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逢狗哭

“欧呜——，呜——”

幺妹家黑狗，躲火塘地板下不出来，委屈地拖声长嚎。头回听见这极不寻常的悲号，土家忌讳的凶兆，“狗哭”。

或许昨夜春儿犯事儿，黑狗受惩太过不公？

春儿已不再满足于唱情歌，系条白毛巾扮酷了。中邪般，夜里，他从幺妹家屋后那角魔芋间钻出。窗没破，门没撬，就坐在了熟睡的幺妹床边。虽说事前已做足功课，成功策反了她家黑狗，夜里见着也跟兄弟伙似的不吱声，却引出大姑娘划破夜空的尖叫，叫出个不夜村。

风.流成性的幺妹哥，平日缺德事没少干，而一旦自家遭窃，竟面目狰狞，也是个狠人：他脸发紫，紧紧攥住与自己等高的贼人胸襟，被赶来的人们，好歹拉开。都问被救者是为啥，怎会在这。被救者环顾左右，就像失忆的。也许大家这才留意，一天哼哼唱唱的半大孩，几时已长成大男人了。

檐前核桃树下，妇女小嫂们多在紧张地收集信息。“攀壁上檐进屋？”疑有留痕的板壁边，凑上好多踏勘者、叹息人：啧啧，这该怎样的身手——熊的胆魄，猫的敏捷，鬼一般的隐术，啧啧……

“天哪，你、你……狗东西，还有啥不敢干！”我恨不得扑上去一顿拳脚。默看现场，想进屋看看幺妹，又有些心虚。

侄子嗅上了亲姑，活畜生！

有人纠正情节：“幺妹自己醒的，她听见耳边嗑嗑嗑牙响？……你说，没打摆子没筛糠，翻墙进屋就单为坐着上牙磕下牙，没其他事儿？……没瞧见，幺妹在哭呀，那叫没事儿？”

你听那理由：睡不着出来逛，找人说说话，其他啥事没有——俩兄一嫂外加侄子的家口，缺人说话？且深更半夜，翻进了大姑娘屋？这扯谎扯得到处漏水。

咦，谁想起，前不久夜晚，就曾发现他趴幺妹家大核桃树丫上。说是天才歌手哼曲儿，哼得才情大发吧，也大可不必上树，明显缺少聊骚对象呀？说是在打树上那苦命的独脚蹦鸟的主意吧，此时哪家的鸡不在巢，下手更方便？他就趴那不动。别人发现了，问。他下来了，也这么奇奇怪怪的。

犯啥病？

真的，几乎所有人，此刻都怀疑其中隐瞒下惊天罪行，再不想错过哪怕任何细节。相继进屋，去受害人处察言观色。

都啥时候了，你瞧，落在后面的大嫂也不厚道，小鸡吞蚂蚱卡了喉似的，笑得意味深长——当娶个媳妇，狗东西这回捞饱啦！

铁的事实面前，春儿却似神情有些异常。齐巴子夫妇欲强拉他回去，未成。他拽住出门来的幺妹妈，跪下了，竟当众把这同族姑婆喊娘。说的些疯话哟，羞死先人！

绷不住也使劲绷着的围观者，有的终埋头“咕咕”笑出声。

幺妹娘气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径直转身进屋。她一把揪住自家黑狗，按地上，打一棍子，就指桑骂槐咒一句：“个不要脸的东西！个不要脸的东西！……”

狗号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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