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证明

回笼觉到底是睡不成了，躺在床上的我不禁开始思虑了起来。

马瑶和我说的话，我到底还是没有放在心上，依旧看了一下网，其实觉得她啊，还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毕竟我也只是卖出去了一部小说而已，哪怕被人说是抄袭，我也还没有说是出名到能人尽皆知的地步，何德何能啊……

我唯一需要负责的只有我的那些喜爱我，并且支持我的读者们而已。

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一不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二所写的小说也不过就是个狗血奇葩小说，为此还要浪费他人的精力、时间、资源被如此郑重其事的对待，实在是受宠若惊。内心也同样是非常内疚，我本意也就只是想要挣点外快而已，作曲写歌，画画这种艺术的事儿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平生唯一学了一点儿的乐器也就是个电子琴。时间久了也早就忘了。

我并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写写文章是我在自己学业之余所能做的最为顺手的事儿，既能挣钱，又顺便给他人闲暇之时带来些许的乐趣，便也算是让自己的生活有了点儿意义。

好在家里人并不知道我写了小说的事情，那些所谓的小舆论还不至于能够上升为网络暴力和人肉搜索的地步。

可我哪怕再怎样宽慰着自己，内心里也并没有宽慰多少。

我翻看着自己手机的通话记录，望着昨晚未接听的电话，苏越23个未接，马瑶20个未接，姚琪1个未接，还有便是3个陌生未接。

姚琪……姚柒柒……心里很是复杂……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是要当一个缩头乌龟再躲在人的身后，还是应该理直气壮地站出来舌战群儒，和人据理力争。这件事儿上我一时之间还没有想清楚。

在没有想清楚这件事儿之前，我想还是先给苏越回了个电话好了。

“喂，我是……”我还未能来得及开口，对面便已先打断了我。

“安安？你还……”电话的那头苏越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你昨天为什么给我打了那么多的电话？”

“我…我……”

我心里有些存疑，感觉似乎冥冥之中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是我未能发现的。

可他接下说的话很快便打断了我的思路，

“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不用了，我自己能处理好。”对面一下子沉默了，只柔声说了一句好，便挂断了电话。

这一刻我不知道有多庆幸还好他只是我租的一个男朋友，要是真是一个真心喜欢的我的人恐怕真是要心累了。

我很难将自己的感情完全外露，那天的醉酒大概真的是我最冲动的一回了。

果不其然，不出我所料，到底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的狗血小说毕竟卖了，不论之后是出版还是其他的，出了这种事，在意的，都不会是只有我一个人。

只是没有想到我第一次以小说作者的身份举办见面会，和读者沟通交流，竟会是为了这种事儿。

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之中，活动进行到中间的时候，一直都还算正常，终于人群中的一个人突然站起问道：

“作者，我想问你一下，你对于抄袭的看法是什么呢？”这句话刚一说完，没想到另一边突然又有一个人站起身来质问道，

“有很多读者都发现你的这本小说的大部分内容与另一名叫姚柒柒的作者所写的《落落无心蛮悲伤》的内容极为相似，对此你作何解释？”

人群之中开始嘀嘀咕咕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

“我去，又是抄袭的！”

“抄袭者死！”

“不会吧，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喜欢的人就没一个是有真才实学的吗！”底下的人群声音开始嘈杂起来。

我静静地望着底下的人群，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仓皇无措大概就是这样了吧，仿佛底下的人就是洪水猛兽随时都有可能将我吞噬，真奇怪原本该有的愤怒却一丝也没有，有的反而是伤心和难过。

我慢慢沉下心来，细细思考着，究竟该怎样回答，又究竟该怎样做。

我拼尽全力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

“请大家先安静一下，也请大家在我接下来说话的时候不要随意打断我，请你们先耐心地听我讲一下，我一开始便已让主办方在你们的桌下放好了纸和笔，如果接下来在我讲得过程中你们有任何异议可以先将问题写下来，我会一一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解释。”

“我想大家既然都喜欢读小说，那便也算是个读书人了，现代文明人该有的处事方式，对人最基本的尊重，大家也不至于说会不遵守吧，毕竟这次是交流，并不是辩论。”

我向主持人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现在的情绪还好，一切都好让他安心。

接下来才慢慢讲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曾听一个老师讲过一句话，说天下文章皆是抄，看你会抄不会抄。”

“我想大家应该都听说过，那个时候我对于老师所说的这句话十分不理解，什么是天下文章都是抄。自己写的就是自己写的，哪来的抄，而这句话就好像是在为所有的抄袭者找借口，开脱一般。因此在学生时期我对那位老师的品性十分的不屑。”

“在我的眼里她是一位连诚实都做不到的人，而我在人格之上绝对远超于她，因为我是一个宁可交一份空白作业给老师也绝不肯去抄他人半个字的学生。”

“结果到了初中的时候，为此我也没少被罚站，大概是也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自己懒，但说实话那时的作业多得真的实在是做不完……”底下有人听到这话突然笑了起来。

“直到很多年之后我在一本书上面读到了一句话，它的原文是：文章可成，端赖文字，我等为文，皆抄袭仓颉之智，本无新意可言。后来我好像突然明白一些，这个世界上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创新，所有的创新都是要站在前人之基上的。”

“我现在所写的文字，写作手法，词句，符号，这些组成了我文章的东西，又有哪一个是完完全全是由我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呢？”

“渐渐地我才又明白那位老师所说得话，'抄'不过是一个人在日益不断学习和积累之下终于能够写出一篇出色的文章的情况下所说出的谦虚之词，可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听懂他人的话外之音，大部分只能看懂字的表面含义并将一切都当作理所应当。”

“抄袭，借鉴，模仿，致敬等等其实还有很多的词，他们最核心的本质其实都带有一个字那就是'抄'。但它们其实却也有很明显的区别，可大部分人却也因为这一个字便也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而模糊了其中的界限，以至于时间长了人们心中便都会产生了一种十分过度的反应闻抄色变。”

“这个世界上有人坦坦荡荡，也同样便也会有人遮遮掩掩钻各种言语之上的空子。”

“而人们之所以对'抄'字如此厌恶，真的只是'抄'这个字吗？大家厌恶的是藏在'抄'字之下，人本性之中最低等的恶劣，那是赤裸裸地对于他人作品的占有，掠夺，是对他人的不尊重，是不承认，是为人品质上的不坦荡，更是对于一切规则约定俗成的无视，也是钻漏洞获利后的却依旧能够问心无愧的理所应当。”

“这种行为的恶心程度就如同自己无意之间吞了只苍蝇，无法言说更无计可施。”

现场之上一时间里都安静了下来，我静静地望着底下的人群，握着话筒的手心里其实早已满是汗水。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抄袭无罪喽？看来您本人对于抄袭的态度也很模棱两可吗！”突然底下的人群之中一位男生用一种十分鄙视的语气道。

原本沉静的氛围，突然又被打破了。我愣了一下，略显无奈的笑了，斟酌了片刻才道出了一句：“如果你要是问我，我的书是否是绝对的创新，那很抱歉我承认我是抄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的创新。没有人可以脱离一切现世基础，建造出一座空中楼阁。”

底下的人群之中开始骚动了起来，

“天呐！她这是不是算是承认自己抄袭了。”

“呵！胆真大啊！这不就是她刚刚所说的那样吗？理所应当，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我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突然开始烦燥起来。

我望着那个突然对我提出质疑的人，只能够以一种极为认真的态度回道：

“这位男士你好！下面的话我会对您作出专门的回答，也请您认真听，对于您刚刚提出的问题，其实说实话我认为我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必要再回复你的，因为对于一个毫无逻辑的人来说，哪怕做再多的辩解其实都是无用功。因为这个世界上终究会有一种人，他们总是以致力于挖掘出他人身上的污点的为乐哪怕那个人身上清白，他们也会为他人创造污点。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好证明，唯独一种假设难以证明，那便是让白纸证明其没有污点。你要是说是我将他人的作品未做修改挪为己用，不好意思，要让你们失望了，我永远都不会这样做。”

“而我本人对于抄袭最明确的态度就是，如果非要说我抄袭别人，我只能够告诉你们一句话这不可能，因为我不屑；而如果是他人要抄袭我的话，那请随他的便，因为我不畏，故事虽能抄，但人生经历没有人可以抄的了。”

“另外如果有人实在对我的作品存疑，也请你们拿出最有力的证据，而不是跟在他人身后人云亦云，丧失了独立思考，也更不是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又畏畏缩缩地躲在屏幕后煽动他人对一个陌生人进行人格侮辱，最起码我从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来说，我瞧不起这些人所使用的龌龊手段。”

这些话全部吐出口后，我的心情顿时舒畅了很多，可一时爽从不代表一直爽，我不知道会场之后又发生什么，因为一说完这些话我便直接出去了，独自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今天的天气真的不太好，或许简直就是为了衬托我的心情而准备的。

等人全部都散去了，我才又慢慢走进了会场，空荡荡又宽敞的屋子，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也不知为何竟有了一丝落寞。

天空此时是阴蒙蒙的，这是新建的会场，楼梯的防摔标识都还未粘贴全，许多不合理的地方或许都得等人们跌了很多跟头后才会慢慢注意起来，也开始防范起来。

正如我现在就因为一个不小心，没发现眼前所走的这个台阶其实是两道台阶，一脚踏空，直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成了检验房屋设计合理性的“小白鼠”。

脚踝处传来了一种又麻又有些厚重的钝痛感，也不知道刚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好像还听到了“咔”的一声。

好在手到底撑住了一些，黑色的运动裤上也只是粘上了一些灰。

“唉！果然小说里面都是骗人的，什么女主角只要在楼梯处摔跤，必然会有男主角突然现身，一把抓住了女主角，避免了女主的受伤。”我自嘲地苦笑了笑，心中不由地又叹道自己果然一直都不是女主角。

算了！摔倒了，干脆就坐一会儿好了！

“那我下次争取来得再快一点！”空荡荡地会场里突然传来了一句熟悉的男声，我有些吃惊，循着声音望去，那人身材高挑，衣着打扮总是那么清爽干净，莞尔一笑，就好像天都要晴了。虽然他的脸确实是长在了我的审美上，可现在的我，真的并不想看到他。

唉(;｀O´)o！又是苏越。

“还能站起来吗？”他似乎每次都会在我尴尬的时候出现。

“你怎么来了？”他的头发上还有肩上还有着雨滴，原来外面都下雨了，这回有他的搀扶，我是不得不起来了。

他没直接回答我，只是温柔笑道：

“大概这就是男女朋友之间的默契吧！”

“呵呵！你可真嘴贫……”我无奈地怼了他一句，心里依旧是怎么都掩不住的失落。

一站起来，脚踝处便不时地传来阵阵地疼痛，好在还能走路，大概是我对疼痛并不算是十分敏感吧，竟然还想站起来再蹦一蹦，来证明一下自己的脚只是崴了并不是断了。

这个想法可真恐怖！不是正常人的脑回路……

“你上来，我背你！”苏越在我面前慢慢蹲下身，我望着他的背，一时倒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也不用背，我还能走的！”

“外面下雨了，路滑。”明明柔和的话语里感觉好像藏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

不过想想他说的其实也挺有道理的，算了，好歹租了他啊！到底也算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了，不用白不用！

外面飘着毛毛雨，我趴在他的背上，内心很是复杂，两个人一路上只有沉默，想了许久，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越……”

“嗯。”

“你为什么会答应成为我的男朋友呢？”

我并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天底下真会有什么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会有，而一见钟情大概那应该只存在于童话里的。

因为一次胡闹就能碰到自己的真命天子，我不信自己会有那个运气。

他背着我走的脚步突然一顿，轻笑了一声，才道：

“那……你觉得我会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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