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大嫂

我为新大嫂的不忠而忧心，她是嫁过人的，和别人生活了四年，孩子三岁了。我想着这些问题，想对大哥说，可是大哥明明都知道的呀。可他还是每天每夜和新大嫂语音聊天，有几次还当着我的面夸小女孩长得真可爱。大哥曾经拿着手机给我看小女孩的电子照片，女孩扎着两个小辫，眼睛大大的、双眼皮、圆嘟嘟的小脸，的确非常可爱。大哥虽然高兴，但是现实还是摆在了他的眼前，十万块钱谈何容易。他虽然一年工资也有十万块钱，可是那是不吃不喝理论上的工资，实际到手一年也就攒下个两三万而已。

我是刚高中毕业，没有一分钱的，当然我也不问任何人要钱。弟弟南铭学费、生活费一年两三万，主要是父亲和大哥负担。我想大哥的这个婚姻如果不成，也一定是在钱的问题上出问题。果然，没过几天，我的预想应验了。一天晚上，大哥把父母和我召集在院子里开会。我们围成一个圈，坐在矮脚凳子上，听大哥发言。每次这样的家庭会议，都是大哥组织，由大哥首先发言的。

大哥欠了欠身子，双手扶在膝头上，看着父母蜡黄的老脸，转头对我说：“西铭，我和你嫂子的婚事大概要成。”这是一句总基调，是大哥对当前情况的基本判断。有了这句话，是让我们安心的意思。

大哥说：“我和你大嫂是服装厂的同事介绍的。前几个月，我们见过几次面，上个月还一块去老君山旅了游。”大哥的话，真让我吃惊，大哥竟然会瞒着我做这样的事，我暗自佩服他的本事，又为大哥有了新媳妇就开始有意隐秘兄弟，而感到难过。

“我不是有意隐瞒你们，只是当时情况不明朗，现在倒是一切都可以说了。你大嫂在县里私立小学当音乐老师，前夫是河南大学的一名本科生辅导员。你们也许有疑问，一个小学老师怎么阶层跃迁，和一个大学辅导员结婚了呢？其实，这是常有的事。女生不存在什么阶层的，她们的气质和脸蛋、身材就是她们的阶层。即使一个小学老师和一个大学辅导员老师结婚，那也算不得什么，没什么可吃惊的。不过，她的情况，正好相反。正是因为，她丈夫做了大学辅导员才导致他们的婚姻破裂的。本来，她和前夫都是一个学校的小学老师，前夫考了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做了辅导员。二人有了差距，她前夫主动提出离婚的。她也不犹豫，带着女儿就做了财产分割，已经领取离婚证了。

“当时，同事介绍就对我讲了她的情况。同事的孩子是她的学生，因此是常见到她的，也熟悉了她的这些情况。就想着我结婚困难，把我介绍给她认识。我当然是乐意之至。”大哥说道“乐意之至”时，母亲脸上闪过一道惊讶、惭愧的光。

“其实，我们的进展，比你们想象的要快的多。我已经见过她的父母。她家在县城郊区，是一套两层楼的回迁房，屋内装修十分漂亮。他们家是姐弟两个，弟弟也到了要结婚的年龄。或许，要等着他姐姐再嫁出去，得些彩礼，好给弟弟买房买车，娶媳妇用。她的父亲看起来挺和蔼的，他们家也是母亲当家。她母亲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她说了很多主要是担忧女儿的婚事，希望女儿二婚嫁一个值得的人家。但这些都是场面话，我听她的话意，是彩礼至少十二万八千元。我当时没吱声，这些天下来，我一直在东奔西跑的筹钱。目前，我手里是四万五千元，还相差甚远。

“按她家的意思，定亲是六万六千元，彩礼也就是过大礼是十二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下车礼一万一千元，两边的酒席三万元。她那边不回礼，如果回礼，让我们这边买好衣柜、电视、七件套等，提前给他们送过去，婚礼当天她家再开车拉回来。哦，对了，他们亲戚比较多，包大巴车的费用让我们这边出。还有‘三金’，也就是金首饰等，我们这边可以买实物，也可以折钱给她家三万元现金。整个下来，二十五万左右吧！当天，没有谈到县城要有房子、车子的事情。”大哥不知何时点上了一支烟，吸了起来。他吐出一口烟雾，接着说道：“现在的问题就在这，归根结底，就一个字，就是钱。我们如何用四万五千元，办一个二十五万元的事。这是我们这边需要想的。当然，那边可不是这样想的。他们要是知道的话，决计不会答应的。”

父亲蜡黄的老脸上，不时抽搐着，“二十五万呢！这是我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钱。想当时，我娶你妈的时候，一筐烧饼、一盒喜糖、八块钱的现金……”

“你看还是钱，八块钱也是钱。如今，现实就是这样。谁让我们生在这么一个穷山恶水、风俗恶劣的地方呢？”大哥说道。

父亲抖抖索索地说：“钱呢，钱是王八蛋，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现在就不能去贵州，甘肃领个媳妇吗？那村北的沈芝士不就是从甘肃领的老婆？”

我笑父亲道：“爸，那沈芝士和你一般大的，现在时移世易，贵州、甘肃比咱这地富的多得是，还怎么可能像四十年前一样从甘肃领媳妇。从越南、缅甸也有可能。不过，越南、缅甸也有许多是骗婚的。最后，弄的男方人财两空。”

久未发言的母亲，吞吞吐吐地说：“要不行，就算了吧。”说着，把脸埋在了枯黄的干巴巴的手掌里，呜咽了起来。

父亲迟疑一会儿说：“孩儿呀，说来说起，还是钱不够。还得豁得我这一张老脸去借钱。话又说回来，如今农村结婚哪有不欠债借钱的。我再找你三个姑借一次吧，一家一万，最多一万五。多了，你姑也没有。现在你几个姑，最晚出嫁的也都嫁出去三十五年了，对我的这点情分早就尽了。再说，她们也被我借怕了。”

大哥说：“行，我们就提前算上三个姑的钱，加起来九万块钱。这还不到她家说的彩礼数呢，更别说其他。”

我说：“本来不是说十万彩礼吗？怎么又变成十二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我还以为说的十万，是全部下来十万块钱呢？”

大哥说：“这本来就没说死，只是说了一个概数。上次，我去她家，她妈才开口说出了这个数。”

我真为大哥生气，他以前说过我们三兄弟结婚全靠自己，现在又逼父母要钱。我是比较生气的。我说：“这事也都还不一定，关键还要看你和嫂子。最主要的全靠你善良，你主动去找嫂子谈谈，说明情况。一个富人有100万元，给她10万是对她的十分之一的爱；一个穷人有10块钱，给她1万是极大的爱。一切全靠你们商量，她父母说的不算。”

大哥说：“这事我知道了。”我看着大哥眼神坚毅，他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非要娶媳妇不可的。那么，食言了，问父母要钱了。父亲眼神愁苦，母亲眼里也充满了为钱担忧的苦闷，他们都丝毫没有期待新妇的喜悦，只有我和他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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