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深宫幽怨

陈国的医者们凭着丰富的出诊经验以及病例典故作为依据，最终诊出国主的病为风穴之症，多年的征战停止后养尊处优，再加上纵情声色、饮食又过于荤腥，不仅造成了身体肥胖甚至退化了感官，逐渐形成了风穴之漏，生机如漏斗般流逝。

好在有毓敏给的惑心蛊暂时麻痹了五官止住了疼痛，可给予他们足够的时间研制药方，虽说陈国也有此症者，但人的身体各异，这又是一国之主，用法和用量均需仔细斟酌，就在医者们忙碌时，原本该与落霞郡主姐妹相聚的毓敏却迟迟未能如愿。

毓敏请求姐妹重聚的帖子一连好几封递到了王宫后均石沉大海，再无音讯，已经做了全盘的计划，但见不到姐姐这一切均是白费，因此她不得不调整了计划。

在毓敏的计划中，见到落霞后采取里应外合的法子，让姐姐散布王宫有鬼的谣言，然后她的人便可以此事为由进宫做法，辽姜国信封巫术，她四年前安排的人在民间已取得不少威望，到时只需小小的贿赂便可有了进宫的机会，巫师做法七天七夜，王宫中鬼怪无处遁形，这扮鬼之人也本是她前些年救下的孤女，一共十二人，均是领了死令的，分别潜伏在宫中等待她的到来，她也不知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早，原本以为会在两国再起兵戈之时，她自请为和谈的特使，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

这十二人原本在计划中就是要死的，作为前国主的死士，利用鬼怪之说霍乱宫廷，巫师做法后各宫齐聚，国主亲临，法事繁琐，守卫会得到暂时的松懈，她们开起无差别暗杀，各宫嫔妃和国主均是刺杀目标，落霞郡主也会在此次暗杀中死亡，且面目全非，毓敏便可以偷龙转凤将她带离王宫，从此天高海阔，她可以永远的逃离这腐朽的王权，政治的黑暗。

计划中，若孤女们行刺失败，进宫的巫师们便是补替，会继续完成这场刺杀，若他们再失败最后一环便是毓敏自己亲自动手，如此舍生忘死的计划，便是千影先生教予她的霸道之学，只有目的不计生死。

可是，这一切若没有落霞郡主的配合，便可能存在纰漏，没办法，她只能用暗号召来了潜伏宫中的的死士，最先收到信号的是一个名叫菊蕊的宫女，夜晚，她借着给陈国贵客送晚饭的机会见到了毓敏。

王宫内的人对于落霞郡主都是三缄其口，听得菊蕊汇报才知晓，三年前落霞郡主也就是现在的悦蓉妃因为七皇子夭折之事已经被圈进了进来，画地为牢，王后趁着她失宠之际落井下石，暗暗处死了她从陈国带来的贴身内侍，眼下的桂霞宫均是王后的眼线，国主又久病缠身，早就将这昔日冠绝宫廷的悦蓉妃给忘了个干净。

知晓姐姐的一切后，毓敏的心仿佛一下子跌入了冰窖，昔日她出嫁的情形还在脑海，仅仅八年的光阴，她不敢想象三年的折磨姐姐会是怎样。

国主的治疗还在进行，国师作为陈国神话般的人物自然是收到不少的宴请，王公大臣们恨不得把这乐央宫的门槛都踏破了，他本不喜这些，但有些实在推辞不了，也不免应了几场，傍晚，看似不胜酒力的国师好不容易回了乐央宫，这是国主特意为陈国使臣安排的行宫，以往的这个时间毓敏郡主都会煮好茶等他，身在他乡的日子，他们这关系也稍稍有些亲近，偶尔也会天南地北的聊天，各自擅长的领域不同，但也会有不谋而合之时。

今日，他比往常还稍稍提前了一些回来，居然没能见到到，直到他梳洗完毕出房间才在院中见到了她，她今日穿着一身素衣，静静的坐在院中的石阶上，背影看上去满是萧瑟，虽说来到了这辽姜国，但他们的打扮依旧是陈国的装束，平日里都是繁杂而精致的衣衫，像现在这般素雅倒是少见。

他踱着步子慢慢来到她的身旁坐下，她回头看向他，满脸的泪痕未干，目光中满是忧伤，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失了往日的风雅，脑海中细细思索后试探性的问道：“你见到落霞郡主了？”

许久，她才淡淡的说道：“京都的花很多，可姐姐独爱那娇艳似火的海棠，花开似锦，艳丽无双，正如姐姐的容貌，顾盼生辉、风华绝代，呵呵，可是，我今日见到的却是一个面容憔悴，身形枯槁的中年女子，她眼角布满了细细的纹路，脸色青白，和我印象中的姐姐根本不是一个人啊？她看向我的时候，我竟然想躲闪，我知道，她是认出我了，可是，可是……”可是她已经疯了，这是她未能说出的话，她的声音逐渐哽咽。

国师宽慰地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中，她没有说完剩下的话语，只剩下细细的哭泣，这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美好的憧憬破灭。

这些年来，她从不曾有一刻如此的放纵过自己的情绪，一直以来，她都是隐忍的，坚毅的，甚至是残酷的，十几岁的年纪手中早已沾染过杀戮，为了练就一身武艺，她甚至打着游学的借口，投身最凶险的暗影门，拜入了人称鬼修罗的“修”门下，接受的是最残忍的训练方式，十二存一，同门一次又一次死在了她的手中，血是温暖的而她的心却是冰冷的，身在皇室，本身就是皇权的棋子，若不能左右命运，她宁可早夭，所幸，她活了下来。

月渐渐爬上树梢，辽姜深处北地，夜里的寒风最是刺骨，他贴心的将手往上抬了抬替她遮挡夜风，半晌，她终于缓了过来，抬起头静静的看向他：“无论怎样，我都是要带她离开的，你会帮我吗？”

“嗯”没有人可以拒绝眼前楚楚可怜的毓敏郡主，国师也不例外。

远处树梢上，正有一人静静的看着他们，隔得虽远听不清他们的言语，但看着他们如此亲近，脸上满是嘲讽，此人正是丞相二公子苏牧，他印象中的表妹高贵清冷，国师不染红尘，却不想异国他乡，这两人竟如此苟且，看来即使不能杀掉他们，也可以将这事情带回去，必要时拿出来做些文章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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