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

与其他的[传承者]不同，凑华选择走读，即使这会让他每天额外花费一两个小时。

乘车离开，最让凑华在意的，果然还是离开校区以后周围人投来的目光。

他们当中有小孩有成人，对于凑华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传承者]的身份。

一名老者拄着拐杖穿过拥挤的人群，试图在公交车后面找到一个座位，但他终究是没有找到，只得如同风中的火苗一般跌跌撞撞。

凑华不愿意让位，为什么？并不是因为他不愿意，而是他担心会让自己难堪。

突然的一阵晃动，老者差点就这么摔倒在地，可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伸出，将他搀住，才让他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哎呦……”

“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啊，小伙子……”

老者说着，回头看着对方，刚才扶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个箭步从后排冲上来的凑华。

老者喜笑颜开，可当他的目光落到凑华肩膀上那象征[传承者]的披风时，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且毫不犹豫地将凑华伸出的手甩开，就像是对待一个瘟神。

“怪物！为什么会在这车上……”

他的脸上除了愤怒，还有惊恐，即使凑华早已经为他让开了座位，对方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扭头挤进了人群当中。

宁愿站着也不愿意坐凑华的座位，尴尬的人自然是凑华。

众人的目光毫无疑问地落到了愣在原地的凑华身上，虽然有些人对着老者那无理的行为表示谴责，但是更多的人还是选择旁观，而这也就是凑华所不愿看到的。

[传承者]被明文规定管理是在四十年前，也是从那时候起，[传承者]才开始融入人类社会，而在那之前，大多数的[传承者]都是隐士，与外界断绝来往。

也正是如此，对于老一辈的人来说，要他们和[传承者]这般的“怪物”相存是不可能的。

所有的[传承者]都由一个机构管理——[决裁局]。

在那里，汇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传承者]，而他们面对的敌人，则是超越了现在人类科技所能对抗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人类社会渐渐接纳了[传承者]。

“这根本不是接纳，不过是把我们当作工具罢了。”这是现在部分[传承者]的想法。

但对于凑华来说，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他这样的存在，都没有区别，他也不在乎那些事情，他所在乎的，只有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一个问题——他为了什么而战。

下车，独自沿着小道而行。这里是一片郊区不过住着几户人家，二十口人，而凑华就是这里的一员。

“咚咚——”

“我回来了。”

家门被他顺手合上，在他面前的，是早已经被精心装潢过的客厅。

即使没有深入，他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刚走一步，就可以听到从一旁角落当中传来的一声“欢迎回家”。

“陆韶静，你也够了吧……”

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拉响了早已经准备好了的礼炮，那紫色的闪纸撒在凑华平静的脸上，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凑华看着对方，清丽的容颜，高高盘起的秀发，斜插的木簪，一丝不苟的黑白长衣裹着她傲然挺拔的身材，仿佛她就是最为美丽的礼物，所有的装饰都被夺去了锐气。

但对于凑华来说，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姐姐，所以他并没有那份特别的情愫。

“怎么？激动得都直接叫我名字了？”少女嫣然一笑，伸出手，为凑华掸去了身上的闪纸，轻轻说道:“在家里，难道不应该叫我姐姐吗？”

“都一样吧。”

“这可不一样，因为‘姐姐’这个称号是不同的。”

对方不过是比凑华大了几个月，看起来却是那么成熟稳重。

“母亲呢？”

“她啊，不还是和以前一样，忙于工作嘛。”

陆韶静回答道:“你也知道，母亲她一人养育我们很困难，所以她只能没日没夜地加班，今天的话，估计也要很晚才能回来了。”

话到此处，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虽然有些许的失落，但她还是一副精神的样子，对着凑华说道:“不过你这身打扮还真是稀奇呢，和我的校服就是不一样，看起来都高级很多。”

“是么，也就那样吧。”

“没有哦，你这身打扮很不错呢，如果里面换一件纯色的衣服就更好了。”

凑华正要回答，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对方牵住，朝着餐桌快步走去。

来到餐厅，不大的圆形餐桌上早已经摆满了饭菜，是陆韶静刚刚做好的，还可以看到热气。

“今天是怎么了？”

凑华开口问道:“先是装饰，然后又是大餐，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当然，今天不是你的入学吗？”陆韶静将凑华拉到了桌前，将他安顿好，随后便从那边的架子上取下一瓶汽水，丢到了凑华的手中。

“不过是入学而已，没有必要这么隆重。”

“什么啊，你可是[传承者]哎，是挑起国家大梁的人，这可是很光荣的。”

听着陆韶静这么说，凑华却又不经意间想起了之前在公交车上的经历，二者之间强烈的对比让他分不清究竟谁真谁假。

即便如此，看着为他忙了这么久的姐姐，凑华也是觉得内心有所触动，可在这份触动下，是隐隐作痛。

“姐。”

凑华忽然开口，问道:“你希望我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传承者]？”

突然这么一个抽象的问题，让陆韶静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地愣在原地，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不需要她的回答，只需要通过她的反应，凑华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什么，你不用在意。”

凑华抢先一步说道:“当[传承者]也不错，在学院里也挺好的，不用担心我，我会继续待在那里学习的。”

他说着，陆韶静却是毫无征兆地走到了他的跟前，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姐？”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们说，知道吗？”

她搂着凑华的脖子，双眸宛如一滩清泉，泛着些些泪光。

伸出手，玉指拂过凑华脸颊，陆韶静微微开口道:“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永远都是我们家的一员。这里，永远可以让你驻足休息。”

“嗯……”

看着这般模样的姐姐，凑华百感交集。

即使他最开始是为了老师才去那所学校看看的，可现在，他的肩上又多了另外一人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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