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春节（一）

位于池州偏僻之地的阳谷镇，过年远比不上汴京那样热闹。

不过，唐丰家新居的这个春节比往年还是热闹多了。除了镇上一些商户会提前过来拜年，还有些之前乡试上榜的学子跟家人过来拜年表示感谢。

这是唐淼一家在新宅子过的第一个春节。新宅子买了有两个月了，入伙也有一个多月了。可实际上唐淼除了过年这十几天，几乎没在新宅子里呆过，更别说住过了。过年前这几天，唐淼才能好好地观察了一下。

在阳谷镇这六年多，唐淼终于有了自己的一个房间。房间里除了床之外，给唐淼放了个柜子，还有一个书桌和椅子。这几天，唐淼按着梦中的提示，把这半年下在纸上笔记都收好放在一个自己做的木箱子中，包括在姐夫家记下的，还有跟贾良玉道长东奔西走忙活时记下的。

难得有静下来的时间，唐淼常常坐在书桌前发呆，回想着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自己吃过百家饭、去过躺过百家床，还有给家里带来的变化。

在被雷击中之前，唐淼也算是个活泼好动的少年。而之后因为脸上的疤痕，不熟悉他的人初次见他时都会有些惊恐，即使围了脸巾挡住脸部，但额上的疤痕还是会让人容易联想起来。他逐渐变得沉默寡言，更多是的聆听。

过年前唐丰又在朱备镇买了三亩田，反正全家人这半年来都很开心，除了自己脸上这五道疤痕。

对此，唐淼自己心里感觉是非常复杂的，就像那句古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焉知非祸。

另外，在唐淼自己脑海中，对于梦中看到、听到的、所记下东西的不解越来越多。但又无人诉说，即使诉说了别人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说了还是白说；渐渐的，唐淼也就懒得说了。

为什么经常梦里有声音叫自己把腰牌带上？那不过是很普通的圆形腰牌，四寸直径，中间一个五角星，而绕着五角星的上半圆有四个小星星围绕着中间的大五角星，还要把这五角星和数字涂上红漆。

为什么老叫我找有同样腰牌的人？老让我找认识这图案的人？从做好五星符腰牌后到现在也有三、四个月了，可是从没见过认识这五星符或有这五星符的人。

为什么梦里常出现只能喝煮开过的水？才不会肚子里长虫子，才不容易拉肚子。为什么便后洗手，也可以避免肚子长虫子和减少肚子痛？

为什么大宋要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而不是1、2、3、4、5、6、7、8、9、10这么简单方便的字符？

为什么大宋没人知道乘除法这样方便的算术？

为什么利用杠杆原理可以节省力气，那所谓的滑轮原理、轴承原理、斜面原理、螺旋原理真那么有用？？

为什么经常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出现在梦里，像人说出来但又不像人说的，反正听不清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梦中看到的，记下来那些破碎的像字一样的，或是像字符一样的，或是像图形的，或是像句子一样的残句，为什么会像打碎的碟子那样残缺不全的？

为什么自己梦里看到的一些句子，一些诗词，所有的文字内容，几乎都是简体字？而不是宋字（繁体字）？

为什么自己看到简体字句子和诗有标点符号来断句，而现在能找到的书籍都是繁体字（宋字）。现在大宋的书籍为啥没有标点和断句，非常难读难懂，往往要看完一大段才能理解。其实这个问题，唐淼也问过姐夫，还问过道长的师弟罗若浩，他们好像也不理解什么叫标点符号，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接到多少做法事的活，卖多少开过光的文房四宝和唐淼亲笔写的《三字经》、还有能分到多少钱。

为什么好像经常有人的声音，叫自己不要轻易把从梦里学会的一些事告诉别人，像生产工艺。可是到底什么是生产工艺？

唐淼有些习惯也因此改变了，比如喝烧开过的水，好像肚子确实不像以前那样容易偶尔发痛了，拉肚子也少了很多。实在太多的不解了，唐淼这几天经常在床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新宅子虽然不算很大，但已经比以前的旧居要大三倍多，唐淼妈和唐丰忙里忙外的打扫卫生，即使屋外的积雪，每天一大早都会扫掉，以前那小得多的旧居也没像现在新居这样干净过。除了除夕这天，前院燃放的鞭炮一地都是，可是唐淼妈不让打扫，说要过完年才清扫。

年初一，天还没亮，点放完一大排鞭炮后，唐丰就带着妻子、唐淼和唐彪穿上在女婿布店订做的新绸衣和新鞋子，赶去九华山十王峰的道观上香了。虽然家就在九华山的一个山谷中，但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唐丰第一次在年初一赶这场子。

从山下到山上的道观，只有一条石级小路，路上有些积雪，很滑，只能慢慢走。上去的时候人还不多，等上完香出来，太阳已经初升，满满的人群挤在道观外等着进去上香。

正月的十王峰，景色太美了。站在山崖边的道观向远处望去，象雾一样的水汽飘散着涌了进道观。初升的阳光在道观屋顶的积雪上镀上了一层金泽。道观旁那些松树挂着山中风雪凝成的冰凌犹如玉树琼枝，晶莹剔透，美轮美奂。下山山路的两旁，数不清的松树都变成了雪松，着一身银色的长袍，默默地迎候着上山人，大大小小树木，千姿百态，亭亭玉立。

这六年来，唐淼第一次感觉到这雪景是那么的美，整个人心情愉悦起来，忘记了那些不解，忘了脸上的疤痕，感觉到喜欢上这个生活了六年的九华山。

初二时，姐姐唐婉带着姐夫和刘珩一起回到了小镇父母的新宅子。刘琦和唐婉好久没有和唐淼好好聊了，问了这三个多月的情况，又给了唐淼一些建议，唐淼都默默记在心里。刘琦给了唐淼一定五两的银子作压岁钱，还带来四本经义书籍，叮嘱唐淼有空好好看，以便日后能考个功名。而继父唐丰早在年初一就给了唐淼足足的十两银子作压岁钱。唐淼妈告诉唐淼可以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过，唐淼也没想好买什么好。

而且，从年初三开始，镇上的商户也陆续上门来拜访唐家了，这是往年没有过的。唐淼的压岁钱自然也没少，不过放哪里就成了唐淼最近的烦恼。唐淼已经开始构思做一个装压岁钱的小木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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