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到想梦的

是夜，b市一中的女生宿舍里，四号床的被窝里透出幽幽的光，显示屏上亮着2021年12月30日00:31分。

十二月底的南方湿冷，是穿多少件衣服都挡不住的，渗进骨头的冷。

黎语光把被窝拉过头顶，将整个人都团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宿舍里静悄悄地，偶尔有细细的鼾声。黎语光无聊地划着手机，毫无睡意。

她在句读的动态广场上发布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附文：【我可以听听你的故事吗？】

而后便退出来看起了小说。

深夜无眠的人总会被同类吸引，不自觉地靠近那些同样披星戴月的人。

不一会儿，便陆陆续续有好几个人加了上来。

a市华南理工大学的男生宿舍里，简学言轻轻放下铅笔，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与字母，概率论作业的ppt上是一份漂亮的答卷。

他有些疲倦地闭上眼，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打开手机，像往常一样刷着句读的动态广场，看着那些自认为生活得水深火热的人们试图寻找共鸣。

与往常不同，他划到黎语光的微信二维码时，指尖微微一顿，视线里撞进了一个稀奇古怪的头像：

沉在海里的桌椅上，一名学生坐在上面正埋头写卷子。

不知道怎么就戳中了简学言的笑点，在安静的宿舍里，没忍住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嗤笑。

暖黄的台灯照得少年整个人都很温和，剑眉间缠着丝丝困倦，薄薄的单眼皮衍着疏长的睫毛，隐隐盖住了漆黑眼瞳里映着的光。

淡粉色的薄唇勾起一弯微小的弧度，鬼使神差地，等简学言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申请了添加好友。

黎语光通过的很快，甩过来两个可爱的熊二举着花花的憨憨表情，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并介绍自己的名字。

【你好啊，我叫黎语光。你呢？】

简学言看了看手机里的时间，调出明天的课表。

满的。

他犹豫了一下，又调回聊天界面，屈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开始打字回复。

【你好，简学言。】

黎语光：【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觉？】

简学言：【写作业。】

【写作业？？？这么勤奋。】

黎语光自上高一以来成绩稳居倒数，生活态度就是摆大烂，逃课不写作业考试抓阄填空凭感觉。

其实她初升高的成绩都是在重点班的前面的，现在好像人生的全部冲劲儿就用来中考了，整个人焉巴巴的，什么都做除了学习。

简学言忽然觉得这人也没她头像这么有趣，淡淡道：

【嗯。】

黎语光接着道：【你在哪个城市啊？读高中还是？】

【a市华南理工大学。】

【噢噢。】

摆大烂的黎语光自然不怎么了解大学，不然她一定会直呼牛逼。

a市华南理工大学，全国排行前十，在里面云集的几乎都是各地的学神。

黎语光只查了查a市在地图哪个角落，惊喜道：

【a市就在b市隔壁诶！】

简学言掀了掀眼皮，看了眼时间，准备摁灭手机。

黎语光打字飞快：【那我去找你玩啊！】

简学言噎了一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诶，不可以吗？】

简学言看着对话框，久久无言。

黎语光看了会小说退回聊天界面，见对方还未回复，便换了个话题。

【你老家在哪？什么时候生日？什么星座？大几？】

堪称查户口的聊天方式是黎语光对每一位扩列加的网友的流程。

简学言挑着回答：【明天生日，大二。】

【诶？？？明天生日，这么巧。】

黎语光将全部心思和表情都表现在了文字上。

她是一个热情的女孩，尽管是陌生人生日，她也会尽自己所能送上生日祝福。

因为觉得如果自己生日那天收到礼物会很幸福，所以她也这么做了。

简学言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惊讶，只是淡淡地结束了话题：【睡了。】

黎语光：【晚安！梦到想梦的！熊二酣睡.jpg】

简学言指尖悬在屏幕上一两秒，敲下【晚安】

【你不祝我梦到想梦的吗？】黎语光紧追着问。

简学言沉默了一会儿，似是着急结束话题，但又不想没有礼节，便从了她：【梦到想梦的。】

黎语光满意地眯了眯眼，滑掉微信后台，点开小说，屏幕上男主正对自己喜欢的男孩说道：“晚安，梦到想梦的。”

梦到想梦的啊……黎语光陷入了沉默。

希望吧。

凌晨一点十二分，黎语光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慢慢睡了过去。

凌晨五点四十四分，黎语光安静地睁开眼，像水晶葡萄一样漂亮的眼睛此时放空地望着上床床板，光洁细腻的额头涔着细细的汗。

唉，什么梦到想梦的。

黎语光抬手蹭了蹭额头，尚在噩梦的余惊中，床边忽地掠过一道人影，吓得她簌地睁大了眼瞪回去。

原来是舍友林安安，自律的大学霸一枚，每天早起起来读政治。

林安安进了阳台开始洗漱，门缝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黎语光觉得自己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也起了床。

“这么早？”林安安惊讶地轻声道。

黎语光点了点头，胸口闷着一股起床气，秀丽的柳眉紧紧蹙起。

默念三遍。

我一点也不爱睡觉，我一点也不爱睡觉，我一点也不爱睡觉。

拜托！大冬天的谁不喜欢温暖的被窝！

黎语光沉默着崩溃了五秒。

天是青灰色的暗，饭堂里灯火通明，滴滴的刷卡声，学生们提着热腾腾的早饭加快步伐赶往教室，生怕在长廊里多灌几口寒风。

黎语光六点十分到了教室，零零散散坐着几位低声念书的同学。

卷死我吧。

黎语光坐在靠窗的中间位置，时不时有冷风从窗缝里透进来嗖嗖地钻进她的脖子里。

好冷啊。

她缩了缩脖子，拉上了窗帘。

确认周遭环境安全，黎语光拿出了手机打开小说，看到那句“梦到想梦的”，忽然想起来。

今天是大学生的生日。

她的记忆力一向堪忧，前几个小时刚交换了名字她现在就不记得对方叫什么了，于是贴上了标签好认人。

这生日挺有意思，过完就跨年了。

马上就2022了，时间过得真快，已经摆烂摆了一个学期了。

一年级一千五的人，她考进来的时候排前一百，马上期末考了每次考试都躺在倒数第十以内，跳崖式的退步让老师和家长找她沟通了好几次。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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