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时应运

月光照耀下的书院内，一块石碑上写着一句，所欠平生惟白鹿，暮年来此岂非天———著，徐杨明。

而楼阁内的榻上正侧卧着一名身着白袍，五官俊朗的夫子。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本封面上印有逢仙二字的蓝皮书。

他似乎感知到了都春镇的水运在今夜都上涨了不少，耳根微动间抬眸望向窗外的那轮明月。

“呵呵，好一个龙蛇起陆，还真当牛鼻子老道养在归墟的四条龙都死绝了吗？不过这个鹤山门可就差点意思了。”

言罢，外面的明月突然大盛，一缕缕清冷的月光随之照进阁楼内。不知何时，一名女子出现在了床榻旁，只见她身着黑裙，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气质清冷头，双眉间点着一颗朱砂痣，赤裸着玉足站在冰冷的地板上。

夫子看到这名女子，怒骂道：“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想死可以去找镇东的那个死胖子。”

怎料清冷女子对他脸上的怒火视而不见，面无表情的缓慢开口道：“李余已经获得那把剑了，按照约定，他该来归墟为我斩开锁链。”

夫子再度破口大骂：“按照约定，你当年就该被杀了！要不是儒家付出大代价从那群牛鼻子手中买走你的命，当真以为你是天生龙种命不该绝？”

不待那女子反驳，夫子继续冷笑道：“如今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么着急与我们儒家划清界限？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副猪脑子，我看你以后就叫诛烛算了。”

黑裙女子听闻此言再无之前的清冷，玉指紧握，怒道：“徐杨明，你莫欺人太甚。当年若不是你们儒家背信弃义，我怎能落到如此下场。”

话音刚落，四周空气突然又恢复了平静，只见那徐杨明脸上不再见一丝怒气，反而面色平静的看向诛烛，就那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就在诛烛欲打破这份让人不安的平静之时。他突然笑着开口：“你再帮李余一次，他大道亲水，以后肯定会有机会报答你。但是在那之前他还有一次连我也看不清的死劫要渡。需要你帮他渡过。”

见诛烛想拒绝，他扬起手里的蓝皮书。逢仙二字映入她的眼内。她眼神不自觉间流露出一丝渴望之情。

徐杨明接着道：“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天发杀机有变更，江流万里蛟龙争。可是现在我又看到一本书上写着，天地杀机不一发，草泽各幸蛟成龙。我也分不清那句对，那句错了。或许，该轮到你来帮我们解答了。”

诛烛一听此言瘫坐在地上，双目失神口中喃喃道：“为何你们非要苦苦相逼？”徐杨明怜悯地看着她的道：“从你被圣人救起的那一刻起，你所做的一切挣扎都毫无意义了。”

“非他不可吗？”诛烛绝望道。

“除了那把剑，你已经别无选择了。”随着这最后一句话说完，他便开始闭目养养神。

窗外的明月也被乌云遮蔽，黑裙女子见他不愿再开口，也不甘的消散。

与此同时，镇东的一座小道观里，一名道人束发盘髻，头戴莲花冠身披一件画有五岳三山图的紫色道袍。只见他肥头大耳面如满月，挺着大肚子躺在草席上，左手拿着一个被桃花吊坠缠绕的酒葫芦，眯着眼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

似是感应到了书院那边的变化，他嘴里默念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他话语间的每个字似乎都加持了某种大道律令，照进道观的银辉也随着律令集中在他手中的葫芦前。

突然，他睁开了眼震声道：“天人合发，万变定基。”说完，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天上明月洒下的丝丝银辉被吸进桃花葫芦的酒水中，酒水上慢慢印出一轮明月倒影，似乎可以看见一条黑蛟在月影中扭动挣扎。

道观内传来了徐杨明那隐隐带有怒火的声音，“胖子，你再动下试试？”

“呵呵，你们坏了规矩那贫道自然也要收点香火钱，贫道也只是想帮李余一个小忙罢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眯着眼继续道：“反正你们也该让他入世了，不如先让他来我龙虎山看看风景。”

“会有机会的。”徐杨明的声音逐渐消散，胖道士紧握葫芦的手也慢慢松开。随后他坐在草席上意味深长的笑道：“抓蛟下酒，李代桃僵。嘿！还真是大道可欺。”

归墟海西处，黯淡无光的深海中，一条被锁链捆着的黑蛟正因神魂被撕裂而痛苦地嘶吼着。

平静的海面突然波涛汹涌。夜晚的天空中突然下起瓢泼大雨，隐约能看见电光闪烁于乌云中，而一条头生双角，遍布赤色龙鳞的真龙弋于天空之上。

只见它赤红的瞳孔竖立，盯着海面下的黑蛟，一条条闪电随着它的目光劈在汹涌的海面上。赤龙开口道：“孽畜，老君念你修行不易没有杀你，可你不思悔改还敢放肆。这是最后一次了，再有下次定叫你魂飞魄散，九百年修行化为云烟。”

海下黑蛟看了上空一眼，只得忍痛，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夜深人静的院子中，李余做了一个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化作仙鹤云游四野，梦境一转自己又化成白鹿行于河旁，过了会儿又变成黑蛇下海化蛟。

突然，一个个梦境支离破碎，他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中不知春秋，许久后，他又梦见了自己盘腿坐在书桌前，而前方书桌上则坐着一名身着白衣黑发，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只见她前身伏于桌案之上，左手横撑着右手和前胸而右手托于腮下。

正当李余好奇这是谁时，她嘴角微翘，问道：“李余，你，可愿长生？”

李余听着这空谷幽兰般的声音，想起了六长老喊的那声前辈。他厚起脸皮凑近乎：“敢问这位神仙姐姐就是今晚救了我的那名前辈？”

“那不重要，你只需知道若你无欲长生，我便护你一世直到你寿终正寝，你若心求长生，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主人，更是这把仙剑的主人。”她一开口便石破天惊，李余听着竟痴呆了好一会儿。虽然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但是真正确认了还是让他难免有几分不真实感。

他面色复杂，沙哑着声音询问：“为何是我？”

“李余，你要知道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原因的，如果非要说的话，我看你顺眼，这就足够了。” 她言语真切让人听不出一丝作假。

“能先余着吗？”李余盯着白衣女子那看不清的脸庞，仿佛想看出什么似的询问道。可是她却不再发声。

过了许久，李余开始闭目养神不再看她。

此时他想起了书院的徐先生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圣人不能违时，时至亦不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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