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藤条

阳光唤醒了吕秋，她抖了抖睫毛，轻轻地打了个哈欠，下榻。她在镜子前简单的理了理头发，打开殿门，便有婢女领她去洗漱。

“扶苏公子呢？”吕秋边走边问婢女。

“回姑娘，公子一早随王上上朝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回来。”婢女答。

吕秋点点头，心里盘算着一会的事。

闲极无聊，又不用做什么活，也不能随意走动。吕秋回到昨夜入寝的殿内，案上的笔墨纸砚如初。吕秋朦胧出绘画的冲动，她恍然一想，已经好久没有画画了。

既然扶苏说这里的笔墨纸砚可以随便用，那她就不在意这么多了。

吕秋抬起笔，点了点墨汁。却不知画什么。案上有一瓷花瓶，稀疏插着不知名的花。吕秋轻轻移动了花瓶的位置，好供自己参考。

半个时辰过去，朝阳更甚，明亮的光从窗户前投射到画上，显得格外清晰。吕秋收笔，低眉将案上的笔墨纸砚收拾好。用一根绳子绑住卷好的画。

吕秋这时苦恼了，这画……该放哪呢？

有婢女在外面守着，她来给吕秋倒茶。吕秋摆摆手，示意她放下。迎着婢女疑惑的眼神，吕秋把卷好的画递给了她。

“你我都是在宫里做事的，不必这样待我。而且，我已经是要被逐出宫的可怜儿，这么时候我，实在不合理。”

婢女正想开口，是扶苏公子吩咐这么做的。但吕秋接了下去：“这画送给你了，寄给你的家人，从宫里传出来的，在市井上能卖好些钱呢。”

婢女此时愣了愣，感激不尽地接过画：“多谢姑娘。”

吕秋莞尔笑了笑，婢女看着吕秋，悄声道：“姑娘，我看你身上气度不凡，会弹琴作画，怎么沦落至此。”

吕秋低眉，叹气了一声，又恢复了温婉的笑。她站了起来，长裙拖在地面，在阳光下熠熠。

“梦醒了。”

婢女摸不着头脑。吕秋只是微笑着，如姐姐一般看着婢女。就像几个月以前看着公孙瑶那样。即使婢女看起来年龄就比她大。

“你在这宫里多久了？”

“三年。我十四就入宫了。”

“你今年十七了。”吕秋声音像渺远的钟声，杂糅着清冷的香气。

“嗯。”婢女也就陪着她闲聊。

“平时都在侍候扶苏公子吗？”

“是。在朱华宫里打杂。”

吕秋忽然来了兴趣，眸中饶有兴致：“你可知扶苏公子为何不娶妻纳妾？”

婢女的眼神警觉了起来，她四顾看了看，摇摇头说不知道。

吕秋勾了勾唇，看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情况。但是婢女不能说，挺有意思。

不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过是一个要出宫的弃子罢了。

半个时辰后，扶苏公子出现在朱华宫里。这时吕秋正在抱着一个竹简认真看。是关于秦律的。

以至于扶苏走到她的面前都没有注意到。

“你在看什么？”扶苏问道。

吕秋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竹简压到胸前用手保护好。一看是扶苏，松了一口气，用幽怨的眼神看他。

“存心吓人，死了怎么办。”

“切。”扶苏眯了眯眼：“秦律，你对这东西感兴趣？”

“没准哪天用得上。”

扶苏心情还不错，他看了吕秋好一会儿，吕秋感到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便小心地抬起头：“你干嘛？”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出宫的事可以拖延了。”

“嗯？”吕秋挑了挑眉。

“父王要巡韩地，准备带着一批宫人出去。我让礼部大臣把南山宫也划在内。你现在还算是公孙瑶的婢女，所以自然可以随公孙瑶出游。”

扶苏缓缓说道，吕秋仔仔细细地听着，微微翘起唇。

吕秋入神的眼光告诉扶苏她在打小算盘。扶苏便问道：“你有何想法。”

“公孙瑶也去，那么胡亥必然也在。”吕秋转头看向扶苏：“你呢？”

扶苏正色起来：“我肯定是要去的。”

吕秋点点头：“大约什么时候出发？”

“后日启程。父王是即兴巡游，也没有做太多准备，现在消息在宫里已经传开，礼部也忙了起来。”

吕秋心里窃喜，这正随了她的意。她暗暗定下决心，这宫里她是非留不可了。即使孤身一人，孑然一身，亦要愤然矗立。让那些轻视她的人看到她留下来的样子，那一定如骄阳般熠熠。

吕秋的目光投向扶苏。

她需要一根藤条，沿着它缓慢向上。藤条是物什，但一步一步爬上去，还是要靠自己。

现在这根藤条在眼前，它是扶苏。

吕秋眸中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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