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会

路旅程在心里早就计划好了该如何“偶遇”。

这天上午，他坐在蒋行公司旁边的一家咖啡店里，手里拿着之前写下的手稿，用心组织着语言，时不时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打字，眼里的用心显而易见。

他想过，装作认真工作来吸引目光是不可能的，这会被一眼看破，于是就假戏真做的在蒋行公司旁边的奶茶店工作了，他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工作，因为这样，他会觉得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活着。

路旅程观察过，几乎每天中午蒋行都会来这家店买咖啡，每次买的都不一样，今天是周二，他…应该会来的吧？

认真工作确实吸引到人了，不过，却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眼前的男人西装革履，斯文地戴着金边眼镜，微笑着说：“这位先生，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说完还自以为的非常帅气的抹了把鬓角的碎发。

“不好意思，我没有带手机。”路旅程短暂地笑了一下。

男人眯起眼睛，“可以用电脑。”

“抱歉，我的电脑现在有用。”路旅程眼含不耐地说道。

虽说眼前的男人不丑，可被这样阴恻恻的目光一直盯着也是不舒服的，于是路旅程起身，收拾桌上的稿纸和电脑。

对面的男人猛地站了起来，狠狠地握住路旅程收拾稿纸的手腕，路旅程不解地看着他，男人也不管他们的行为吸引来的奇怪目光，就那么凶狠地瞪着他，瞪着瞪着，眼眶竟渐渐红了。

像是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男人低头平复了情绪，默默松了手。

“对不起，冒犯你了。”男人这次像是清醒了。

“没事…”没来得及说完，眼前的男人像是受了重击般倒下。恍惚中路旅程听见了周围人的惊呼声，转头看向打倒男人的那个人。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西装，头发也抹了发胶，整个人笔挺又俊朗。此时正眼里喷火般的盯着倒地的男人，路旅程强装镇定地看着眼镜男，他此时心里也有点后怕，他刚刚看到了，那男人怀里揣着的是刀。

围观群众也看到眼镜男倒地时掉落的刀了，一些人后怕极了，也有一些躲远怒骂的……一群人围作一团，只有一两个报警了，没一会警察来了，人群也散了。

这时路旅程终于能和蒋行道谢了，道：“今天谢谢你了。”说完急忙加了一句，“要不我现在没有时间请你吃饭吧？就当是谢谢你了！”

蒋行笑了笑，刚刚在玻璃外就认出了这是上次那个很特别的人，那次见过之后，他想了好多天才终于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人，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却无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蒋行近距离地看着路旅程，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惊艳到了，细细颤抖的睫毛下面是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现在正紧张地抬眼看他，红润的唇也轻轻抿着，正等着蒋行的答复。

“今天我没有时间。”蒋行温温柔柔地低头拒绝，意料之中的看到眼前的人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又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般，道：“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等我有时间了再聚，好吗？”

路旅程佯装很欢喜地接受了这个建议，电话互留后，两人分别了。这时警察也过来要领走路旅程了，他恢复了冷漠，面向警察道：“我跟你们走。”

等从警局出来天已经黑了，路旅程走在路灯下，想着最近发生的事，不由苦笑了声，一面是一直对自己看作亲子的阿姨，一面是自己对那人的贪欲，这两个人就好像是在拼谁在他的心里的分量重，一定要他放弃一个。

路旅程想起了那日薛芩说的话。

“程程，阿姨还记得当时拉着你出来的样子…”薛芩温柔地看着低着头，紧紧攥着手的路旅程，摇摇头，笑着继续道：“你一个人，半大个小子，静静地站在那，脸上留着血，话也不说，就任由着你妈妈推你，打你。”说到这像是有点难过，低头掩面。

“阿姨，我知道…我…对不起…”路旅程艰难地道歉，这是阿姨发现他和蒋行之间的关系后的第一次谈话，他又紧张又恐慌。

“别紧张，孩子，我…我只是有点念旧。”薛芩温柔地安慰他。

“程程，我想，你们应该给我一点时间，一点了解和接受的时间。”薛芩沉静地看着他，眼里是一片漆黑，他没由来地觉得薛芩生气了，不是对他的气，是对自己的气…

他知道她今年年岁已经大了，皱纹也爬上了脸，但她还是像从前一样从不会生别人的气，只会生自己的气。

路旅程更觉得无法直视薛芩了，愧疚像是铺天盖地的浪花，迅速席卷了他。

路旅程猛地站起身，打断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薛芩抬头看着这个不知不觉就长得比她还高的男孩。

这个男孩还是心很软，“阿姨，很抱歉，我…先走了。”路旅程没敢回头看，一直低着头，凭着一口气出来后，走了几步，猛然将背紧贴在拐角的墙上，大口喘气。

他像是窒息的人接触到一点点氧气，既珍惜又贪婪地吸着。

过了一会儿，旅程渐渐平静了，但心却是乱的。

“唉…”

路灯下映着路旅程的影子，随着走动，一会长一会短，一会还像是几个影子在一起叠着，路旅程低头看着地面，心里不再想薛芩的话，就只是专心地研究初中生都知道的投影规律。

他忽然心血来潮，高高跳起，像个袋鼠似的，一跳一跳地往前蹦着，观察影子如何变换。

忽然前面的路口拐过来一辆车，车灯照亮了这条路，路旅程神情有些不自在，赶紧恢复往常的样子，高雅清冷地继续走，等这辆车过去。

等到车停在路旅程旁边时，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了看四周，只有他一个人，但他不认识这辆黑车，出于安全考虑，路旅程抬脚走了。

没走几步，那辆车果然跟上来了，只是车上的人没有露面，也只是随着路旅程的步伐慢慢地跟着。

路旅程没有停下，只是心里却已经对车上的人有了答案，是薛芩。

她从前便爱这样默默地跟在他和蒋行的后面，因为那时他们刚来到这个城市，总有几个小混混来欺负他们，所以薛芩总是以一个单身母亲微薄的力量，偷偷地护着她的两个儿子。她也从不会偷听他们的对话，只是远远地在后面，为他们兜底，只是到了现在，这个习惯仍然没有改变。

薛芩可能是听说了他今天差点遇险的事，所以有点担心他。但他内心却是更不好受了。

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走一直走，路灯下的路像是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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