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忆的心

现在是元旦之时了。

青岛之风吹得他头发乱舞，丁字湾大桥上起了一层薄雾，很少有车经过。树叶上结起皛色之霜，蓝色的桥架闪过些许寒芒，无一不展现着一月寒冬的气息。天刚泛起鱼肚白，他身穿黑色皮大衣独自在风中行走，有些潇洒。他名叫杨延，二十五岁的自由职业人，长着耐看的菱形脸，有一丝沧桑，一丝英俊，但谈不上阳光帅气。

他独自坐在桥边凝望大海，感受孤独、望向远方、故乡。到了下午杨延起身离开，停好了车后就坐上了地铁八号线前往胶东国际机场。是新开的线路，列车噪声很小速度极快，但他还是更喜欢穿梭在家乡的地下。直到终点站音乐响起，杨延才随着剩下的所有乘客一起向机场走去。

机场门前人熙熙攘攘，空气冷的穿心。平时喜欢解开大衣暗扣感受凉爽的杨延不得不再牢牢扣上。看着青岛科技感满满的新机场，他想起了来时在老机场着陆的场景。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来到这座城市的日期，二零一六年一个多云的上午，杨延怀着去往远方的心从西安北站出发，历经几次转车，最后在济南遥墙机场飞往的青岛。着陆的时候看见青岛流亭机场顶部悬挂的绿色发光“青岛”二字让他印象无比深刻。这是他看见青岛市的第一眼，这绿色的灯光给人一种凉爽的感觉，硬生生的映到了他的心里。只不过流亭机场“青岛”二字不会再发出凉爽的绿色灯光了。

昨天刚刚跨年，许多人都没有准备好迎接这新的一年，不过杨延觉得无所谓了。他只希望这一年能比以往顺利。他静静的注视着自动玻璃门人来人往，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浮现眼前，他等的人来了。今年是杨延在青岛的第六个年头了，六年前他怀着满腔热血来到这座城市读大学。本想把余生都留在这座城，但突然在网上看见了自己家乡的照片，熟悉又陌生……记忆里的家乡和照片里的变化很大，虽然再看见的时候会感觉很温暖，但却有一种莫名的割裂感在脑中回响。这使杨延想回家的念头愈来愈烈。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西安”。

杨延静静的望着机场门口那个走来的黑色身影，直到那人走到他面前，回忆涌上心头。杨延张开双臂，与他拥抱。

“老邹，你回来了啊。”杨延带着微笑轻轻地感叹。

六年前的青岛让杨延无比着迷，他总幻想坐在天台上弹吉他，吹晚风。那时他被青大录取，每天过着工作和学业并存的日子。压力很大，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告诉他：“你很快乐。”某天他身穿一身西装前去面试求职。因资历短少屡次被拒。以前的杨延想做点手机配件生意却失败两次，欠债三万，虽说不是什么大数字，但仍然压得他无法喘气。就在他第五次听到“回去等通知吧。”这句话之后，他已是心灰意冷。

走出面试场地，他刚骑上电瓶车准备前往下一家的时候，天空下起瓢泼大雨，此时他女友发来一条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分手吧。”翻了翻她的朋友圈，居然晒出了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我被甩了啊。”杨延感到绝望，虽然他的心已经凉透了，但对他来说这大概是解脱了。

他重新骑上电瓶车试图找一个地方避雨，只不过刚刚拧下把手就连人带车重重的摔倒在了雨里。他背部蹭伤，车壳摔裂，浑身湿透，他的背部被沥青路狠狠地划开一道口子。雨水肆意拍打着他，被血液染红的雨水顺着他的身体流入下水道。他强忍剧痛搬起电瓶车走到了一旁废弃的地下车库里。手机没电了，屏幕也被摔得粉碎。

“好疼……”他在雨中艰难的行走，轻声嘀咕。

直到他走下车库，看见一个精神涣散西装革履的同龄人抱着酒瓶，喝的稀烂，地上还七零八落摆放着许多个已经喝光的瓶子后，他才稍微的缓过神来。杨延的心虽不脆弱，但看见别人难过自己也会很难受，所以他真心想要去管管这闲事，无论自己当前的状态是怎么样的。他站在一边轻轻地脱掉自己的衣服，拧干之后再穿上，用手捂住伤口后轻轻地蹲在了那人旁边。

“怎么，如何？你也要瞧不起我？”那人是广普口音，说话时酒气很大，但杨延知道他没有醉。“我们处境差不多吧，大概是这样的。”杨延轻轻地在他旁边说。

“是吗？”那人说。“陪我一起喝吧，正好消消愁，等会醉了就借着酒劲把那些烂事，心里话全都吼出来吧。”那人的脸年轻帅气，但是笑着笑着就多了一丝沧桑。

他的脸庞处有几道干涸的泪痕，肯定刚刚哭过，过一会擦净就好了。

“好，我奉陪。”杨延看见他身后有满满三箱青岛啤酒，只不过以杨延的酒量，这很难喝醉，起码得要二十瓶。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杨延，他笑的够真诚。“杨延，木易杨，延续延。西安人。”简单易懂的语言往往是社交上最常用的。

“我邹风，邹就是那个不常见的邹，起风的风，深圳人。”那人学着杨延的口吻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以后就叫你小邹了，小邹。”杨延接过他手中的啤酒，笑了笑，一饮而尽。直到喝光了整整一箱，两人互相依偎，醉酒睡了过去。

“我回来了，老杨。”邹风的广普一点没变，笑着笑着，松开了拥抱杨延的手。

“拿好了，去找个酒店把行李收拾收拾，住上两天，转转青岛，我们就一起回西安吧。”杨延递给他一个绿色的盒子，里面是生活用品，牙具，毛巾，还有两本小说，够他消磨时间用。

“我知道在这座城你有好多东西要独自回忆，兄弟我就不扰你了，过几天我们五四广场见吧。”杨延拍了拍他的肩。

“我就等你这句话呢，我先去找个地方住下吧，就当是为疫情作出贡献去隔离了，到时候一起回西安”邹风笑着接过了杨延递来的绿色盒子。

“哈哈，好，再见！”杨延挥手目送他离去，然后就走进了地铁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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