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莫春炎身心受辱，汤时玉信念不变

田文喜知道他们有难处，便道：“我也是黔驴技穷才跑过来的，我知道你们养这么多崽女并非易事。不过，你们也莫要有压力，有就帮点，没有没关系，大不了我推迟到明年再说。”

莫玉桂道：“大姐夫，兄弟姐妹几个的情况你和大姐都清楚，不过，你家遇到果么大的天灾，冇有房子住肯定冇行。我想，我眼下即使有天大的困难，无论如何也得帮衬你们一点。这样吧，我家还养有一头猪，原本打算春节前作为年猪杀的，现在把它买了算啦，卖得多少钱，你先拿着。”

田文喜道：“过年的年猪，我怎好意思要你们卖？”

汤时玉道：“没事，过年我们再想办法买点肉就是。”

莫玉桂道：“大姐夫，你跟房东说一下，买房子的钱如果能宽限点时日，我把栏里的猪就再喂养一个月，到时猪卖了以后，我把钱送过来，你看行吗？”

田文喜点头道：“可以，房东说过，在春节前我们把钱结清就行。”

听到这里，莫开求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姐夫，我和多开没有能力帮衬你们，实在对冇起，还请你和大姐原谅原谅。”说着说着，眼泪水都出来了。

田文喜赶紧说道：“满桂，你千万莫这么讲，你跟多开能够维持这个家，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怎么会怪你们呢？请代我向多开问好，我这次就没时间上茅茨冲丁草湾去看多开了，因为明早我还要赶回大坪去。”

晚上，莫春奎听说大姐夫来了，立即跑来姐姐家相见，几个至亲之人相聚在一起，既兴奋又开心，你一言我一语地拉着家常，直到深夜，依旧不愿分开。

时光的时针指向一九七六年，这一年，注定极不平凡。在黄茅园这片小小的土地上，同样发生了一系列引人瞩目的变化。其一，走鸭坪与杨家山从金中大队脱离出来，组建新坪农科站，在全县范围内大力开展杂交水稻制种示范工作。其二，黄茅园公社在走鸭坪祠堂上面，开办了一所独具特色的半工半读五七大学，招收了五十名学员。其三，公社党委精心组织民工，对景江至胡家园的河道进行改造，将原本蜿蜒曲折的河道全部改直。其四，黄茅园至怀化的公路顺利实现全线通车，结束了坐车去怀化绕道安江走的历史。

话说杨仙云六十九岁生日那天，莫玉桂、莫开求、莫春奎、莫喜桂先后来到花树脚草嫩溪，给母亲庆祝寿诞。杨仙云自是眉欢眼笑，喜不自禁。一家人难得齐聚一堂，彼此倾诉着思念之情，互问长短，氛围格外欢乐。

吃过晚饭，莫喜桂问道：“炎蹦子，我听人说，有人给你介绍了个对象，现在相处得怎么样？”

莫玉桂、莫开求、莫春奎听大姐提起莫春炎的婚事，都很关心也想知道，等着莫春炎回答。然而莫春炎好似有说不出的苦衷，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他低下头，缓缓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莫喜桂以为莫春炎腼腆害羞，提高嗓门道：“找婆娘谈对象，光明正大的事，应该高兴才对，你一个男子汉，怕么个丑？”

杨仙云赶忙解释道：“炎蹦子冇是害羞，他是冇晓得怎么说。我来告诉你们，有人给他介绍对象是真，但确如他所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莫喜桂一愣，望着母亲问道：“难道女方瞧冇起炎蹦子吗？”

杨仙云道：“唉，怎么说呢，女方人可以，也喜欢炎蹦子，就是她婆家的几个兄弟阻力大。”

莫喜桂不解，问道：“女方是哪里的？”

杨仙云回答道：“女方叫友莲，就是大岭背你们培伯伯家的二媳妇。”

莫玉桂疑惑道：“妈，培伯伯的儿媳妇怎么要嫁人？培伯伯家二儿子呢？”

杨仙云道：“他二儿子年初突然得病死了。”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事本来就是你们培伯伯主动提的，我们才动了心，可现在关键是莫春旭很讨嫌，他纠集他的几个堂兄弟横加阻拦，还直接威胁炎蹦子，不准跟他的弟媳谈对象。”

莫喜桂听后，气愤道：“这关她兄弟么个事？真是管得宽！妈，你说的莫春旭就是那个叫旭娃的死肥猪吗？”

杨仙云道：“是的，就是他坏得很。以前大队开会，总是对我和你们父亲进行批斗和戴高帽子，我们在大岭背的时候，他还经常纠集莫春成、莫春怀、莫春晓、莫春晖等几个堂兄弟欺负我们，在大岭背实在呆冇下去了，我们才搬到草嫩溪来。唉，哪知道在草嫩溪也一样，照样受果些宗亲的欺负。”

莫春炎赶忙说道：“妈，莫讲了，怪就怪我们成分冇好，谁叫我们是破产地主呢？”

成分不好就受人歧视，在哪里都一样，莫春奎对此深有同感。莫春江、唐江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他们的人格在草嫩溪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侮辱。

说到这些伤心事，大家都沉默了，因为都有过心酸的经历。良久，莫喜桂才说道：“大岭背的旭娃确实是坏透了，当年我跟江心娃在大岭背散步的时候，没少受他的气。”

莫开求问道：“妈，那怎么办？遇到莫春旭他们这伙兄弟的阻拦，友莲还愿意谈吗？”

杨仙云道：“友莲想谈，就冇晓得她的决心如何，看来一切只有随缘了。”转向莫春炎问道：“炎蹦子，你自己是如何打算的？”

此刻，莫春炎又能说什么呢？他内心里肯定是不愿意放弃，他曾经与友莲私下约会过好几次，彼此有了深刻的印象，都难以割舍了。他打算再与友莲推心置腹地谈一谈。见母亲问起，便答道：“我相信缘份。”

杨仙云道：“炎蹦子，我觉得有必要直接找你培伯伯说说，要他出面做他儿子的工作，我哪次碰到你隗伯母的话，我也跟她说说。”

莫喜桂愤愤不平道：“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是解放前，恋爱自由，婚姻自主，哪有婆家兄弟干涉弟媳婚姻的理？真是莫名其妙！”

莫玉桂道：“炎蹦子，命归命，缘归缘，份归份，但很多事也要靠自己争取，你可以跟培伯伯说清楚，先求得他们老俩口的认可和同情。”

莫春炎点头，但不说话，看得出，他的心情有多糟糕。

自此之后，莫春炎与大岭背的寡妇婆友莲时常暗中相约谈心，但都是偷偷摸摸相见，不敢正大光明地你来我往。因为他们的交往一旦被莫春旭几个兄弟发现，就会惹来大麻烦，轻者骂娘，重者殴打。

一九七七年农历二月初二，是莫春炎三十七岁生日，他前往大岭背去见友莲，这一天，也是他们事先约好的日子。友莲知道今天是莫春炎的生日，晚餐特意煮了几个荷包蛋招待他，并祝福他生日快乐。要知道，在当时那个年头，过生日能吃上荷包蛋，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莫春炎心里那个美呀甜呀激动啊，真是无法形容。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恋爱的感觉真是不一样，莫春炎觉得自己此刻幸福极了。

可是，霁月难逢，彩云易散。莫春炎在友莲家的消息，莫春旭很快就知晓了。莫春旭立刻纠集莫春成、莫春怀、莫春晓、莫春晖等兄弟，气势汹汹地前来要教训莫春炎。一看到莫春炎正与友莲在中堂聊得火热，莫春旭一个箭步冲上去，朝着莫春炎的脸就是几记响亮的耳光。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莫春炎避之不及，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站起来欲与其理论，莫春旭将他抱住，莫春成、莫春怀、莫春晓、莫春晖兄弟二话没说，轮番用拳头打，用脚踢。友莲见状，大声呵斥道：“你们凭么个打人？”

莫春旭道：“他这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早就该打。”骂骂咧咧之后还不解气，又用右膝盖撞向莫春炎的腰部。莫春炎受此一顿猛踢乱打，晚上所吃东西全部呕吐出来，嘴角鼻子瞬间出血。

莫春怀见地上呕吐物有鸡蛋，恶狠狠道：“好你个地主崽子，调戏良家妇女，还享受果样的待遇，你去死吧。”说着，猛地一脚朝着莫春炎踢了过去。莫春炎只觉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友莲哪里见过这样凶狠打人的阵势，哭喊道：“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他一个老实人，没招惹你们，你们这般对他，你们会遭天打雷劈的！”想过去扶住莫春炎，却被莫春晖挡住了。

莫春旭凶道：“我们会遭天打雷劈？真是好笑！你自己冇守妇道，三番五次跟地主崽子苟合在一起，你才会遭报应呢。”说完，立即招呼莫春晓和莫春成两个道：“你们去找根棕绳子，先把果个地主崽子绑了再说。”

友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哭喊，一边求他们兄弟放过莫春炎。但莫春旭几兄弟哪里肯依？依旧合力把莫春炎控制起来。这时天色已黑，莫春旭他们将莫春炎拖至生产队仓库，用棕绳绑在台柱子上，继续对他羞辱踢打。莫春炎根本无力反抗，被打得鼻青脸肿，几欲昏去。此刻，他很无助，只能不停地哀号、**，任由莫春旭他们几个兄弟折磨。

友莲心里明白，莫春炎今天所遭受的这顿毒打，都是缘由自己跟他恋爱引起，心里难过极了。她立即跑去公婆家，跪求莫立培与隗一笑开恩施救。

莫立培惊闻，脸色顿变，急忙跑去仓库阻拦。见儿子与几个侄儿子还在不停地羞辱莫春炎，厉声呵斥道：“你们这几个兔崽子，谁给你们权利滥用私刑的？”

莫春旭见是父亲，道：“爹爹，他调戏弟媳，我们就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友莲流着泪反驳道：“我跟炎蹦子是正常交往，是自由恋爱，他没有调戏我。”

莫立培对着儿子怒道：“什么叫调戏？他跟你们弟媳友莲交好，这事是我支持并同意的，是我的意思，友莲她自己也心甘情愿，你们有么个权利干涉？你们这是滥用私刑，是在犯罪，你们知道么？赶紧松绑。”

莫春成、莫春怀、莫春晓、莫春晖见伯伯这般说，相互瞅瞅，依旧无动于衷。

莫春旭蛮横道：“我弟弟的媳妇，任何人都别想拐走，下次他胆敢再来，我就打断他的双腿。”

莫立培骂道：“你敢！你果个畜生，他还是你的宗亲兄弟，你休得对他无礼！”

莫春旭朝莫春炎吐口唾沫道：“今天便宜你了。”然后转身招呼那几个堂兄弟离开了。

莫立培上前解开莫春炎身上的绳索，安慰道：“炎蹦子，对冇起，我来迟了，让你遭罪了。”

莫春炎皮肉受苦，身体遭折磨，人格受侮辱，愤怒到了极点，此刻想哭却哭不出来。友莲见自己的心上人伤成这样，心如刀绞，趴在莫春炎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此后，莫春炎精神一蹶不振，他颓丧、自卑、痛苦、心灰意冷，他心灵和身体遭受了如此巨大的伤害，却无处伸冤，对自己的人生彻底绝望了。他再也没有勇气和胆量去大岭背找友莲约会谈心。友莲也是伤心欲绝，整天以泪洗面，她没办法跟命运抗争，最后只能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远嫁湖北。

岁月流转，时事境迁。随着十年浩劫的结束以及社会秩序的恢复，全国陆续开展了平反冤假错案的工作。田文喜对于自己公职的恢复、政策的落实看到了希望。从一九七八年开始，他奔走于相关部门，反映自己的情况。一九八二年初，有关部门经过认真调查核实，确认田文喜属于落实政策的对象，但考虑到他已过退休年龄，只能作单位退职处理。

对于这样的结果，田文喜依旧深感欣慰，因为每个月总算有了政府的生活补助。

改革开放以后，农村顺应时代发展，实行分田到户，农村发展增添了活力，农民致富有了奔头。特别是“四属户”家庭，一家老少不畏难，不言苦，起早贪黑，将自家田地耕耘得井井有条，粮食丰产得很，自给自足，不再饿肚子，完全摆脱了过去那种在集体口粮分配上的照顾。

汤时玉也调到了黄茅园万寿小学教书，虽然离家不远，但平时照样住校，周末才回家。他如今有两个孙子，是爷爷级的人了，工作干劲和热情依旧十足。他努力工作，认真教书，就是希望能够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

农历四月二十六，是莫玉桂五十岁生日，杨仙云、莫春江、莫春炎提前一天就过来了。中午时分，田文喜、莫喜桂也带着儿子来了。过不多久，莫开求、粟多开也赶到了。汤时玉特意请了半天假，给妻子庆生。莫玉桂带着儿子儿媳和女儿都在厨房准备晚上的菜肴。

今天，天气晴朗。杨仙云跟儿女们相聚在一起，心情惬意，欢喜非常，她谈笑风生，嘴里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看得出，一家人久未谋面，能够相聚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汤时玉与田文喜互致问候后，谈起了人生感悟。田文喜道：“玉子，人生短短几十年，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稀里糊涂、昏昏耗耗快走完了。我这一生，经历的事情颇多，却想不出有几多回味，世人把人生比作一场梦，太精辟了。”

汤时玉淡淡一笑，道：“大姐夫，我们本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常人，做普普通通的平凡事，当然就不会有大人物身上那些名垂青史的大事发生了，你我能记住自己最得意的事情和最伤心的经历，就已经很不错了。”

田文喜点头认同道：“你说得没错，我能记住的就是自己曾经的得意，还有伤心的往事，其他都是过眼云烟，不记得了。”他一边说，一边用两个拳头敲打自己的左右膝盖，开玩笑道：“玉子，一路走来，我比你坎坷辛苦呢。”

汤时玉驳道：“错矣！我难道比你轻松？不可能吧？我经历的波折不比你少。我觉得，辛苦这个词，用在每个人身上，都是各自的内心所设定的体会和感受，你认为辛苦，也许在别人身上感觉是幸福。”

田文喜道：“玉子，你这个观点我认可，我同意。”

汤时玉又道：“人生每走一步，难免会受些委屈和伤害，与其耿耿于怀、郁郁寡欢，倒不如坦坦荡荡、泰然处之。反正，我对自己的未来，始终持乐观态度。”

田文喜道：“玉子，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想信念，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和追求。不过，个人的理想、信念和追求，往往会受到外围环境的影响和制约，你能够坚持自己的理想信念不动摇，不灰心丧气，不打退堂鼓，非常难得，非常了不起，我既佩服也很欣赏，只是提醒你要防小人。小人往往杀你一刀不见血，还笑着说是关心你，他们得势时飞扬跋扈、耀武扬威，即使不害你，也不希望你好。”

这番话既贴切又富有真情实感，汤时玉感觉真的是交心之谈，于是道：“大姐夫，小人随他去吧。要知道，树叶得势时还趾高气扬呢，但失意时照样威风扫地。时间对每一个人是公平的，小人得势虽然不可一世，但终究有衰败的时候，我想，他有他的人生轨迹，我有我的目标追求，我做人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接着，汤时玉拿出自己前两天才写的个人自传递给田文喜看。田文喜从口袋里取出老花镜，认真看了起来，只见最后一段这样写道：

我决心在今后的工作中，忠诚党的教育事业，战胜困难，教好学生，扎扎实实尽自己的一切能力，完成教学任务，兢兢业业为党和人民工作。我从解放到现在，始终严格要求自己，工作上从不叫苦，并先后向党组织写过入党申请书三十余份，虽然没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但我总是不灰心，反而促进自己更加努力工作。今后，我要积极创造条件，争取实现自己的政治愿望，加入党组织。

短短数语，田文喜看到了汤时玉的敬业精神和人生追求，对他的执着和韧性，田文喜深表佩服，赞叹道：“玉子，不容易，不容易。在你心里，也许最好的人生在于追求，祝愿你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

汤时玉道：“谢谢！谢谢！”

另一边，杨仙云跟儿女们正谈得火热。杨仙云道：“看到你们几个从小到大，我很欣慰。如今，我老了，过了古稀之年了，你们今后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为娘的就放心了。”转向莫春炎道：“炎蹦子，我唯独担心的还是你，你无崽无女无老婆，冇成个家将来怎么办？”

莫春炎对母亲道：“妈，您莫老担心我，我现在很好，您啦嘎管好自己就行。再说，成家也要看缘份，说不定哪天，我一下子就给您老人家带来个媳妇。”

杨仙云高兴道：“那好啊，我老太婆就等着有果么一天，你可要加油呢，莫要让我眼睛望穿了就行。”说完，对着莫春奎道：“奎伢子，快去给我舀杯水来喝。”

莫春奎赶紧倒了杯凉水过来。这天气还是热，杨仙云咕噜咕噜喝了个痛快。莫春奎问道：“还要吗？妈。”

杨仙云摆摆手道：“够了够了。”

莫喜桂道：“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您就放心吧，炎蹦子肯定有打算。在我们儿女心里，只要您老人家能够长命百岁，就是我们做崽女的最大幸福。”

杨仙云道：“妈哪有冇放心的，妈是操空心惯了，是有些担心。”

莫春炎道：“我个人的事情，我个人自有分寸，你们都莫要担干系。”

莫春江自始至终没开口说话，这时出声道：“都是几十岁的人了，大家没必要担心这担心那，有些事情是命，要服从命运的安排。”

这么一说，大家都不做声了，也不提莫春炎讨媳妇这个事了。

过了一会，杨仙云发出感概道：“如今社会好，分田到户，你们自由多了。”

莫喜桂道：“那是，时代在进步，今非昔比啊。”

莫春炎道：“现在国家政策好，分田到户，实行改革开放，取消成分论，我们再也冇会饿肚子了，再也冇有过去那种压抑感了，再也冇怕受别人的歧视了，真的是要感谢党和政府，感谢搞个开放。”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话语发自内心。

杨仙云道：“你们赶上了一个好时代，尽管小时候苦，但与旧社会相比，日子冇晓得要强多少倍。”

莫喜桂道：“妈，旧社会哪能跟现在比？现在有些家庭都能看上电视了，过去哪里敢想？过去有西洋镜看就冇错了。”

杨仙云道：“那是，希望你们今后的日子越过越好呢。”

莫开求嘱咐母亲道：“妈，我们日子好过了，您老人家就更要保重好身体。”

杨仙云答道：“晓得，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莫玉桂听见母亲和兄弟姐妹聊得火热，从灶屋里走出来道：“我们都冇小了，生活的经历给了我们太多的磨砺。其实，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小时候在新庵堂生活的那段日子，那时候爹妈为了我们几个，真的辛苦。”

莫喜桂道：“新庵堂的印象肯定最深呢，因为都是在那里长大的呀。”

杨仙云道：“现如今，看到你们一个个喜笑颜开的，我的心里比么个都高兴。”

莫开求道：“妈，只有您老人家开心了，我们才会开心呢。”又望着莫玉桂感概道：“时间真是快，想冇到三姐都已经年过半百、跨进知天命的年龄了。”

莫喜桂笑道：“还说三桂，你没想想，你自己都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了，奎伢子都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

莫春奎坐在一旁，听姐姐哥哥聊天，有感不发，只是一个人不住摇晃脑袋，眯眯而笑。

莫玉桂笑着道：“满桂，你是冇是觉得三姐很老了？”

莫开求道：“哪里的事，我以前觉得时间过得慢，现在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问莫玉桂道：“三姐，要帮厨么？我们在果里讲白话，你们娘崽却在灶屋里忙这忙那，搞得你过生日都没能休息。”

莫喜桂站起来道：“满桂说得对，今天是三桂长尾巴的日子，应该好好坐下来休息，陪妈妈聊聊家常，我和满桂去厨房搞饭菜才对。”说完，拉着莫开求就要去厨房。

莫玉桂拦住道：“冇用冇用，就几个菜，都快炒好了。”

这时，汤时玉叫住小儿子道：“艳娃几，快去喊一下你四伯五伯，就说来家里喝杯酒。”儿子长大了，原来口中的艳妹几改成了艳娃几。

汤艳答应一声，飞也似地跑去了。

很快，饭菜准备妥当。喝酒的男客全部坐在中堂八仙桌，加上汤民中刚好八个人。女客和小孩子则站在拼凑的小方凳旁吃饭。莫玉桂满面春风，笑嘻嘻对大家道：“过个小生日，冇有么个招待，请莫见怪。”

莫喜桂道：“五十大喜，可冇是个小生日，是大生日呢。来，我们一起祝三桂生日快乐，小日子越过越红火！”男客还没端起杯，她就拿茶水先发话了。田文喜瞪她几眼，意思是应该让汤时玉来作开场白，你在这里唱什么主角。莫喜桂却不明白，以为自己作为老大应该先行相邀大家祝福妹妹五十大寿。田文喜做声不得，只怪妻子出席这种场合太少，没见识。

莫玉桂笑容灿烂，对大家的祝福再次表示感谢。

汤时玉举杯道：“感谢大家给玉桂添喜添寿，我们难得有这个机会聚在一起，希望兄弟们都开心。”说完一饮而尽。同桌男客不含糊，都是一口闷。

第二杯酒斟满后，田文喜端着酒杯对汤时天、汤时鹤道：“四哥五哥，我平时不喝酒的，今天心情好开个戒，祝你们兄弟家发人发样样发，身体健康万事顺。”

汤时天、汤时鹤本是好酒之人，说声“谢谢”后，举杯倒进嘴里，一口落肚。

田文喜又道：“五哥，你我都曾经被划为二十一种人，在**中没少受委屈。现在好了，头上的帽子摘了，心情自然轻松了，我们两个再干一杯？”

汤时鹤呵呵道：“来，再干一杯！”

酒过三巡，莫春炎站起来道：“今天是我三姐五十岁生日，借此机会，我敬大家一杯，祝四哥、五哥、大姐夫、三姐夫、满姐夫还有民主娃，祝你们身体健康，家庭幸福，万事如意！”说完，一干而尽，杯底朝上，滴酒不漏。

汤时天跟着喝了个底朝天。

汤时鹤见状，翘起大拇指夸道：“二舅你喝酒果么厉害，我们都冇是你敌手。”提醒汤时天道：“四哥，你冇年轻了，要悠哉点喝啊。”

汤时天嫌汤时鹤在酒桌上啰嗦，有些不服气道：“知道知道，你莫管我咯，你自己怕醉的话，少喝点就是。”

汤时玉见之，抿嘴而笑，过了一会才道：“我们几个除了民主娃是小辈，都是兄弟，莫要醉莫要醉，我相信也不会醉，大家喝个开心。来，再同饮一杯。”

八个男子汉酒杯碰在一起，喝完同时亮杯。

汤民中辈份小，敬了两轮，已经酩酊大醉，被其妻扶回自家屋休息去了。其他几个正在兴奋点上，虽然已经面红耳赤，还要继续猜拳。在这个节骨眼上，汤时玉不能扫兄弟兴致，只得陪同他们继续猜拳喝酒。

直到晚上八九点钟，杨仙云劝他们不要再喝了，才收场下席。

最后，汤时玉激情说道：“希望未来的日子，我们兄弟姐妹都有一个美好的明天，在当今这个进取的年代，你我都能被世界温柔对待，愿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越来越好。”

田文喜附和道：“希望世界太平，国家兴旺富强，家庭美满幸福，人民生活蒸蒸日上。”

这有点类似于农村讲好话，大家听后，齐声吆喝道：“好咯！好咯！”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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