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故人、缘起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知，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人就此算是认识了。

易梦总是管黄粱叫黄书呆，原本憨厚老实的小书生在大小姐的影响下也古灵精怪起来。表面上恭恭敬敬地叫着“大小姐”，私下里也会小声嘟囔着“小魔女”。

在易大小姐仅仅十年的阅历里，遇到的人要么宠爱她，要么畏惧她，还从来没有人跟她讲过道理，何况讲的还那么狗屁不通。三分顽劣七分好奇，大小姐主动向老夫子请求跟黄粱坐在一起。

“易梦，你不会还想揍黄粱吧？”老夫子一脸狐疑地看着易梦。

大小姐难得红了脸：“先生，我那天••••••我那天是一下没忍住。你看黄粱他一副软软糯弱弱的样子，打起来多爽啊••••••”

老头脸色变了，花白的眉毛扭在一起。

看着卢老夫子的面色，易梦赶紧补充：“但是打了之后感觉也就感觉一般，没有想象地那么爽。”

不等老头再次说话，易梦又说道：“先生您不曾教导我们说‘君子可欺之以方’吗？我打黄粱这不就是欺之以方，而黄粱不正是君子吗？您又说‘则其善者而从之’，我坐到黄粱旁边，不就可以更好地向他学习了吗您说是吧。”

“‘君子可欺之以方’说的是对正人君子可以用合乎情理的方法来欺骗他，说的是你无缘无故殴打同学吗••••••”老夫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嘴唇正准备开始长篇大论，易梦马上向他行礼溜出了学堂，显然不乐意听他的絮叨。

长叹一口气，卢老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次日。

黄书呆不愧是黄书呆，早早地来到书院温习昨天老夫子讲授的典籍。

窗外。

老夫子正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黄粱天性聪慧，又不失淳朴的大智慧，对自己布置的任务也都能很好地完成，比自己当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夫子坚信假以时日黄粱定能在科举中一飞冲天，甚至完成自己当初未尽的理想。

就当老夫子踌躇满志地幻想黄粱的未来时，不和谐的声音在清晨的学堂响起。

“黄粱，你来这么早干什么，难道你也••••••”是易梦。

看到易梦，黄粱下意识地捂了捂脸，显然昨天的一拳让他有些后怕。

易梦跑到老夫子的桌子旁边，从老夫子桌上一堆典籍中左翻右翻终于找出一本封皮几乎已经完全脱落的书籍。她洋洋得意地晃着手中的书，“《西厢记》，读过不？说的是那张生与崔莺莺才子佳人的爱恨情仇，这可比卢老••••••卢先生的经典好看多了。嘿，我家人才不给我看这些书，他们才没想到我藏在先生这了。你说我家都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商人，朝廷又不允许我们参加科举，读那么多圣贤经典有什么用，圣人会教你怎么把东西卖出好价格吗。”

窗外的卢老头脸色两天之内已经变了三次，怪不得这丫头最近都没有逃课，怪不得这丫头现在每次上课都不打瞌睡了，怪不得这丫头每次都故作恭敬地等自己授课后离开学堂再离开。老夫子本想就此冲进去狠狠地责骂易丫头，但想想还是退回了易家给自己提供的居所，等待学堂开课时间的到来。

黄粱毕竟是孩子，三言两语便被易大小姐勾起了好奇心，捧起《西厢记》从头开始读，便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少年不知愁滋味，但或多或少也懂得一些了。

“离恨千端，闲愁万种。”

“相思只相知，老天不管人憔悴。”

少年朦朦胧胧地感受到张生和崔莺莺的情与爱，正待仔细往下读时，手中书突然被人抽走。目光随书而动，看到的是卢老夫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沧桑面庞。

痛心疾首的老夫子狠狠地拍击自己的手掌，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围着黄粱转着圈，“圣人说君子不妄语不妄动，读书必读圣贤之书。你不读圣贤书哪怕在外面游山玩水倒也罢了，毕竟圣人还说过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现如今却在这看这些、看这些禁书！你说说，你在这书里到底读出什么大道了？”

黄粱仿佛此时才从梦中惊醒，面对自幼都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先生的质问不敢出声，生怕又惹恼了先生。

卢夫子看到黄粱的这副模样越发上火，猛地从桌上拿起戒尺，“把手伸出来！”

黄粱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伸出手去。

这时，一只白嫩的小手将黄粱的手拉了下去。

“先生，书是我带进学堂的，也是我要求黄粱看的，如果你一定要惩罚，那就惩罚我吧！”易大小姐右手压住黄粱的手，左手伸到老夫子面前，两眼炯炯有神。

老夫子愈发怒火中烧：“别以为你是家主的女儿，我就不敢罚！哪怕家主明天就将小老儿逐出易家，今天这顿罚你也得给我吃下！”

重重的一记惩戒，打在易梦的手上，也敲在小书生的心中。

散学后。

“大小姐，谢谢你。”黄粱小声说道。

易梦此时才恢复了一些众人眼中大小姐清冷的样子，轻轻摇摇头，“昨天我打了你，今天我替你被打了，我们就算两清了吧。”

黄粱连忙摇头。

“嗯？”大小姐秀气的两眉绞在一起。

“大小姐，你其实不用这样的。昨天你打我打的又不重，何况今天先生骂我也是对我好啊。”

易梦原本绞在一起的两眉上挑：“这就是本小姐的朋友义气！你没听说书先生说过吗，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金重。”

“朋友？”

“怎么？你不愿意？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就是本小姐的朋友了！就这么定了！”大小姐郑重宣布。

“朋友••••••吗？”少年轻笑，欣喜满怀。

第三日。

小书生比昨天更早来到学堂，翘首以盼望着门口。

当易梦出现时，黄粱连忙迎了上去。

“干什么？”从没见过这样的小书生，易梦有些猝不及防。

黄粱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罐，递到易梦手中。“这是一位与我家长辈关系极好的奇人异士留下的，对你手上的伤很有好处。”

易梦没由来红了眼，虽说在家中受到万千宠爱，但兄长也曾在闲聊时谈论过外人的险恶，告诫过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

此时看着黄粱清澈的眼神，易梦的心仿佛悄悄触动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

恰似春风拂过杨柳岸，晓风残月依旧，只是些许波澜。

叹人间真男女难为知己,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当然，他们还小，这仅仅是缘起，说起未来，说起感情，为时尚早，世事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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