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冬、宽城、如意坊
如意坊内，一如往常。前堂的伙计们忙着烧炉，后堂尤百斧独自抡着锤子。
下雨了。
小源觉得有些许凉意。
北方的十月自然是凉的。
十月的雨，亦是凉的。
雨天的离别。
最凉。
“天开始冷了……”
“已加了衣裳。”尤百斧头也没抬，打断了小源的话。
“额……那我可先走了。”
“嗯。”
“嗯……”小源有些犹豫。
“马匹备好了，自己去取便是。”
“好。”
“这是‘行驿牌’，江湖规矩，刀枪不拦行驿牌，若无深仇大恨，任何情况都不得取驿童的性命，官家与江湖人士见到牌子自会尽力放你一马。”尤百斧递出一块褐色的铁牌。
“若是山贼悍匪呢？”小源接过牌子，轻轻抚摸着。
“小小驿童，劫你还不够本钱。”尤百斧顿了顿，接着说道：“若真遇到，快跑便是。”
小源一时语塞，记忆中除开练习那无名无派的逃跑功夫，尤百斧从未对自己这么严肃过。
“尤爷爷，此去恐怕甚久，回来该是暮岁了吧，你可保重。”
“落得清净。”
“没有武功可教我了吗？”小源还在试图挣扎。
“先前教你的记好便是。”尤百斧顿了顿，指着木架说道：“那把斧头带上防身，归来时，传你神功！”
“哈哈，牛吹的响亮。”他努力的挤出微笑，第一次因为人，酸了鼻子。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尤百斧始终没有停下手中的锤子，“但愿还有机会……”
秋风萧瑟，夹叶带雨。
淋得铁砧冒着青烟，咻咻作响。
堂内的格栅上，一个身影迅速闪过，一身金黄色华袍，美艳高挑的妇人便挤进门来。
虽撑着油纸伞，这雨还是打湿了她的肩膀，本就颇有姿色，此时更添了几分妩媚。
“小源很快就能出城了。”
“就这样走了，舍得么？”女人倚在门框上。
“有何不舍，留得性命，好过一切。再等一人，咱们也便可出发了。”尤百斧冷着脸说道。
“等便等，你哭来作甚？”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
哭什么？
相依十八载，从未独自走过出城的路，更何况是一条江湖路。
是雨吧？
不是雨。
小源很清楚。
路上人少，只有寥寥几把行色匆匆的油伞。
没有人注意到。
一人一马一蓑衣，
一刀一斧一思慕。
正泪流满面的出了城。
……
新冬有叶寒枝愁，暮岁无期冷面忧。
青鸾有翅难飞翼，红砧无雨易咻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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