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登万

1925年，距离918事变还有六年。

上嗨大生纺纱厂的车间内，纺纱机时动时停，纺线梭子每一来回，都会带着烦人的噪音与细小的棉线。一旁的工人要时刻盯着机器出布，还要照顾纺纱机后面的五十多枚纱锭。实在是累的人苦不堪言。

工人盯着纺纱机的梭子来回摆动，似乎人也要被催眠了一般。今天才上班才两个小时，人就累的只想睡觉。

“陈牛，机器检修，旁边等会啊。”

工人这才停了机，得闲休息一会。

林登万则在一旁熟练的拆开机械，给活动部件上油。

“林哥，你老是让我休息，只怕别人会说你闲话的。”

“嗨，这机器要例行维护，这有什么好说的啊？”

陈牛见我辩解，也只好笑笑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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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登万，是后世一普通人穿越过来的，起初得知自己穿越到了这个年代之后心里开心得不得了。

一个带着现代知识的人穿越到了九十多年前，我林登万不得混得风生水起？

只可惜，一身抱负无从施展。反倒是吃饭成了头等问题。

好在经陈牛介绍，自己才得以在大生纺纱厂找了一个工作，又因为识字，懂一点机械，才混了个检修员的工作。

纺织厂普通工人每日薪水一角大洋。而我的的工作却有二角工钱，

按理来说我能拿双倍于普通工人的工资，我生活应该不错了。但是这点钱还远未让我达到食肉者的水平。

字面意思，就是吃不起肉！

今天猪肉三角一分一斤，我这一天的工钱还不够买上一斤猪肉的。

正给机器上油呢，三名穿着工装的男子走了过来，虽穿着维修部的工装，身上却没有半点油污，连手套都没有戴。

我倒是知道他们也是维修部的，虽然脸熟，但却叫不出名字。这三人是维修部部长的亲信，平日里根本不管机器的日常维护。不是坐在办公室喝茶就是四处闲逛。

这三人也一时愣住了，想必也是忘记了我的名字。过了四五秒才开口道：“新来的，你也在这里，正好，这好事一起和你讲了。”

“哦？有什么好事？。”

虽然嘴上应承着，可是我心里却充满了戒备。

平日里工厂有什么好事不都是给你们几个部长的亲信占了吗，亲信还有亲信，小弟下面还有小弟。要真是什么好事，你们几个能和我讲？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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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见我似乎有兴趣的样子，语气也似乎带着些炫耀。

“水月工厂知道吗？”说完，三个人满怀期待的看着我，似乎在期待着我的回答。

“那是什么地方啊？我不太清楚。”林登万怎么会不清楚水月工厂是个什么地方？那里是日本内外棉株式会社在上海设立的工厂。但是我就装不知道，我就不顺你的意思来。

要是普通人，为了赚钱什么工厂都无所谓了。

可我穿越来的。我知道再过六年日本人就要打东北了，打死我我也不去日本工厂做事啊。

三人继续推销

“那种工厂有前途，适合你这样的小伙子啊。我们维修部的老大就是水月工厂出来的。维修技术好，一个月能赚四十大洋，你晓得吗？”

日本人开新工厂关我什么事啊？

“现在日本人在大连金州开了新工厂，正缺熟练工呢。你要是过去了，别的不说，至少工资能涨不少！”

说罢又转头向陈牛说到：“日本内外棉株式会社的普通工人一天也有贰角工钱！你算算，一个月就有六块大洋啊！去了就能住宿舍，干嘛还在这里做事啊？”

“待会要是想去，我们老大提供船票，签了合同就发船。你这个月还没发的工钱咱们补给你。绝不叫你吃亏！”

几人说罢就去了下一个工位去了，还是那套说辞，只留林登万和陈牛在原地。

陈牛似乎有些动心”林哥，你觉得他俩说的怎么样？“

”呸，两个傻逼东西。日本人肚子里能给你装什么好水？只怕到时候被日本人卖了，还给日本人数钱呢。“

陈牛：“一天贰角工钱呢！一个月能挣六块大洋啊！”

“别想了，要是真有这种好事给你就出鬼了”

我说罢将机器外壳装上，离开了陈牛的工位。

陈牛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见我不高兴的表情，也把话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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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生纺纱厂是当今上嗨第一的中国纺纱厂，董事长是上过历史书的张謇。

工厂里面人多眼杂，内部工人也就分了不少派系。

有因为出生地，籍贯分的，也有按照经历分的。

比如安灰人的码头工人以前在上嗨打工，时常有讨不到工钱的情况。安灰人王亚樵就找人打造了一百柄斧头，召集了一百多给安灰的码头工冲进了工头的大院。院子门前的打手看见这阵势拦都不敢拦。当天就把安灰人的工钱结了。

自此，王亚樵就成了安灰人工人的老大，一般做工的人加入王亚樵领导的安灰同胞互助会。而哪些核心的帮众，在提人出头的事情上能打的核心成员则有王亚樵发钱，成立了斧头帮。

于是工厂里的安灰工人，多半是斧头帮派系的。别的工人工钱偶有拖欠三五日的，但是进了安灰同胞互助会的人，工资却是一日也没有拖欠过。若是有人敢欺负安灰派系的人，便会被所有安灰派系的人排挤。

事情闹大了打得头破血流的也不再少数。

按照工作经历分那就有老厂系，新厂系，水月系。

就比如刚才在这里拉人去日本人工厂的维修工，都是水月系的人。

本国在九十年前机械制造业基本是一穷二白，张謇先生想开纺织厂也不得不去外国采购机械，可是问题来了。

这外国的机器买回来能用，但是不会修啊。

这水月系正是张謇先生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花大价钱从日本人的“水月工厂”挖过来的中国籍维修工。

每日薪水四角钱大洋，本意是让他们把技术教给其他工人，咱们从此不受外国人的桎梏。只是这水月系的人修机械从来不准外人在场。至今也没教过外人维修。

水月系的这些家伙掌握技术在手，自然拿到高待遇的同时还不用干多少活。

以至于大生纱厂在养着水月系员工的同时，另外还要再找我这种普通维修工来做机械维护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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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惨了，啥派系也加入不了。

一来不是安灰人，自然与斧头帮无缘。二来，进入水月系得磕头拜师，要原来在水月系的人推荐。

林登万实在是打心里看不起这些个狗腿子，工作上穿小鞋顶多累点。

犯不着丢了自己气节。

不过老话说得好，宁为鸡头，不为牛尾。

我一个维修师住在普工403宿舍，多出来的工资也能请客做东，给同宿舍的人机械做维护总能给他们多修十几分钟。给他们一个偷闲的工夫。勉强也算笼络过人心。

就叫我403派系的老大吧。本派系一共十五个人，全是工厂的底层牛马。

啧啧啧

作为403派系的老大，对于派系发展，感觉还不算差，只是目前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那就是没钱。

没好处就没人跟我混，没人跟我混，我怎么培养心腹手下啊。

以后咱要拉支队伍北上抗日，结果我在这上嗨混了快两个月了，啥势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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