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我要去找爸爸！”陈易朝姐姐怒喊道。这一嗓子把陈蓉吓到了，她急忙拉住陈易，哭着叫他不要去。“弟，弟，爸爸他是去外面打工。不是的话，我们活。。活不下去吖。”

“我不！爸爸，爸爸他骗人。昨天他还说要教我读书，让我和三娃都可以上学的！”陈易哽塞得抽泣了起来。“而且，而且他还说。。。说。。。说了好多。他骗人！”陈易甩来陈蓉的手，冲出了家门。

天还没亮，乡村里一片寂静。但陈易跑的很快，连带起了几声狗吠。他沿着大路跑着，累得气喘吁吁。陈蓉还在上学的时候，怕一个人走夜路，叫陈易陪着连续几年走了十几公里的山路，练出了一双耐磨的脚。汗一直流着，天边也有了晨曦。陈易晃了晃头，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下。再用湿透的汗衫摸均自己面上的泪水，蹲在路边缓缓地喘着气。随后，在旁边捡起一节树枝，在土上写写画画。大约一刻钟，“突突，突突”，一如既往，拖拉机的声音震天响。陈易看着十几年如一日去上田的杨老汉，感动得快要哭了。

“杨老汉，带我去汪家村呗。”陈易挤出了笑脸，讨好道。

“没大没小，叫大伯。你小子这么早去那么远干嘛。浑身湿透了，你老爹不管你呀！”

“嘿嘿，大伯。你不知道。汪牛那小子，向我爸借了五担米。最近他家里又出了那档子事，怕他跑了，我急着去找他要回来呐！大伯，行行好，等要回来了给您老提筐鸡蛋去。”

“行，你小子说话可算数！”

天由深蓝渐渐变淡，光划拉一下全泄了出来，照的绿皮火车程亮。

“小易，你怎么来了？”男人立在火车边，皱着眉头说道，“你姐呢？”

“我不想你走！你为什么要走？我们就剩你了！”陈易咬着牙没有哭出来。

“你好好读书，我会把钱寄回来的。剩下的事，小孩不要管太多，你们不懂。”男人推开孩子。“车要开了，你们几个好好的。”

“TM的，读个P书！我不读书！你不准走！”陈易皱着脸说。“你不是我爹！”

“你说我不是就不是了！别说胡话，等下去找个人把你送回家。我真的要来不及了。”男人快步走上火车口，搭上了远去的一趟。

陈易恍惚着，在站台角落蹲了下来。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一个小孩在角落。他把着头埋得严严实实的，让瘦干的脊背看的清楚。一天收班，站台阿姨准备有的时候瞧见了他。“我还以为你走了呢。你爸不是说让你来找我吗？你咋不来。你装成耗子藏了一天了？”陈易摇摇头，不愿说话。“幸好你爸之前来着打过零工，我知道你家坐哪。正好顺路来，我送你回家。”

月亮如此清冷，高高得挂起。如此地疏远，但竟可以从距离着几光年的地方破开地球的黑雾。月光把站台阿姨的轮廓映得清明。陈易望着这才认识几个小时的陌生人，低下手流下了泪水。“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陈易抽泣着，咬着牙没有出声。不停用袖子搽去脸上的泪水，但却越流越多。

“没啥。我帮别人不需要啥原因的。”月光照的她的眼睛亮亮的。她停下来，蹲着双手抓着陈易肩膀。郑重说道，“我姓周，你以后叫我周姨。我就住在过你们村的地方。以后你常来找我。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读书，好好听话。”她坚定着盯着陈易稚嫩的脸，烟波流转。

“行。我听你的。”陈易点点头说道。“你对我真好。我家里姐，爸，弟还有那没见过的妈，都没你对我好。”陈易扯出了一丝笑。

“你是混蛋吧！”周姨突然生气得停下脚步，拉住他。“你妈生下你，十月怀胎受了多少罪呀！只有你爸一个拉扯你长到现在这岁数，容易吗？更别提你姐了，十里八村都知道你们家没垮，多亏还有个你姐。都说你姐倒了八辈子血霉，这辈子摊上了你们这个家！”周姨嘲讽得笑得四仰八叉。“你多少岁了？六岁，八岁？见过多少人，说我对你好。你真像个没心肝的孩儿。”

陈易低下头，一言不发。忽然他抬起头，咧出了笑，说道，周姨，我可能真是没心肝。

周姨愣住了，没想到这孩子会说出这种话。随后她苦笑得摸着陈易的鸟窝头，说道。你妈早跑了，我看着你姐从早上鸡鸣就看着家里那两亩地。天大，地大，没人管你。天天上房揭瓦，村子里就你最闹腾。我家那口子教书的，你没事就来我家熏陶熏陶。

自己本就是一个无依无靠、没有前途的孩子。万幸有个人来帮自己。嗯！他陷入了深思之中，直到大雨滂沱、雷声隆隆，农舍的屋檐滴水不断，他才抬起头，露出了一丝坚毅的神色。

他看着周姨，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周姨，未来在哪呢？”

这时候，天空中的雷声越来越响，像是在回应着陈易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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