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大的威风

马车出城又向东驶了五里，前方出现一座临时建起的木栅营寨。

周杰趴在窗上向外望，只见这座营寨比之前在城里住得更大，里面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帐篷，帐篷中间的大路又宽又直，上面成队的骑兵来回巡逻。

周杰转向另一侧窗口，见这座大寨正中心是一片宽阔的校场，上面黑压压站满了人，大致分成三大片，好像正在集合操练。

马车顺着大路直通中心校场。

车停下，门打开，两个女骑兵二话不说，伸手把周杰和王二狗从车里拽了出来。

那女副将冲一个虎背熊腰的将军抱了抱拳：“我们奉校尉之命把这两个人带过来，他们曾想要逃跑，你们须多加小心留意他们。”

那将军大剌剌瞥了周杰和王二狗一眼，咧嘴笑道：“谢了！有劳你们费心了，替我向胡卿校尉带好。到了我这，再借他们八条腿，他们也跑不出去！”

女副将不搭话，又抱了抱拳：“那么我们就算交割清楚了，告辞。”

那将军回了一礼：“不送。”目视着木兰队一行原路返回。

“哼！一群小娘们硬要骑马充好汉！真上了阵，岂非让安东那帮杂碎笑我们溆州爷们都死绝了？！”

那将军冷冷地看着女骑兵们的背影，见她们走远，又重重啐了一口。

“呸！算什么玩意！仗着州牧是她老爹，就想领兵打仗，还组建一支娘子军，真当自己都是花木兰啊？！”

周杰偷偷与王二狗对视了一眼，那将军的话他们当然都听在耳里。

原来木兰队骑白马的那女将军叫做胡卿，官至校尉，还是本地州牧的千金，但眼前这位将军对州牧的千金小姐却好像很不服气。

他忽然又转头瞪着周杰和王二狗，大剌剌过来，伸出一根手指，挑了挑两人肩上挂着的佣兵铁牌。

“铁牌的？”他斜着眼，鼻孔里又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两条杂鱼，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还特意兴师动众地送过来，你俩自己说说，你们配吗？”

王二狗吓得不敢抬头。

周杰却在微笑：“领导说的是，我俩不配。”

作为一个21世纪的职业打工人，周杰对各种领导的各种训斥早就习以为常了。

单位里什么科长、主任、经理、副经理、这个总那个总，见到哪个不得点头哈腰？

只要工作稍有差错，哪次不得挨喷挨骂？

习惯成自然，被训得多了，脸皮自然也就厚了些，被这人一说，周杰顺口就回了一句。

“领导？”那将军又把白眼一翻，“领导是什么东西？”

“你们两条杂鱼给我听好了！我叫郑雄，是这里的集训教头。你们虽然是雇佣兵，不受我直接调管，但是州牧大人有令，凡雇佣兵到这都必须统一集训半个月，而后才能分队作战，所以这半月之内你们就得听我的，明白了吗？！”

原来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教头，官职不大，官威却不小，看来这种人果然哪个世界里都不少。

周杰微微一笑：“明白了。”

王二狗也连连点头。

“明白了就好。到你们队列中去！”说着，郑雄没好气地冲对面一指。

周杰见对面校场中齐整整站着三大队人。

东边第一队人数最少，约莫有二三百人，但是装备却是最好的，精神也很不一样。

一水铁盔铁甲，阳光一晃，甲片闪闪生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中间那队人数略多，约有五六百人，个个昂首挺胸，装备比上一队虽然略差，但也不含糊。

有铁甲，有皮甲，还有皮甲外罩着锁子甲，穿束整齐，也算装备精良。

最西边的一队人数最多，约有千八百人，但是装备却最差。

好一点的还有套旧皮甲，差的干脆在胸前挂一块铁皮或木板，还有的一身布衣，更有甚者全身破破烂烂，简直更像是乞丐。

周杰差不多已明白了。

装备最好的当然就是金牌雇佣兵，中间差一点的是银牌，人数最多的是铜牌和铁牌。

在这个世界里，想当雇佣兵很容易，升级却很难。

只要不是罪犯，谁都可以到当地兵马司申请做雇佣兵，兵马司就会发一个“铁剑插进钱眼里”的铁牌，作为雇佣兵的徽章。

有了铁牌，只要完成五次任务就可以升为铜牌雇佣兵。

这五次任务没有限制，什么任务都可以，包括帮老乡放牛或杀猪。

所以铜牌不值钱，含金量和铁牌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想升到银牌就没那么容易了。

必须再完成十五次比较危险的任务，比如武装押运、剿匪、为官军搜集情报，或者去攻击雇主的敌对势力等等。

若想要升到金牌雇佣兵自然更难。

必须在银牌的基础上再完成十五次危险任务，而且至少要参加两次官军之间的正规作战。

不过升级条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任务越危险、战果越丰硕、影响越重大的任务，获得的经验和奖励越多，升级自然也就越快。

如果一个铜牌雇佣兵能闯进敌对势力的老巢，把对方老大一刀干掉，只要这一个任务，他也足够升到金牌雇佣兵了。

周杰正打量着三支队伍，身旁王二狗却忽然迈步朝前走，向着离他最近的那支“金光闪闪”的队伍走了过去。

周杰刚想要拉他，郑雄却一把将王二狗后领扯住，把他整个人又抡了回来。

“你配吗？！还是你眼睛瞎？再看看，你应该站在哪？！”

周杰把王二狗扶住，王二狗满脸委屈，瞥了郑雄一眼，却又赶紧低下了头，只敢小声嘀咕：“有话就好好说嘛，干什么动手推人。”

周杰面无表情地盯着郑雄，也只能小声安慰：“先忍着点，谁叫我们现在只是个小铁牌呢！但是我保证，以后他一定有后悔的时候！”

说着，拉着王二狗站到了人数最多的队列里。

郑雄盯着两人，冷笑一声：“哼！总算还有一个有点眼力见儿的。”

他吊了吊嗓子，背负着双手，又在队列前大声说道：“都听好了！据可靠情报，安东杂碎不日将重兵来犯，人数约有五万！我军兵力不足，只有一万精兵，外加民兵一万，所以州牧大人才花重金雇用你们参战助阵！”

“州牧大人吩咐，凡参战者，铁、铜佣兵每日佣金五分银子，银牌者一钱，金牌者两钱！”

他边说边缓缓踱步：“另外，斩敌一人，无论金银铜铁，一律另赏银三两！重伤者，抚恤五两，伤重致残、或战死，发抚恤二十两！”

“佣金每十五日发放一次，领取赏金需拿敌人名牌换取。”

“作战期间，军械马匹自备，人吃马喂我军提供。”

他语气忽然加重：“但是！若有人胆敢拒不参战，或临阵脱逃，或滋扰百姓，或滥杀冒功，一律按通敌处置，格杀勿论绝不姑息！都听见了吗？！”

郑雄大声喊话，连嗓子也哑了，可是他的话说完，校场上却一片安静，连一点回应也没有。

郑雄大怒：“都聋了吗？回答我！”

过了半晌，人群里终于传出稀稀拉拉的回应声。

“听见啦……”

郑雄捏着嗓子，又干咳两声。

他脸色虽然难看，但是面对着两千多不给他面子的雇佣兵，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毕竟人家佣兵都只不过拿钱办事，而且拿的又不是他的钱。

他又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教头，训训铁牌铜牌勉强还可以，金银两牌能站在这听他说话，就得说还是看在州牧的面子上了。

郑雄冷着脸：“开始训练！”

他目光闪过全场：“看看你们站的！说的就是你们，铁牌铜牌的杂鱼！站没站像，怎么打仗？！”

他不敢骂金牌银牌，就只有揪住铜铁两牌撒气。

“你们以后都给我早点来！专心训练，明天要是还有谁胆敢迟到，或者不到，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说这话时目光又扫过全场，仿佛把金银两牌又带上了。

“哦？郑大教头好大的威风呀！却不知要怎么收拾我们？”

一个声音忽然悠悠然从郑雄身后传了过来。

郑雄转过头，一张脸却立刻变了颜色，就好像嗓子里忽然被人塞下了一头腊八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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