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杜明章（下）

天光刚亮，杜明章下楼走到酒楼柜台边。

掌柜的似乎正在记账，一个小男孩托着腮帮杵坐在其身旁。

“掌柜的，早啊！”

“先生早，要吃点什么吗？”

“给我再来一份昨日的豆浆和面馍。”

“好的，您先去坐，稍微等一会儿就好。”

“我想问一下，昨日与你们用餐的那两人是？”

“那是我家大儿子与东家的小姐。”

“掌柜的好福气，敢问这家酒楼的东家是谁？”

“将军府，高老爷。”

“可是高承禄高将军？”

“没错。”

杜明章心中颇为不平静，他没想到这样一家普通的酒楼还会有如此背景。

高承禄，那是齐国声名响当当的人物。高府虽属豪门，却也是出了名的不接纳外来访客。杜明章若是想要拜访那位高家小姐，怕是根本就没有可能了。

熄了这份心，杜明章独自走到餐桌旁边坐下，片刻功夫，就有小厮将他点的吃食端上了桌。

正当杜明章打算先垫一下肚子，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抬头一看，似乎是酒楼掌柜的小儿子。

“大叔，你是读书人吗？”

“是的呢，小朋友。”

“读书人是不是都是能当大官的？”

“谁告诉你读书人就都能当大官的？”

“爹爹说的，他说只要我好好读书，将来说不定就能考个官做。”

“小朋友，说不定不代表一定，你父亲也说了，想当官是需要参加考试的，考上了才能做官。”

“那是不是只有读书人才能参加考试呢？”

“也可以这样说。”

“大叔，你可以教我读书吗？”

章看着赤子童心的朱元浩，那双眼睛里所散发出来的光泽甚是能打动人的心扉。

是对知识的渴望吗？或许不完全是，但这张稚嫩的脸庞却是让能够让人感到动容的。

杜明章身为儒家弟子，出师以来，一直在外漂泊，美名其曰循着圣人的脚步，游学四方，实则上就一光棍，到处留情。习惯了露水姻缘的他人已经年过四十，却是没有成家立业。

在儒家圈子里，杜明章也算是小有名气，但却是好坏参半的那种。

安家是不可能安家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安家的了。杜明章只想再漂泊个几年，然后回到鲁国书院做一位先生夫子，安心做学的同时，顺便教化学生。

“我会在这边呆一段时间，你要是想读书我随时都可以教你，但你也要听话，莫要贪玩哟！”

左右也是无事，百花节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才会正式开始，既是缘分使然，杜明章觉得给这小孩做个启蒙先生也是不错。

朱元浩得了应允，连忙很是高兴的去寻了父亲倾诉，朱三听闻后又是找到杜明章连声道谢。

“朱三在此谢过先生了，先生肯教导小儿读书，是小儿莫大的福分。以后您在这儿的吃住咱全都免去，先生需要多少学费？朱三这就为您准备。”

朱三虽不清楚眼前这人的学问如何。但他知道，一对一的私教总比学院里一对多的教育要好得多。且小孩子刚开始应该只是学习读写，到哪里学不是学，在家里还更为方便一些。

“朱掌柜大可不必如此，杜某为人洒脱，凡事但讲一个缘字，令郎怀抱赤子之心求学到我，在我看来，这就是我与他之间的缘分。我会在这边停留一段时间，能学多少就看他自己的悟性。学费就免了，吃住的费用，也该是多少就多少，无需朱掌柜破费。”

“这样怎么行，先生高节，即使不求学费，这吃住的费用也该咱来承担，先生以后但凡有何需求，只管吩咐咱，咱一定给办您的妥妥当当的。”

“不可不可……”

杜明章再三推辞下，终究还是拗不过朱三，他只好答应会对朱元浩的教育启蒙，而他在盛元酒楼的住宿吃食也全让朱三去包揽。

告诉了朱三，让他采买一些笔墨砚纸后，杜明章当即就开始了教导朱元浩识文断字的过程。

不可否认，朱元浩很是聪明，短暂的接触下来后，杜明章开始有些喜欢教书育人的感觉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自身多少也认识一些简单的文字，这让杜明章教导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困难。

半日时间匆匆而逝，朱元浩先是学了数字与一些常用的部首，后又尝试着进行了简单的书写，虽然看着歪歪斜斜，形如蝌蚪，但其认知力也是足以让人感到满意了。

识字学习的事不可着急，一切只能慢慢来。

朱三也是让人莫要去打扰儿子的学习，只在饭点的时候亲自准备好丰盛的餐食，才去叫两人落座。

“先生辛苦了，关于小儿的教育，让先生费心了。”

“令郎聪慧伶俐，怎来费心之说，再加上教导学生是我辈之本分，朱掌柜无需太客气了。”

“哈哈，不瞒先生说，在下大儿子也是聪明绝少，从小在高府就深受主人家喜爱，咱老朱家能有今天，也可以说全是沾了大儿子的光。”

“哦，如此说来，朱掌柜可真是好福气啊！”

“可不是嘛，昨天先生向高小姐询问峥儿所作的诗词，咱虽然不懂，却也觉得写的很是有听头，难得高老爷看中，将来还要带他到军中培养，我那大儿子日后怕也是能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了。”

朱三脸上露出的喜洋洋的笑容，那是一个父亲对出色子女的自豪。孰不知这话听在杜明章耳里却惊起了他满心的讶然。

“朱掌柜说昨日的那两首诗，是令郎所作？”

“没错，这还是昨天先生上楼后，高小姐再三问询下，小儿亲口说的。”

“这怎么可能，他才多大，怎会有这般思悟？”

“峥儿今年十三，今年该是快满十四了。先生也觉得咱那儿子有才吧。”

“这岂止是有才，简直就是才华横溢，不知令郎何时还会来酒楼，杜某倒是想要讨教一二。”

说实话，那样的诗词出自一个少年郎手里，杜明章也是将信将疑，或者说，他几乎就不怎么相信。

只是碍于主人家高兴的模样，杜明章也不好提出质疑。

“这个咱也说不准，可能要等到百花节左右吧，峥儿也是十天半个月难得会回来与咱聚上一聚。”

“无妨，到时候还望朱掌柜带杜某好生认识一下令郎。”

“那定是没问题，小儿读书的事可还要多多仰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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