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另辟蹊径

当黄确在众人面前说出他的推测时，会场里又响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陈一波用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噤声。

"你是根据什么推定这个人的岁数在六十多岁，又偏瘦，不爱运动的？″陈一波兴趣盎然，"说说？″

"我在开会前，去了一趟夏晓兰那里，看到了他们收集的检材。我发现这个人踩踏的鞋印偏窄，我问了夏晓兰各种机制鞋的大小与全国统一鞋号的关系，以及鞋号与鞋痕长的关系。

我发现这取到的鞋印是属于同一码的鞋中小型的那种。老年人的脚和年轻时稍有差别，而且踩踏在地面时的加层压痕相对比较浅，边缘和鞋头有的地方受力点没完全显现，我就猜测这个人偏瘦。

如果按中等个子来看，鞋长是四十二码，这个人现在的高度应该在一米七六左右。在城市里生活的老人一般在六十岁以后就退休了。而这个人如果不是退休的老年人，那就是出资方的管理人员。他可以不受退休年龄的限制，六十多岁仍在工作的人，自然不会太爱运动。″

"有的老年人也爱穿年轻人的鞋啊，″有人说道。

"对，特别是这个人脚上穿的是运动鞋，这种鞋谁都可以穿，但鞋的型号分大小，小型的脚穿到大型号的运动鞋里去也不舒服，对不对？″黄确微笑说道。

"你就没想过女人穿男鞋作案？″

"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在有的案例中，确实有的女嫌疑人穿着大码的男鞋作案。但由于身高体重和脚的长短不同，和平时穿的码数不一样，由于重力点在后脚根，脚趾的着力点不靠前，在走路时留在地面的鞋印就会在鞋头的部位显得压力不够，鞋头部分的花纹会虚空，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那你能不能给我们描述一下，这个凶手的大概作案过程？″那年轻警员用巴巴渴望的眼光看着他。

黄确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坐在斜对面的这个侦查员，笑了笑说:"刚才你们问到凶手是先下毒，再勒杀这个问题，张中林法医已经做了回答。我在这里给大家分析一下，凶手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凶手是一个一米七六的强壮男人，而且是一个值得柯莉信任的，但又是不经常来往密切的人。他要杀柯莉，会在骗开柯莉的门后，在地下的大厅里，就是柯莉转身的时候，用她脖子上围着的丝巾从后面突然袭击，用手把她悬空吊起来，依照柯莉最多一米六二的身高，凶手完全可以做到。

柯莉在突然遭到袭击时的瞬间，由于本能反应，她会反手死命抓住脖子上的丝巾，或者大声呼喊，对吧？″

"对。″

"好，如果凶手这么做，只要短短的十几秒钟，就可能使柯莉丧命。他却不能这么做，为什么？那就有可能是这个人一是年龄偏大。二是身体不够强壮。没有把握在进门后就勒死柯莉。″

黄确把剩下的矿泉水全部喝了，把水瓶放在会议桌上。

"呃，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假设，请往下说。"陈一波也被黄确的分析感染了，他高兴地耸了耸肩。

"如果这个人知道柯莉长年患𠱼喘，也知道她服用的中药里有洋金花这一种配伍的药，并且知道洋金花是一种可以致人死命的毒药。他在考虑用毒的时候，只要在柯莉的药汤里加大洋金花的用量，柯莉服下药汤，就会中毒…″

黄确的话还没说完，陈一波就打断了他，"那这个凶手怎么判断这种毒的用量？这种草本的毒药的剂量应该不容易确定吧？″

"陈队，你这问题问得好。这就是下面我要说的。张中林法医说了，洋金花里含莨菪碱，可以使人中毒，甚至死亡。但用量多少，凶手应该没有把握，他心里没数。

如果用动物来试验，比如狗。他在城市里应该很难办到，动静也大。再说动物对毒物的耐受性可能也会跟人不一样，他也不敢肯定，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大用量。″

"动物跟人对毒物的耐受性应该还是不一样的吧？"角落里有人在轻声嘀咕。

"这个人如果真的是个力气不大的老年人，他可能会采用一种比较保险的办法，就是预先熬好洋金花的浓缩液，用软包装，比如小孩喝的果汁软塑料袋，装好带在身上，伺机动手。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等一下，凶手总不能未卜先知，刚好遇到柯莉还没喝药，把药汤摆在那里，让他下毒吧？″陈一波也觉得此处有点说不通。

"关于这一点，我刚开始也想不明白。在两点钟的时候，我曾经给顾强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许多他母亲平时的生活习惯。他说母亲是个对时间特别重视的一个人，甚至显得有些苛刻。

她在早上起床上班前，把保姆王阿姨替她煎好的治哮喘病的中药喝了，再把一份用瓶子带到公司，在下午两点半对，让傅小嫣给她热一热再喝。下班回来，她会让王阿姨把药从冰箱里拿出最后一份，热好后在八点左右喝完。″

"她的保姆昨天晚上八点前，还在柯莉家里？″

"没有。据顾强说，保姆王阿姨因为要给儿子办婚礼，在上个月三十号就向他母亲请假，回老家去了。他是用放在门口石栏杆上的花盘里放的备用钥匙开的门。

"看来这保姆也该确定一下。好了，继续说。″陈一波又耸了耸肩，转了转有点僵硬的脖子。

"柯莉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单独住在那么大的别墅里，对自己的人身安全应该是比较注意的。小区里的保安、监控设备也比较完善，从未发生过什么治安类的大事。

在听到有人按门铃的声音，由于保姆不在，只好自己下去开门。看到是自己信任的人来访，会不知不觉中放松戒备，把这个人让到二楼的客厅里。

在客厅里，柯莉应该会问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事非得到她家里谈，打个电话就可以。到访者肯定会用预先想好的一套话应付她，消除她的戒心。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掏出早就熬好的毒液，在她放在茶几上的药里掺加了自己带来的洋金花浓缩…″

⺀停，停一下。就算柯莉尚未喝药，她有事暂时离开了，但那药碗的药汤应该是满的吧，凶手怎么掺加，他总不能把药汤拿到卫生间里倒掉吧？″

"是的。但药汤是治𠱼喘的中药，平常人喝也不会碍事，他可以把药端起来，喝下一半，或全部喝完，再在碗里添加浓缩液。由于汤药的颜色是褐黑色，应该看不出来。柯莉也绝对不会想到这个人会对自己下毒，这可以解释得通吧？″

"呃，是有这种可能。好，接着说。″

"当毫无戒心的柯莉喝下这碗药汤后，用不了多久，她应该就会感觉自己的胃里剧烈疼痛，有可能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毒发会使胃内烧灼，血液会往口腔涌上，喷在地上。这就是为什么案发现场的地板上会有柯莉的潜血痕，柯莉嘴角有血沬的原因。″

听到这里，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静得地下掉一根针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凶手目睹了柯莉的惨状，在柯莉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的情况下，凶手恐怕她还没死，用她颈脖上围着的丝巾再加勒了一次。并把她移尸到卧室里，擦抺了她嘴上的血迹，让她面向里面躺着，加盖了空调被。

做完这些以后，他再回到客厅里，用抺布把地板上的血迹擦抺干净，并把这些沾血的抹布装在垃圾袋里，带着垃圾袋匆匆离去。这就是我猜测这个人既年老，力气又不大，身材偏瘦的原因。″

"但是他既然要特意擦去血迹，为什么不擦掉来去时的鞋印和手纹，毁灭他来过的所有痕迹？″

"这一点，我也确实想不通。像是故意这么做的，或者是在里面听到大门外有什么动静，让他来不及这么做。总之，这一切目前都是个谜，至于这个谜底什么时候揭开，恐怕还得有些时日，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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