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回来了。”男孩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死鱼眼表情，说完后自顾自将书包挂在简陋的塑料椅上——那是四个塑料椅子里唯一有椅背的椅子。

坑坑洼洼的地上散布着不少剩饭和剩菜，妇女转过身十分灿烂地摆出笑脸，手上正在炒的菜正好做完，她将青菜从老旧的深锅里倒出，”小鹏回来啦！今天有和同学打招呼吗？”

张鹏沉默不语的好一会，妇女也随着他的性子，也不出声催促，默默的将饭打好推到他面前。

男孩掰开一次性筷子，戳戳米饭，开口道：”老师让我们每个人都自我介绍，今天什么也没干。”

”嗯嗯，然后呢？有比较喜欢的同学吗？”

”……没有。”

张雪习以为常。

饭桌上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与筷子张合的响声。

孩子今年七岁，今天是第一天上小学，在张雪这养了三年，也算是张鹏的半个妈了。哥哥和嫂子一直在大城市打拼也不容易，父亲和母亲走的早，是早些年落下的病根带走了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而张雪自告奋勇的接下了张鹏这个小侄子。哥嫂半年回来一次，每次都匆匆忙忙的……根本没有时间陪孩子！张雪想着很是气愤的扒了口米饭，所幸自己的工作正好可以和张鹏上学的时间对上。

孩子一直不愿意开口多说几句话，和他弟弟完全不一样。说起张俊——这孩子实实在在是被父母带大的，只能说张俊生的时间太不巧了……正好赶上打工最忙的时候。

张雪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碗里的饭很快就被吃的精光，她起身又打了一碗，不料被张鹏叫住：”小姨，我还要半碗。”

张雪茫然的接过张鹏的碗，又盛了半碗给他。

刚刚，那个吃的少了吧唧的小侄子是不是说要再来一碗……？

”哎呀哎哟哎哎！今天胃口这么好呀小鹏？”张雪笑的更猖狂了，初现的眼角纹被满眼笑意整的更加明显，”要是不够我拿，肉松给你配着吃饭啊！”

张雪从旁边高高的塑料柜子里拿出一盒崭新的肉松盒子，放在小小的餐桌上，第二碗饭也不吃了，直接把碗筷放入洗碗池里，”那我先去洗澡了，慢慢吃哦，明天我起来会洗的。”

等到张雪踩着嘎吱嘎吱作响的楼梯走上楼拿衣服，张鹏手中挑饭的动作顿住，抬起眼皮。

那是一盒还没被打开的肉松罐头，张鹏想，他转过罐头，上面没有标明价格。

他又将罐头恢复原位，一声不吭的吃饭，随了张雪的吃饭习惯，饭吃得多菜吃的少，偏偏每次张雪都叫他多吃点菜，饭吃不完可以但是菜要吃完，这样才会营养跟得上，自己却每次菜吃的奇少无比，几乎是生啃米饭。

张鹏很想问她为啥，但转念一想又没有那样的必要，只是多吃一点点菜让小姨开心下。

张雪拿好睡衣再次踩着听起来就很危险的木楼梯下楼，”这么快就吃完了？再吃点菜？”

张鹏早就把饭碗放入洗碗池，顺带擦了一下桌子，盖上菜盖，”嗯。”

”我手机在桌子上，你可以玩玩手机哦？如果感到无聊的话。”说完张雪就拉上简易的帘子进入狭小的洗手间进行冲澡。

张鹏对于她说的”手机诱惑”完全是听不到的状态，他从黑色书包里拿出被塑料包装包着的一叠练习本撕开，取了最下面的一叠白纸后又将其他的放回书包里，带着一直铅笔和橡皮擦就上楼了。

楼上大概七八平的样子，两张床以头对头，一横一竖的方式摆放着。

关掉早已模糊的窗户，张鹏从床底的快递箱里随便抽出一本较硬的杂志垫在白纸下，开始在白纸上涂涂画画。

小火柴人和另一个大一点的火柴人并肩坐在圈外面，圈上面又画了好多个大小不一的圈圈。

三角形，正方形，蝴蝶结，长方形……五花八门的图形和奇异的物品充实着这幅画。

”我喜欢画画！”说着张鹏用一个巨大的爱心把所有的画都圈在里面。

正好张雪也洗完了，她推开二楼的木门，”你的睡衣和浴巾已经在里面了哦！”

”好。”张鹏应了一声，张雪凑过来想看画的内容却被张鹏用身体挡住。

”嗯？不能看吗？”

”……不可以！”

张雪后退一步直接坐在直接的床上，”那我不看了，你有地方放吗？”

”没有。”

”那你放你床下的那个空箱子里吧，我今天理出来了一个。”

”好。”

”快去洗澡，然后记得关灯哦。”

”嗯。“

”晚安，我先睡了。”

”哦。”

张鹏堪称冷漠的态度对张雪却格外好使，她身子一翻，眼睛一闭，秒睡。

张鹏静悄悄的走下来，就连被张雪踩的吱吱作响的楼梯此刻都安静了不少，他迅速的将身上冲了一遍就裹上睡衣上楼躺床上了。

灯……是在躺床上后才发现没关的，于是他又爬起来关灯，然后爬回去睡觉。

闭上眼睛，看到的东西是眼皮吗？他想着，放空大脑，白点从中心扩开，慢慢变成一阵阵光环，再消失，再出现白点……

也许今晚不会做梦。张鹏心满意足的抓住被子想到。

明天又要去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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