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一章 葫芦砸了人

人界最繁华的地方，莫过于仙人渣聚集的玲珑城。大批人族与仙人汇聚于此，此地也是人界仙气最充盈的地方。土地肥沃，水流清澈，周围的群山形成天然的屏障，将玲珑城环抱于其中。

玲珑城位于黄河流域附近，只有能力出众的人才有资格来到此地；而在玲珑城住满三百天，即便是普通人也有资格进入仙界。玲珑城周围的山系生灵富足，周围分布着崇吾山、长沙山、不周山、密山等灵山，山上的一草一木对于外界来说都弥足珍贵。优越的条件孕育了城中的仙人渣，成为仙界与人界之间沟通的使者。

仙道为了保证玲珑城的安全，与附近琅琊城中的东皇一族组成精锐部队，共同驻守玲珑城。

又因玲珑城周围分布着各大水源水系，与水神天昊齐名的京族便在此繁衍。

叁星元年·醉花湖

“一方水土一方情，玲珑水土养灵境——”湖上漂浮着两叶渔船，一老一小摇着船桨，唱着一首咸水歌。

“师父，鱼够了吧？”一个男孩抱着满满的鱼篓，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挂满晶莹的汗珠。

身旁那个老头笑呵呵地盖上鱼篓的盖子，猛灌一口葫芦中的酒，爽朗地笑道：“是啊，鱼够了！鱼够了！该回家了！”说完兴奋地挥着手，结果把手中酒葫芦甩出去好远。

葫芦悠悠地挂在湖边一棵树上。

“呦，葫芦没了。”老头愣愣地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左手，依旧在笑着，“仇......仇惜语......去把为师的......酒葫芦......捡回来......嗝——”说完还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

看来师父是真醉了，不然不会喊自己全名的。看着眼前这个满面红光的瘦小老头，叫仇惜语的男孩轻轻叹口气，摘掉头上的斗笠，一头扎进水里。因为常年用水猴子药水洗眼，即使在水下，他依旧能睁开眼睛洞察一切。

这双眼睛叫通澈之眸，早在三界诞生之初就存在了。是天道奖励京族治理水患，将药方告诉京族首领京重天；后来经过历代京人对水猴子药方的不断改进，使这双眼睛还能在黑暗中识物，以此保护京族的入室弟子。

他不姓京，却拥有通澈之眸，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师父曾告诉他，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仇惜语很快游到岸边，胳膊轻轻一撑便上了岸，身上的水珠顺着皮肤滑下，衣服竟也没有湿透。他来到树边，几下便爬到树上，摘下葫芦。比起召唤水灵做这种事，他还是更喜欢自己动手。

葫芦上红绳被磨断了，他只能一只手拿着葫芦下树，却一脚没踩住，摔下树来。

“嘶——”揉揉被摔麻的胳膊肘，仇惜语环顾周围，视线落向身后的一堆树叶，葫芦正掉在最中间。

明明是盛夏，地上哪来这么多落叶？

仇惜语起身，向那堆树叶走去。走近才发现，树叶里竟然藏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是个女孩，皮肤惨白没有血色，当仇惜语伸手拨开盖在她身上的落叶时，脸登时红到耳根——她竟然没穿衣服！身上只裹着一条破布，脚上全是伤口。

葫芦正正好好砸在她的头上。

仇惜语慌忙从她头上取走葫芦，心里乱作一团：是葫芦砸伤她的吗？她是谁？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这种情况该不会是师父口中说的——碰瓷吧？他强作镇定，回渔船上喊来师父，两人一起回到树下。

“师父...就是这样，她现在跟死了一样。”大概讲了下事情的经过，仇惜语吓得咬住嘴唇，手指不停地抠弄着衣角。

老头上前看了看，待看清女童那娇柔白皙的脸和树叶下若隐若现的腿后，一下子酒都醒了。他又打一个酒嗝，指挥仇惜语从渔船上取出更换的衣物先给她穿上。仇惜语一阵手忙脚乱地给女孩穿好，指尖触碰到皮肤的柔软触感使他稚嫩的脸更红了几分。老头在一旁打趣地说：“惜儿啊，怎么脸这般通红？”

“师父，您别取笑我了，快来搭把手。”仇惜语不满地叫了一句，手上动作却没有放慢。

给她穿好衣服后，两人望着熟睡一般的女孩，有些不知所措。老头忽然说：“惜儿啊，你说，是那葫芦把她砸晕的？”

仇惜语点点头，忍不住抿了一下嘴。

“那我们得负责到底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是遇到村里的色鬼可就麻烦了。”老头笑眯眯地说，“惜儿，把她扶到船上去，带回树房疗伤。”

“好的师父。”仇惜语应了一句，去抱女童。

三人上了船，老头划着桨，依旧用洪亮的歌声唱着歌。

“长久撑船望远岸，湖心莲蓬齐打转——”

小船飘过清澈的湖，停在一棵参天榕树面前，所谓的树房指的便是这里。老头之前请来了玲珑城内最好的木匠，在榕树上造了三间鸟巢一样的屋子，而树中间也被他掏了个大洞，里面堆满杂物。

“惜儿，把那件最小的屋子收拾出来，让她歇着。”老头吩咐着，把仇惜语支走后，自己一把扛起女孩，向树洞里走去。

在与女孩身体接触的那一瞬间，一股浓郁的魔力扑面而来。

你终于还是来了吗。老头嘴里叼着鼠尾草，看向魔界的方向。

不一会儿，仇惜语灰头土脸地从那件树房里走出来，对老头说：“师父，收拾好了，你们可以进去了。”

“嗯，去把我屋阳台上的鼠尾草浇了，再去摘些还魂籽来，记得磨碎。”

“好的师父。”

老头抱着女孩进入屋中，把女孩轻轻放在屋内的小床上，撩起她的头发，当看见女孩颈后朱砂色的修罗符号时，轻轻叹口气，用手拂过女孩额头，眉心处一块淡淡的唇印渐渐浮现。接着他咬破中指，将血滴在女孩眉心——那里正是鹿吟吻过的地方。

当殷红的血珠碰到女孩皮肤的一瞬间，竟如同有了生命般沸腾起来，最后融入眉心，留下一块月牙状的印记。

颈后的符号也随之消失，看不出一点痕迹。

老头为女孩植入的是一段虚假的记忆，并用自己的纯阳精血封印住了她身上不断溢出的魔力。

现在这女孩的身躯仿佛一具空壳，生前的魂魄残存在身体里没有苏醒，肉体的使用权掌握在魔灵手中；而植入的记忆，不过是让刚刚被剥离出来、尚没有自我意识的魔灵有记忆依据，让残存的魂魄有寄托罢了。

好在惜语还没筑基，否则定会发现端倪。老头暗暗想着。

他吮吸着中指上的伤口，坐在床边，用满是老茧的手擦去女孩眼角将要流下的泪珠。

老头是日月大陆上最有名的咒术师！

他名叫京远桥，本是京族最年轻有为的咒术师，却因儿子得知了天道的秘密险些遭到追杀，在现族长京尘的帮助下才得以在玲珑城附近的酒令村生活。——而仇惜语，是他的亲孙子。

他的儿子京南发现了天道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天道想吸收其进入仙途时遭他严词拒绝，于是被天道打断经脉丢弃至雷鸣谷，永生永世不得踏出半步——否则全京族都要遭到牵连，而京南也在受尽了耻辱和折磨后被天雷击中，再无法站起。

京远桥带着孙子到处奔走，在京尘和各位长老的劝说下，他不得不答应替天道写下自己这些年的咒术绝学，以换得在酒令村定居，过上正常生活。可他终究是不肯就范的，咒术中最顶尖的口诀没有外传，那是他准备传授给仇惜语后，带入棺材的秘密。

为了不让京惜语，也就是仇惜语在未来某天因此事被牵连，他从没有听到孙子喊过一句爷爷。他所能做的，只有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一会儿，仇惜语拿来一碗磨好的还魂籽和药花泥，还打了水，用荷叶盛着，端入屋内。

京远桥从心境中取出水问鼎，将还魂籽和荷叶中的水一起倒入，小火熬煮，虽然京族子弟个个都是控水高手，以水为命，但他对火的把控也游刃有余；水问鼎的外壁在火光照射下跳动着光芒。仇惜语用药花泥擦着女孩脚上的伤，眼睛却没有离开水问鼎半分。

待屋内充满药香后，京远桥将火熄灭，药汤被倒入碗中。“给这女娃子喂了。”京远桥对仇惜语说着，扶着女孩坐起后，伸手递过一只勺子。

仇惜语还愣愣看着还没有收起来的水问鼎，清澈的眸子里散发着羡慕的光。

“别看了，那是你师父的命根子，”京远桥用勺子敲敲仇惜语的脑袋，笑道，“照顾好女娃子，改天教你炼心境。”所谓心境，是咒术师用来放置随身物品的灵境，是一门与精神力挂钩的绝学。

闻听此言，仇惜语立马接过勺子，小口小口地送入女孩口中。

散发着清香的还魂汤送入女孩嘴中，当一碗药汤全被喝下后，她幽幽醒转过来。望着眼前古怪的一老一小，她眼里充满疑惑地问道：

“你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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