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子夜衙主

子夜衙内，一名白衣女子正搓手顿足，心如火焚。

“都去了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

“师姐！师傅回来了！”

白衣女子正暗自焦急，突然听得门外传来动静，一个身法便夺门而出。

“师傅！你怎么样？”

“若然，快去拿冰麝痧丹！”

东户苦叶脱离苦战不久，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但此时的他无暇自顾，满脑子全是怀中的熟睡少年。只见东户苦叶将那少年抱到床上，伸手又探了探少年鼻息。

“师傅，惜笑师妹呢？”

若然转瞬间又出现在东户苦叶面前，将红白相间的冰麝痧丹递给了他，又颤声问道。

“惜笑被朝闻道抓去了。”

东户苦叶边说边将冰麝痧丹送进少年口中。

“朝闻道！”

若然一听是朝闻道，立时惊呼一声。

“放心，惜笑不会有事，他们的目标是我。”

“为什么？我们子夜衙和他们朝闻道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为何......”

“若然，王上和王后殡天了。”

“什么！？”

“床上躺着的人是二王子。”

“什么！？”

“很快，夜占邸抄就会将消息散布天下。到时候，为师我就是刺王劫储的天下通缉犯。”

“什么！？”

......

“夜占邸抄属朝闻道管辖，朝闻道干的出这种事。”

若然满脸问号地听师傅说了半天，一连惊了几声，最后又将话题扯回到朝闻道。

“若然，朝闻道已见我的真面目，眼下应该已经追来了。”

“师傅！你怎么能用真面目示人呢？”

“我进宫觐见王后，怎能不用真面？罢了，你先下去准备，我们依计行事。”

只见东户苦叶和若然小声说着什么，若然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转身去了后庭。

“苦叶先生？”

若然刚走，只见那少年竟缓缓睁开眼来。

“我这是在哪呀？”

少年眨巴着眼睛，爬起身来，四下看了看，又迷迷糊糊地问道。

“二王子，此地是子夜衙。”苦叶说道。

“子夜衙？哦，我一定是睡傻了，苦叶老师是子夜衙主，这地方肯定是子夜衙了。”二王子傻笑道。

“二王子，你觉得怎么样？”苦叶问道。

“啊，我头有些痛...我睡了多久呀？”二王子挠了挠头，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苦叶没理会二王子的问题，反倒又问了回去。

“昨晚？嗯...我记得...好像...好像是见了母上和父王，然后就回长乐宫了，后面的事...想不起来了...”说到后面，二王子突然额头紧锁，但想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嗯，近来秋风袭人，记忆不续也属正常。”苦叶点头道。

“不过，我怎么会在这呢？”二王子抬起头看着苦叶，疑惑问道。

“二王子，王后说，你今年十五岁，已是志学之年，是时候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了。”

苦叶说到王后时，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脸上快速闪过了一丝伤感，但二王子没有看到。

“母上大人说的？”二王子眼睛突然一亮，兴奋地问道。

“是的，王后她让我昨夜进宫接你，今日便要离开王城，去苍梧山游历。”

苦叶本以为能控制住自己，但没想到心却又痛了起来，且又更痛了一些。他说到最后六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

“真的？母上终于肯放我出宫啦！太好啦！”二王子几乎要从床上跳将起来，他太兴奋了，完全没有察觉到苦叶话语间的异常。

“年纪到了，自然就能出宫了。”苦叶看着二王子如此兴奋，心中的痛苦似乎也减少了几分。

“可是，为何要连夜接我出来，如此匆忙呢？”二王子开心了一阵，又突然问道。

“二王子，你有所不知，想当年大王子也是如此，半夜出宫，以掩人耳目。”苦叶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呀。”二王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道。

“是也，我们虽是游历世间，但要隐藏真实身份，免得徒生惊扰，劳民伤财。”苦叶说到“隐藏真实身份”这六个字的时候，特地加重了语气。

“嗯，先生，我知道啦。”二王子再次点头道。

“倘若身份泄露，王上和王后定会责罚，务必牢记。”苦叶见二王子点头称是，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再一次叮嘱道。

“这一次，我不会让父王和母上失望的！”二王子一反常态，眼神中突然多了许多笃定和自信。

“很好，在我们出发之前，我先教你一个有趣的法术。”

苦叶说罢，只见他对着二王子掐诀念咒。

“一忘皆空”。

一股清水顿时从二王子额头之间涌出，四散到空气之中。

“二王子，原谅我不得不抹去你昨夜长乐宫的记忆，免得日后你想起来徒增烦恼。”

东户苦叶一边施咒，一边心中暗道。

“苦叶先生，一忘皆空是什么呀？”

二王子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只感觉脑袋似乎更加清透一般，头疼也减轻了很多。

“没什么，记错咒语了。”苦叶难得地微微一笑道。

“哈哈，看来这秋风果真厉害呀，连苦叶先生也中招了！”二王子又傻笑起来。

“这回你看好了。”苦叶收拢嘴角，严肃说道。

说罢，又掐诀念咒起来。

“万变不离其宗。”

只见东户苦叶摇身一变，竟变成了二王子的样子。

“哇！这不是我吗？苦叶先生好厉害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二王子被眼前的另一个自己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兴奋地跳下床来。

“你来。”

东户苦叶从兜里掏出一个布包，从里头拿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递给二王子。

“这是什么？”二王子疑惑问道。

“蛇皮，吃下它，心中想着要变之人的样貌，然后念咒。”苦叶淡淡道。

二王子嫌弃地看着手上的蛇皮，又讨饶地看了一眼东户苦叶。

“吃。”

“哦。”

见东户苦叶眼神非常坚定，二王子没办法一咬牙将蛇皮咽了下去。

“嗯！没想到这东西看上去丑陋不堪，但却入口即化，清甜无比！”二王子本是一脸抗拒的样子，但蛇皮入嘴后，立时眉目舒展起来。

“苍梧蛇皮，自是如此。念。”苦叶继续淡淡说道。

“呃...”二王子听苦叶说念，一时间愣住了，他忘了要念的咒语是什么。

“万变不离其宗。”东户苦叶见二王子好像在回忆什么，会心一笑，幽幽说道。

“是啦是啦！”二王子满心欢喜道，随即闭上双眼，掐诀念咒。

“万变不离其宗！”

只见一股白烟腾起，二王子却还是紫袍金冠，目若朗星，眉似新月，丝毫未变。

“还需练习。”东户苦叶见状淡淡说道。

“师傅！朝闻道的人来了！现在门外！”突然一个衙中弟子冲了进来。

“慌什么？别扰了二王子。二王子，你且练着，我公事在身，去去就来。”

东户苦叶看着二王子说道，二王子只是一副气恼的样子，不停念着咒语，摸着自己的脸蛋，愣是没听到。

东户苦叶微微一笑，示意一个弟子留在此处，他便独自离开。

此时子夜衙已被围得水泄不通，百来个黑衣人肃目而立，头上都顶着黑丝网巾。

领头之人昂于马上，那马通体玄黑，头上鬃毛长而带卷，鞍韂鲜明。

那人长眉若柳，面如冠玉，身如玉树，一身长袍黑里透红，一头银发随风而动，明明是个男子，却透出说不出的风流韵致。

“龙葵诸夭，你来的也太慢了吧。”

东户苦叶出得门来，见这阵仗，缓缓说道。

“不着急，给你点时间好去逃命。”龙葵诸夭阴阴说道。

“逃？我堂堂子夜衙主，为何要逃？

“哟，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你可是赫赫有名的子夜衙主，毫无实权的占国花瓶呢。”

“这没什么不好，落个清闲自在，倒是苦了你们做那些验尸追凶的累活。”

“为国家出力，都是应该的，反倒是你，夜闯王宫，刺王劫储，该当何罪呀？”

两人你来我往，舌枪唇剑，龙葵诸夭终于阴阳怪气地把话说到了重点上。

“即是劫储，那还等什么？进去搜吧。”

东户苦叶也不和龙葵诸夭废话，他心知朝闻道肯定是有备而来，只是略带神秘地笑了笑。

“大人，有人看到几个白衣人带着二王子从后门跑了。”

一个小卒匆忙跑到龙葵诸夭马下，小声急道。

“哦？”

龙葵诸夭迟疑了一声，又想到方才东户苦叶敞开府门，让人进去搜，顿觉不妙。

“好你个东户苦叶，跟我这玩调虎离山呢。来人，把他押回朝闻道，你们几个小队，去把二王子找回来，剩下的人在此待命，看好子夜衙，有什么风吹草动速来报。”

“得令！”

百余人瞬时分出几支队伍来，有人上来把东户苦叶捆了起来，东户苦叶也不反抗，只是面露微笑。

“走，回朝闻道，新王还等着报父母之仇呢！”

“东户苦叶，你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死法？是虎豹戏春？还是天堂之浴？”

“要不还是人彘吧，不着急，慢慢死。”

龙葵诸夭调转马头，边走边冲着身旁被押解着的东户苦叶，满脸坏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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