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种歧途之三

一个涉嫌组织偷渡者

某日仓里又来了新员工，一位老倌子，55岁了，此人一进仓就卷起裤腿跑到洗手池和便池处搞卫生。洗手池台上有数尺高黑黑的油渍，那可能是数年都没有人清洗过留下来的，老倌子用洗衣粉和毛巾居然擦干净了！他的行动立刻赢得了全仓人的好感。惯例新马子进来要讲为何进来的？老倌子满脸委屈的说道：“我在缅甸靠近云南的一个小镇上开出租车挣钱，去年顺手赚了点那边人人都做的外快，就是介绍了两个小伙子到缅北，这两人就是我老家县里的人但是不认识，结果没想到这两小伙因涉嫌运送毒品罪被警方抓了，他们把我也供出来了，我去年底就回国了现定居重庆，警方将我抓过来，以为网到一条大鱼其实我是无辜的!",说罢 他摊了摊手表示很无奈！

我想这只是他个人的说辞，具体真实情况只有警方调查后才知道吧！但我发现进这个地方来的嫌犯尤其是那些累犯个个都说自己是冤枉的或者觉得运气不好，没看到过认为自己被关押是罪有应得的！

老倌子因为是在省外被抓进来所以单独一个仓关押了二十多天，据他讲因为没有人帮他上生活费所以这些天来一直在吃国餐，听他这么讲全仓人决定就餐是分点菜给他，但是每天仓里的卫生就归他负责了。

这老倌子饭量大的惊人，一般我们每餐只吃一小圆塑料盆米饭大概四两左右，但老倌子每餐至少吃两盆8两到1斤米饭。“这把年纪了还要进来坐牢”老倌子常常叹气道！

后来我们都喊这老倌子为安乡的老流子，因为他是安乡人，绝无歧视，哪里都有好人或者坏人，这个称呼他也很受用。

我们在仓里睡的是通铺，老流子就睡在我旁边，一日我对他说：“我们年龄都大了体力比不上年轻人再加上有犯罪前科，今后就算出去了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了！”他听后不屑地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其实缅甸那边多的是机会，可以考虑去那边发展！”我应道：“你可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不过我听说现在出去很难了",他答道：“只要想出去办法有的是！不过这几年国家在方面抓得很严，要求在缅北搞电信诈骗的中国人限期回国，否则取消户口影响三代人！现在缅北已不复往日风光，人少了很多。现在出去风险大于收益，而且现在出去费用很高，前几年只要几千元人民币现在可能要大几万了。如果确实想出去又想费用低还有个办法，你先去柬埔寨旅游然后再转道带你去缅北“。我回道：”中国国内经济目前仍在高速发展，全球各国经济停滞唯独中国经济一枝独秀，在国内的发展机会更多。今后社会对我们这类人宽容度会越来越高。谁没有犯错的时候？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洗涤心灵重新走上社会！“，他听了笑笑道”呆气，学生气！“。我知道他这种人只骗有机会可能骗到的人，对于认为很难骗到的人他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的。

老流子也是年轻时九几年就开始接受改造的，经历可谓极其丰富。在仓里总是听仓友讲他们本人的一些波折故事。我想自己在工厂里工作了一辈子也没什么好吹的，但是又担心他们看不起我，于是某日我吹牛道 ：”想当年我也是扛过枪，打过仗，负过伤的！“，正好老流子在旁边听到了，他想了想回道：”你扛的是机关枪，打的是鸡婆仗，受的是梅毒伤！“。众人听后皆莞尔。

老流子给我们讲了九几年他搞改造的一些故事，其中有一个拖板车的故事有点意思。他讲道：“那是九几年，那时犯人搞改造是在砖厂里做事，有一天进来了一新马子，管教干部就对他说你今后就负责拉板车吧！就是将砖厂里的砖码到板车上然后人力拉出来到外面堆场里码好，此人一听甚喜道他以前在外面就是专门拖板车的，这属于专业对口！但是拖了几天后砖后他就发现不对劲了，一来砖厂里的一板车砖太重了有大几千吧，二来他在前面尽全力，后面有几个老改造们推的时候根本没有出力，都只是把手搭在上面做个样子而已，其实就是一板车砖只他一个人在用力拉！其它人有还不如没有。过了段时间他已累得筋疲力竭，从刚进来的一百多斤体重一下瘦了几十斤。有一天他拉完板车后去吃饭时时间晚了点菜已经没有了，他只分得了半块砖大的一坨米饭，这块米饭很硬估计和砖的硬度不相上下，他坐在地上背靠着板车用力啃了起来，这时天上还落着小雨，他就着雨水啃着啃着就睡着了，这时手中的米饭还没有啃完！终于有一雨天，他的板车轱辘上沾满了泥巴，板车越来越重，道路也很泥泞湿滑，他终于拉不动了！他倒在了地上大哭道这里的板车和我在外面拉的板车不同！雨水汗水和泪水在他脸上混合滑落”。他说完顿了顿，继续道：“那时搞改造哪里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现在各方面都很正规了“。

老流子虽然睡在我旁边但是后来我们很少聊天了，因为我发现他这种人很难正常地去和他沟通和交流。一日午餐后我就坐在我的专属地仓门口，他也凑了过来通过门缝往外望，于是我关心地问了他一句：”吃饱了吗？“，他回道：”没吃饱，如果菜有多的话我还可以再吃一盆饭的！我发现你这么大的个子吃得却很少，还没有我的一半饭量，你饭量小但是每次拉的又很多而且屁也多，我估计你应当活不了几年了！“，我听了挺生气：”你的意思是只有吃得多才能活得久，猪吃得比你还多也没见它能长命百岁！“。

之后很多天我都不想和老流子说话，直到有一天管教干部在规定的时间来开仓里的电视机，当干部从二楼窗口处将电视机遥控器吊下来的时候，老流子刚好在旁边，于是他便接住了遥控器顺手打开了电视机，但他没有松开遥控器让干部收上去，而是对干部说电视机声音太小了想将音量调大些，干部点头同意后他便将电视机声音调高了。干部走后我才发现仓里电视机声音之大简直是震耳欲聋，两个人面对面说话得很大声才能听见对方说什么，我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对老流子说：“老流子今后不要将电视机声音调这么大，让人心烦意乱！在这种高分贝的燥音下人容易发疯！”，老流子听了应道：“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这些声音就把你吓住了？”，我听他这么说知道无法和他沟通，于是我沉默了。那一天我在极度的疲劳中度过，电视节目不好看，看书又太吵看不进，只能捂住耳朵坐在门口发呆。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上午干部来点名，我赶紧向干部反映电视机声音的问题，还好干部立刻将声音高到了正常范围内。

老流子平时无论和谁说话先问候一下别人的老娘，这是他的口头禅，仓里面别人觉得无所谓但是我就听不得，所以我都怕和他说话。有时我也在反思，人在这个世界上要做好事必先做好人，因为事的主体就是人，成功做事就要先成功做人，人对了世界就对了，要想人对了最重要的就是沟通。沟通的品质决定了做事的品质。良好的沟通能减少冲突，化解矛盾，澄清疑虑，消除误会。要学会聆听，沟通的前提是要倾听。可能有些人会说，我就是这个脾气，与生俱来的没办法。难道别人就该忍受你的坏脾气吗？言语是沟通的第一要务，好好说话，心平气和。和气生财！

至于老流子的本业，要知道一些犯罪团伙会以“境外高薪招聘”和“境外合法赌博”的名义引诱拉拢和蒙骗，并将一些受害者以非法偷越国境的方式运至缅甸。可事实上偷渡到缅甸是一条不归路。缅北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地区之一，偷渡到了缅北人身安全得不到任何保障，那里不是一些人想象中赚钱的天堂而是要将你带入深渊的地狱。偷渡出境者会被非法控制，身不由己，被迫参与电信网络诈骗，赌博和贩毒等违法犯罪活动。不服从犯罪团伙安排的人会受到各种形式的不法侵害，被索要偷渡费用限制人身自由进行敲诈勒索甚至人身伤害等。所以要认识到偷渡的危害做到自觉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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