。

更甚者她也曾主动寻死，妄图打破这循环，只要不再睁眼，她亦可安息。

可，不行！

不是死不掉，是死了依旧会带着上一世死时的万般痛楚睁眼，看着天边亘古不变的日升日落。

喉咙猛的被一双冰冷至极的手掌握住。

瘦小的人影被人像拎鸡崽般握着脖颈提至半空，没有拳打脚踢般捶死挣扎，分不清男女的面上只有一双了无生机的眼。

呵！样子真是让人作呕。

高大的男人背着光，手掌缓缓收紧，眼睛死死盯着手中这蝼蚁，不想错过一丝一毫手中人濒死的样子。

一只凡人界的蚂蚁手段到是不少，淬了毒的暗器，楼内迷倒十头牛的迷烟，院中闪着寒芒的利刃陷阱。

若他真是个凡人怕是别想活着走出这家楚家食肆了。

可惜——他不是凡人！

竟也被这蝼蚁咬破了皮，离一感受着脸颊处的刺痛，心里的更是窝火。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那老东西留下的东西呢？”

“说出来本座让你死得轻松些，不说本座便将你全身骨头在你活着的时候一根根抽出……”

“让你生不如死，直至魂飞魄散！”

楚拾呼吸受阻，本是惨白的脸现在涨得通红发紫，可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没有一丝濒死的恐惧。

直至——

“……魂飞魄散！”

那双如死水的眼眸中仿佛落进了一颗名为希望的石子，叮咚一声，死水泛起波澜。

离一明显看到手中人的表现，面上带上了一丝轻蔑，嘲弄般松手。

真是可怜又可悲的蝼蚁，承诺只建立在同等级，她也配？

咳咳！

楚拾跌坐在地极速低咳着，背脊却是笔直，头颅高昂，视线盯着那张普通脸上的嘲弄。

染血的唇开合，声音极其微弱，却是让离一满是高傲的脸变得狰狞，犹如气疯的野兽。

“天道之下皆蝼蚁，你也配?”

“你找死！”

离一堂堂筑基修士哪能容忍区区凡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手一抬楚拾便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拖拽至身前。

“凡人你将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

“本座想知道的，你即便不说本座也能拿到，修仙界里有一秘法，名唤搜神术”

“只要用了你身上所有秘密，本座都会知晓，即便神魂强悍的修士遇到此术，都会承受不住灵魂撕裂之苦或死或疯。”

“你说用在你身上会如何？”离一笑得狰狞，他原不想用的。

在一介凡人身上即便是一丝灵力他都心疼，更别提搜神术这等起码金丹才能施展的秘法。

一旦施展他灵力一定会榨干，到时还要浪费一瓶回春丹。

真是该死的凡人！

见楚拾眼神并无想象中的惧怕离一咬牙切齿“别急，即便你侥幸活，本座也会将你抽魂夺魄，送你魂飞魄散！”

说完，男人指节快速飞动仿佛在叠着印，口中更是念念有词，可惜近到贴脸的楚拾也听不清。

仿佛有什么隔阂阻拦着。

不过楚拾也无所谓，修仙者也好，邪魔也罢，只要能让她魂飞魄散，不见来日初阳，她定在心里给他立长生牌。

好奇心已经在累世中消磨殆尽，她现在只有对安息的期待。

楚拾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眼前人指尖那翩飞的莹白之光，心里面上是如出一辙的期待。

在那根冰凉的手指刺进眉心时，楚拾明亮的双眸一顿刹那间失了神色，脸上更是浮出一丝苏爽。

苏爽？！

同一时间，离一残忍的笑僵在了脸上，瞳孔疯狂抖动，面皮更是泛起阵阵青筋。

犹如一条条盘根错节的老树根，显得既狰狞又可怕！

这是什么！？

秘法在指尖点上那一刻便开始了，他会获得眼前人全部的记忆。

可他现在看到了什么？自己的识海被堆积的灰色记忆倒灌，他淹没在那凡人生生世世的记忆里！

那凡人的记忆犹如决堤一般，源源不绝。

这哪是什么凡人？凡人哪会有如此庞大的记忆，一世，两世，数世？！

“停下来！”

“快停下来！该死的，这样下去死的就是他了！！”

沉闷的记忆带着数世死亡的痛楚将离一包裹，他浑身每时每刻都犹如凌迟，识海更是濒临崩溃！

“啊！！”

“噗！”一口血自喉间喷出，离一拼着功法逆转神魂割裂的风险，强行停止术法。

楚拾跌坐在地神色莫名地从浑身苏爽的状态退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对面那人上人喷了满脸血。

恍惚片刻认清了现实，看来对面那高贵的修士失败了，甚至还受到看起来很是严重的伤！

“咳咳！你不是凡人！说你是哪家宗门派来的！”

楚拾眼眸微垂，略长的睫毛像是蝶翼一般。

他似乎还分不太清形式——有种失了智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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