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简单地用过早膳，宋锦川便一脸兴致地看着长烟：“我要去见父皇了，你要和我一起嘛？”

“您怕不是想向皇上申求要出宫？”长烟狐疑地瞧着她，眉间皱起，满满皆是担忧，“长公主殿下此去为的是探亲，可您出去是要作甚？想必便是要胡来了。”

“不会的长烟姐姐。”

“殿下，奴婢是为了您好...”

“哎呀长烟你别说了，”宋锦川实在忍不了她的唠叨上前悄悄捂了长烟的嘴，“我不会出什么事的，你放心吧。”

“奴婢实在放心不下，奴婢看着七公主长大，殿下心性好玩奴婢岂会不知？若殿下还与往常一般在齐王府上玩闹奴婢倒是万万管不着，可您要出宫，您出什么事了那奴婢可怎么办？”

宋锦川嘟了张嘴：“我不过只是想看父皇了，便是看一眼也不许？”

“奴婢不敢不让您去见皇上，但若您要想出宫，那是万万不可的。”

“长烟！”宋锦川有些生气了，于是乎声音便娇滴滴地更响了些，“你可别再说了！到底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那你便就待在殿里头，我自己去见父皇！”

闻言长烟垂下头。

宋锦川抬眼看到了另外一个宫女：“明珠，你陪我去。”

明珠应了声，低头走到宋锦川旁边。

长烟瞪了明珠一眼。

转身赌气般走开了。

明珠拉扯着自己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公主...这..”

宋锦川也顺势看着长烟离去的背影，无赖地笑着：“无妨，我早些时候惹着长烟姐姐惯了，每每好声好气地哄与她，姐姐便会开了心的。”

明珠这才小心翼翼地点头。

养怡殿。

龙雕的殿柱，绕引着袅袅烟雾缭乱，富丽堂皇的大殿里正响着琴瑟之鸣。

龙座上，一个略上年岁却外貌俊美的男人正百无聊赖地托着脸，听着塌下美人风情万种地弹着琴。

他身未着龙装，只轻披薄衣。右手随着拍子轻轻敲打着桌案，眼底下那抹乌青吓人。

皇帝有些疲惫。

“皇上，”突然，一旁一个太监垂着头微微走到宋文帝身边，“外头栖宁公主请见。”

男人闻言有些来了许些兴致：“小七？”

公公应下：“是。想必是想陛下您了吧。”

“快让七公主进来。”宋文帝唇边带了笑。知道自己的小七向来不喜胭脂琴瑟，便又挥挥手让一旁弹琴的琴伎退下，走下内殿让宫女们披衣。

“父皇！！”不一会儿，殿内响起宋锦川的甜甜的笑音。她小跑至殿内，行礼“：儿臣来看您啦！父皇吉祥！”

座上的男人抬眸。

“免礼，”宋文帝脸上满是溺爱的笑容：“小七可是想朕了？”

“想，” 宋锦川咧着嘴笑，坐到一个雕了锦鸳的塌上，“阿摘可想父皇了。”

她咋咋嘴：“早些听闻父皇去探慰西塞将士，想着路途遥远，父皇身心疲惫，儿臣便让韶安宫的宫女做了碗民间的大补十全鸡。”

她回头看向明珠。明珠会意，毕恭毕敬地将手上的玉膳奉上。

“父皇你快尝尝。”

宋文帝颇有些吃惊，随即欣慰地笑：“好好。”说罢，伸手拿了明珠手上木捧的银勺，舀了口鸡汤送入口中。

宋锦川眼巴巴地看着。

“味甚美，”男人眯起眼。

品味之余，看向一旁默默站着的公公：“栖宁公主心系朕的安康，韶安宫赏。”

他又微微侧头看着宋锦川，“阿摘想要什么礼物呢？父皇便给予你。”

宋锦川的笑容更甚，像极了一只小狐狸般狡黠道：“前几月我见皇长姐自下江南，都言江南水乡风韵犹存，如今皇长姐回了宫，儿臣心里头亦想得狠。”

宋文帝意识到，抬眸笑：“你这丫头片子在这等着朕呢？敢情你这一番汤膳，便也是给朕下的坑？”

宋锦川忙皱着眉趴过去撒娇：“哪里，我关心父皇，与此事又有何干呢？”

她嘟了张嘴：”父皇莫要寻阿摘趣子了！”

宋锦川生来心性活泼惹人疼，一旁的那个公公向来也是喜欢她的，便为宋锦川说话：“皇长女此下江南，看过江水美景，想必此次回宫带来些当地特产，栖宁公主见了自是会心头一动。既是栖宁公主想，不若陛下....”

“就是，”宋锦川忙接过腔，声音甜润，“父皇，您就让我去呗，您给阿摘派几个护卫，阿摘会乖乖听话的，保证不会乱惹事！”

此言一出，宋文帝身子往后靠去，微微地笑：“罢罢罢，去吧去......”

“陛下不必出此言，”突然一道凌厉的女声在大殿内回荡响起，“栖宁公主年岁尚小，不宜出宫。”

闻言，宋锦川的背后一僵。

殿内一排排的宫人连忙整齐划一地下跪：“参见皇后娘娘。”

这是一个长相格外高挑的女人。干净利落的墨眉，狭长妩媚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尽显薄情。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吉祥。”

她缓缓行了一躬。继而又言：

“陛下好生糊涂。小七自小便好惹事，这若是出宫更是无法无天，”

皇后淡淡地瞟过宋锦川，又掠过一旁的太监，“陛下稍会有迷糊时，姜公公你怎么也跟着糊涂起来了？”

被提到的太监脸一白，忙把头低得更甚。“奴才...奴才一时糊涂，望娘娘息怒，奴才知错......”

皇后的目光如炬，在宋锦川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向周身跪了一地的宫人

“都起来吧。”

她淡声道。

一殿的宫人才默默地站起。

“皇上，臣妾本次来，是为了林右将军凯旋一事。”

皇上闻言有些疲惫：“右将军戍守边疆多年，此次一举打败北疆荒人回朝立了大功，确实要设宴赏赐。只是...”他看了眼姜公公。

姜公公人聪明，马上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皇上这几日头疼难忍，身体抱恙，还是请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您帮忙着....”

“林将军为大宋英雄，朕会在宴席上设大宋六官之礼的。”皇上忙接话。

皇后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是漠然地道：“陛下可有看过太医？望陛下珍重龙体。”

“回娘娘的话，看过。”

皇后冷漠地点头。

此时。

宋锦川悄悄躬下腰。

她知道自己马上要被母后责备了，于是试图偷偷溜走。

她朝父皇使了个眼色。皇帝也冲她眨了眨眼，让她快走。

于是宋锦川便把脸冲着地下，皱了张苦瓜脸，细细地迈着小脚...

...想着再走快些......

......这样母后就看不见自己了......

“宋锦川！你给本宫站住！”

宋锦川绝望般闭上眼。

“转回来！”皇后凌厉道。

无法，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转回身子，对上母后那双严厉的眼。

皇后不说话，可那双凤眼却像是能刮出锋利的刀子般飞向宋锦川。

宋锦川怕死了。

半晌。

“对不起…”宋锦川低下头，声音细如蚊音，“母后，儿臣错了，您就原谅儿臣这一次吧。”

这时，龙座上的皇帝多少心疼宋锦川，便打断道：“皇后，小七不过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又有何妨？”

皇后顿了顿，终于将目光投到皇帝身上：“陛下有所不知，阿摘性顽劣，不好读书也。

“虽常言‘女子无才便是德’，但阿摘身为大宋公主，若不知文练舞，又何来‘才’字一说？天下百姓又如何是说？”

被点名的宋锦川缩了缩脖子。

“便是民服打扮又何尝不可？”宋文帝满不在乎，“私下江南又有何人知？”

“但是皇上！七公主好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太学的太傅总与臣妾道七公主文墨不进，只是整日捣鼓药物好玩！我堂堂大宋公主胸无点墨经典，成何体统？！”

“啪！”

一道碎物拍在案桌上的刺耳声音响起！

一向懒散随性的皇上罕见地动怒，瞬间无人敢言，一殿的人，包括皇后娘娘在内顿时脸色一变，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罢了！朕倦了，都退下吧！”

皇帝脸上分明显着不悦，随即懒懒靠回龙椅上，眉头紧皱，不愿意看任何人。

安静片刻。

半晌，皇后也紧绷着脸道：“臣妾知错，请皇上责罚。”

“退下！都给朕跪安！”

皇后瞥了一眼宋锦川，又盯了盯一旁的明珠，缓缓行了一躬，才慢慢退下。

等皇后走后，宋锦川看了看自己的父皇，才小心翼翼地行后礼：“那父皇先休息，儿臣便退下了。”

宋文帝缓缓点头。

于是宋锦川这才小心翼翼拉着明珠出了大殿。

等她走后，皇帝缓缓揉着眉心。一旁的姜公公上前想要帮忙，却被陛下拦下。

“皇长女可是回来了？”

太监回答：“是啊皇上，昨日不是刚参见过陛下您吗？”

皇帝皱眉：“差点忘了。”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回头给皇长女赐些东西。”

“嗻。”

“林将军此次凯旋，甚得朕心，你去问过母后，给林氏一族连着林世子赐礼。”

“嗻。”

“还有那北熠来的琵琶伎，先安放咸宜殿里头，”皇帝舒活筋骨，随口道，“朕晚上再去咸宜殿。”

太监不敢抬头：“奴才明白。”

刚跨出门槛，宋锦川便回想起母后责备的眼神，后背起了许些鸡皮疙瘩。

“唉，我不过也只是想出宫走走呀。我都那么大了，总不能让我待在这宫里一辈子吧？……”

宋锦川喃喃。

大冤种，我就是个大冤种。

“公主，小心脚下。”明珠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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