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老传说

漠北村富饶的土地是西辽河从小腾格里沙漠中冲积出来的。西辽河汇集了许多从山地冲出来的支流，携带着大量的泥土冲进小腾格里，进入沙漠后，反倒放慢了流速，也就让大量的泥土在两岸积蓄成沙漠中的平川。但要是让漠北村最有文化、字眼儿最深的绰号“胶皮脖子”的任三爷讲，漠北这地场可有说道儿。

其实，这说道儿有点儿像《柳毅传书》。

传说，在很古的时候，漠北村有个叫刁百川的人，沿着西辽河这趟川，有良田万顷。但在刁百川年轻时却只是一个去天津、北京跑点儿小买卖的小伙计。有一次，他从北京贩货回来，在滦河岸边遇到了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青年女子，直喊救命。刁百川把这个女子扶到树下，给她喂了水，又把随身带的干粮也送给她。那女子悲悲切切地说：“我娘家本在石门府，嫁到滦河这里，谁知夫君是个恶棍，三天两头就打我一顿。这次耍钱又输了，非要拿我顶账，我不从，就把我打成这样。”女子哭着说着，从蓬乱的头发中抽出一根银钗，又薅下三根头发一并交给刁百川，满眼流泪地说：“好人，你回去到石门山右边举着银钗连喊三声‘三叔’，有人到你跟前，你把我的银钗和三根头发都交给他，我就能得救了。”“好人，你快走，越快越好，要是送迟了信儿，我就没命了。”

这刁百川是个讲义气的人，最受不了看别人受欺凌。他二话不说，接过女子递过来的东西，撒开大步日夜兼程，赶到石门山，照那女子的说法，如此这般。眨眼间，只见眼前一闪，有一个莽汉宽衣博带，眼如铜铃，面似重枣，方面阔唇，鼻翼上翘；身后跟着两个青衣小厮。莽汉喊了声：“何事唤我！”刁百川递上银钗与三根头发，只见莽汉神色突变，向刁百川深深鞠了一躬道：“好人，暂无报答，十日后此时此地，你定要来，我有话要说。”十天后，刁百川如期而至，那莽汉叫小厮捧过来一个紫檀匣子，打开，从中取出一份文书道：“此乃辽河县颁发的地照，这石门上下百里河川尽归好人所有。”莽汉见刁百川一脸的疑惑又说道：“甭看眼下这河两岸全是白沙坨子，今年腊月初三会有一场大水，那时你再看究竟。”这刁百川半信半疑地接过文书一看，那上面果然扣着辽河县的大红印章，便急忙回到了村里。

说话间，也就快到腊月门子了。这刁百川开始挨家挨户地劝说人们快往沙漠里搬东西，赶紧搭窝棚，但村里人也就有信的有不信的。不信的人说这个姓刁的起了什么幺蛾子，不定打什么鬼算盘呀。

到了腊月初一，天上突然彤云密布，不到一个时辰就黑得像锅底一般了，十冬腊月竟又是霹雷又是闪电的。到了腊月初三午时，只见西辽河的河面上那封得好好的冰面猛然崩裂，大水像是从西边天上泼下来一般，冰排更是如山一样推向西辽河两岸，一下子将河道拓宽了十余里。人们侥幸听了刁百川的话，站在高高的沙梁上看水景。也就有细心的眼尖的人看到几十只黑乎乎的足有三间房子房顶那么大的家伙在浪头里踅来踅去，一个个的沙坨子被它们一转就没了踪影。足足有半个月的光景，这河水才消了，石门山上下果然出现了百里平川，河两岸是黑油油的河滩地。更让人称奇的是，第二年的春天，满地都长出了高粱苗子。从此，漠北人落下一句话叫“十冬腊月发大水，冲得满地高粱头”，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这刁百川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财主了。止不几年的光景，刁家的骡马成群，人丁兴旺。

这一日，刁百川的第五房姨太太给他生了一个小儿子。过周岁生日时，他去石门山请来了莽汉同乐。这莽汉是个特讲究的人物，不但亲自前来赴宴，还特意从石门山水底下选了一块上好的赤玉给刁百川的小儿子做礼物。刁百川高兴过了头，一时忘乎所以，用尽了所有法子让莽汉喝自家烧制的烈性白酒。这种酒叫“烧刀子”，要是按现在的度数说，得有七、八十度。莽汉也一时兴起，最后竟搬起酒坛子喝起来。渐渐地，那莽汉从头开始变了起来，先还像个人似地坐着，只是脑袋癞癞疤疤的，然后背也拱起来，四肢成了爪子，滚落在地上竟是一个大大的蠢物癞头鳖。那癞头鳖自觉事情不妙，摇摇晃晃地冲出门去，像一条野牛奔向石门山。这刁百川也因交了王八朋友，威信一落千丈。

第二年的春天开河后又一场大水，但这场水却是一场穷水，把河两岸的许多黑土地又汆成了白沙滩，黑土地只是一湾子一湾子的。有人说，人、神、妖、鬼其实都有翻脸不认人的时候，那石门山下的癞头鳖先是有恩报恩，后来就是恼羞成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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