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局里来的年轻人

背着行囊的年轻人立在门口，望着白底黑字的门牌，他嘴里喃喃道：这也是衙门口，有理没钱莫进来啊。但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堂堂部委派驻机构，竟然是这个样子，怎么说也是个厅级单位，可跟自己平时见到的庄严肃穆，高大雄伟的办公大楼相差甚远，就算是小小的乡政府也比眼前这个小院气派的多。

“哎！你是弄啥的！”一个身材短小，满脸褶子，粗粗壮壮的中年男子从门卫室的小窗户里探出肥圆的脑袋喊了一嗓子，风吹过来，一缕头发从圆圆的脑袋上瞬间立正，像极了天线宝宝。这一嗓子也打破了年轻人的思绪。

“我叫唐小虎，是来报到的。”话刚说出来，又觉得口气有点生硬，顿了一会，又蹦出来一个字“叔！”

“天线宝宝”从窗口缩回圆圆的脑袋，立正的一缕头发也紧跟着回到了门卫室，窗户也就立马关上，侧面的电动门“咣”的一声打开了，唐小虎赶紧从门里进去，三步并两步走到了门卫室，对着紧闭的窗户又叫了一声“叔！”，“天线宝宝”头也不回，胖手一挥，头扎下去看手机去了。唐小虎知道自己可以进去了，便点头致谢，但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唐小虎又想起了那句“门难进，脸难看”。他走上台阶，向办公楼里走去。

办公楼是80年代的样式，他在电视剧上经常看到这种老办公楼，楼梯分布在两侧，中间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大大的标语，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但现代化的电子屏与楼内的装饰显得极不协调。办公楼安安静静，偶尔有年轻人手拿文件，从楼道走过。八月的西北天气依然炎热，空调外挂机风扇转动的尤其无力，偶尔一阵风袭来，卷得尘土飞扬，但办公楼内依然很安静。唐小虎走到离大门最近得一间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觉得应该是自己敲太轻了，加大力度，小心翼翼地又敲了三下。

“来！”

“你好，我是今年新来的，请问报到在哪里？”

办公桌后面，一位大概60岁的老人，埋头在文件堆里翻看着，应该是在找什么资料，听到来人说话，缓缓抬起头，用手把鼻子上的老花镜扶到额头上，眼光上下移动，打量着来的年轻人，先是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唐小虎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打量了，他有一个远房的叔叔，多年也见不到一面，但每次见面都是这样上下打量着唐小虎，然后说一句：“不错不错。”这让他极其不自在，但听说这位远房的叔叔在某省当个不大不小的领导，手里有几分权力，也给家乡办了不少事情，想到这，唐小虎也不敢有什么抵触情绪，只能问声叔叔好，然后嘿嘿一笑，仓皇逃走了。

本来走了一路满身大汗的唐小虎，被如此一打量，浑身便觉得不自在，竟然浑身痒痒了起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好一会，老者摘下眼镜，站起身道：“行李就放边上，坐！”

“谢谢领导，我就不坐了，我着急去报到呢。”

“哦，在二楼，205，上去找人力资源管理处劳资刘科长，你先把行李放这里，手续办完了来取，拎着不方便。”

唐小虎将行李小心翼翼放在了墙角，点头鞠躬：“谢谢领导，谢谢领导，谢谢领导”，连说三声感谢后又小心翼翼的出门、关门。尽管不知道对方的姓名、职务，但唐小虎知道，见人叫领导是合适的，是对人的一种尊敬，尤其是机关工作人员。

二楼，显然比一楼人多，楼道里有四五个人排着队，大家也彼此不说话，就静静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文件，有的翻看着文件，有的目光呆滞的盯着墙上的宣传画。唐小虎从东头走到西头，再从西头走到东头，在角落里找到了205，办公室只有门牌号，没有科室名称，找起来比较费力，如果没有打问，谁都不知道劳资科在哪。抬手刚要敲门，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年轻人从门里出来，低头只顾看手里的文件，和唐小虎撞了个满怀，“不好意思！两人同时说出了这句话，唐小虎赶紧又补了一句“实在不好意思”。

“新来的吧！是不是叫唐小虎？”还没等唐小虎开口，青年人就热情的问道。

“嗯嗯”。

“就等你了，其他人早就报到了，我们还想着是不是今年又有人放弃了。”

“我修改了报到证，所以来迟了”，唐小虎在学校已经签订了就业协议，本来想着去埃塞尔比亚援非，可谁知稀里糊涂就考上了，又回到学校所在地东江省昌北市就业中心修改了三方协议，1300公里的路程，来回火车就坐了68个小时，而且是站票。这些对唐小虎来说都习以为常了。

“那你可就损失了好几千块钱啦！今天正好8月1号，人家7月28号报道的还能发半个月的工资呢，小伙不会算账，我们通知你7月28号报道就是给你们的第一个福利，没把握住哦。”男青年有点开玩笑的说。

“我报到证原来签了，赶紧回学校修改了，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没事，赶紧坐，我把这份文件领导签了字就给你办手续。”说着向排队的那边走了。

唐小虎进到办公室，里面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盯着手机嘿嘿笑着，妆容精致，烫成大卷的头发，红红的指甲一上一下在手机上扒拉着，她的办公桌上文件不多，收拾的干净整洁，窗台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排多肉，长势喜人，反观对面的办公桌，铺散着一桌文件，旁边柜子上更是高高的一摞，不用想，这个应该就是刘科长的办公桌。唐小虎坐在了简易沙发上，沙发由于使用时间太久，弹簧早就变得松软，屁股深深陷了进去，这种坐姿让他很不舒服，他努力的往前挪了挪屁股，但总是陷在里面，女人起身将桌上的手机、钥匙一一放进挎包里，优雅地甩了甩卷卷的头发，背上包，面带微笑点点头：“小伙子，你先坐哈，我出去一下。”咣咣咣地踩着高跟鞋走出了办公室。

“妈的，又得改，都改八遍了！”十分钟后，刘科长回来了，将文件重重的往桌上一扔，文件上明显地圈出来了几处，空白书潦草地写着几行字，：又转向沙发上的唐小虎：“欢迎你啊帅哥，以后就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啦，先把你的报到证、毕业证、学位证给我。

唐小虎从书包里掏出证件双手递过去：“领导，都在这里了。”

“哎呀，什么领导，都是下苦力的，以后不许叫领导，我叫刘恒，叫哥就行。”

刘恒是他来机关认识的第一个人，他也对这位谦虚热情的大哥留下来深刻的印象，刘恒、一楼的老者，跟门口的天线宝宝相比，这里的人都比较有礼貌，自古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这个道理吧。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