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雪夜

俄罗斯 摩尔曼斯克港

这座终年不冻的港口在大西洋暖流的庇护下格外繁华，平日里来往的货轮在夕阳坠入海平面时拉响汽笛，仿佛猎食的巨鲸喷吐水雾，发出深邃的悲鸣。

然而这个傍晚这些巨鲸陷入了沉默，只是安静地停靠在海岸，用巨大的铁质锚链将自己栓在港口的一侧，噤若寒蝉，仿佛北冰洋的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要将这个世界撕得粉碎。

暗蓝色的天幕终于吞没了太阳最后一抹余晖，在夜幕笼罩港口的最后一秒，照明灯亮起，直直打在一座巨轮的甲板上。灰色甲班的反光微微倒映老人的身影，尽管身着黑色的呢子大衣，他的身姿却十分笔挺，此刻他正往自己嘴里猛灌伏特加。

"维多利亚号，上校先生。" 老人对着传呼机淡淡地说道，似乎对讲机那头只是一块刻着军衔的墓碑。对方没有回应，只是传来巨大的失真的轰鸣声。

很快，一瓶伏特加就见了底，老人抬手理了理衣领，顺手将瓶子扔进海里，转过头撇了一眼天空，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片烟叶，自顾自嚼了起来。

夜空中螺旋桨划过空气的噪声越来越大，却看不清直升机的方位。这架军用直升机围绕着货轮转了一圈也不停下，只是降低了离地距离，随后一个男人竟然直接从机舱里跳了下来！

如此疯狂的举动让老人也微微侧目，可男人却不以为意，径直朝老人走来。

“这里的海风来自北冰洋的深处，来自那个地方。”老人声音沙哑。

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与老人擦肩而过，踏上瞭望台。埋下头为自己点了一支香烟，摇曳的火光短暂地照亮了他的脸，硬朗的面孔竟攀附着一条狰狞的伤疤，似乎是被什么野兽用利爪划过。

"这是魔鬼赠与的宝藏，博士。"男人深吸一口香烟，缓缓呼出白色的雾，仿佛要把埋藏在心里多年的回忆连着香烟一起吐在这阴冷的夜里。"我们已经付出了代价，这是我们应得的。"

博士闻言望向那个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作战服的男人，"我们只是揭开了潘多拉魔盒的一角，妄图剽窃神的力量，却误打误撞放走了恶魔的使徒！"语气中带着讥讽和怒意。

男人没有反驳，只是默默望着海面。

"博士，那年我应该是死了，可你用神的力量救了我。现在实验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了，我们的约定也可以兑现了。"

"第四批血清已经可控，但是1号叛逃之后再也没有使徒出现，我们能培养的，只有异种和死侍。"

"这样就够了。"

两人就此沉默，博士忽然抽出腰间的手枪朝着瞭望台下连续开火，同时急促后撤，向着船舱内退去。数秒后，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竟然盖过了探照灯的光亮，瞭望台连同船头一起被炸得支离破碎。

博士知道组织一定会在实验完成后杀死他，将潘多拉的礼物据为己有，早在数年前就已经策划了逃离计划，他必须将自己亲手救回来的幽灵重新送回地狱，才能摆脱诅咒。因此他在这艘船上安装了数以百计的可控炸弹和足量的火药。

可他并没有指望这些能够杀死一个注射了初代血清的恶魔，只希望在逃回实验室之前牵制住男人。

"当年是你们打开了那道门！夺走了那两滴血！那是史前纪元的遗留，那不属于人类！"

老人奔走在船舱内四通八达的通道中，高声大喊，似乎要在死亡之前发泄心中的怒火与惊惧。

"那不是文明，那是权力，博士。"男人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情绪。

老人眼中的焦急越发明显，甚至有些慌不择路。

"你知道的，那个使徒，那个使徒还没有回收！你们还能用上我！我还有价值！别忘了，还有一滴血！你们还能创造一个使徒！一个可控的听话的使徒！"

"......."

"怎样？我还能活几年，让我去做，我去给你们造一个使徒，怎么样？！！"

实验室近在眼前，博士已然看到生的希望。下一刻，他却骤然停下了脚步，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缓缓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胸口的利爪。漆黑如墨，密密麻麻附着着鳞片，正一点一点啃食着自己的鲜血。

"为..什么？"博士已经无力抬手开门，只是嘶哑着发问，鲜血伴随着喉咙的蠕动不断涌出，声音带着血腥的气味，仿佛锈迹斑斑的齿轮即将停止转动。

"这个实验室里的秘密会随着维多利亚号一起沉没，至于你培养的那些东西..."男人俯下身，轻声低语。

话未说完，博士已经停止挣扎，扩散的瞳孔告诉男人，老人已经没有意识。

男人看着眼前的实验室，竟发起了呆，好像再次陷入了回忆，直到涌入船舱的海水即将淹没胸口，才缓过神来，粗暴的将手上的尸体甩开，接着一脚踹开实验室的合金制门，他要抢在海水将这里完全淹没之前，带走最后几支血清和研究资料。

实验室的照明系统早在爆炸和海水的浸泡下报废，可男人的行动丝毫不受影响，就像黑暗中狩猎的毒蛇，毫无偏差地避开实验室中陈列的数十处冷冻舱，保险箱之后，男人来到一处不起眼的书桌前，打开抽屉，也不理会其中的绝密文档和药品，而是直接打开隐藏在角落里的一处暗格，取走了其中的一根记忆棒。

在离开之前，男人回手丢出两枚手雷，算是给自己的同类庆生。再回头看去，那些实验舱里竟然浸泡着的，不是什么珍惜的海洋生物，而是跟男人一样的基因变种。它们的身体附着着密集的鳞片，脊椎怪异的隆起，四肢也不在具备人类的特征，而是被利爪取代，只有从还未完全变异的面孔辨认出这些这些被挑中的试验品在注射血清后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如今随着电力装置的报废，实验舱的超低温也在逐渐回暖。

很快，北冰洋冰冷的海水就会唤醒这些异种。到时候就能看看组织培养的"孩子"们具有多么诱人的魅力。

天空微微泛白，随着清晨的第一声汽笛拉响，这座终年不冻的港口再一次变得生动起来，百米高的巨型吊塔不断搬运着来往巨轮上的集装箱，就像一只巨手拿起棋子又放下，从容不迫，工人们带着安全帽互相配合，有条不紊，热闹非凡，似乎那艘最注目的巨轮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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