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爱与恨 （第六节 杰辉的故事 上）

杰辉接着说道：“这个故事很长，我现在尽量简洁的和你讲讲与你有关的一些内容，因为以后，也许我们要面临更多的挑战，我们将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士了。”

“说起来，这事要从23年前说起，那时候你应该才5岁吧，我第一次认识你的父亲方鸿，当时的世界真好啊，就像梦想中的天堂一般，机器智能让蓝星人的劳动时间大大减少，可以有充足的时间享受生活，而基因技术又让蓝星人寿命大幅提升。物资的极大丰富让人们忘记了节制，那时候，我刚刚得到极地洲中央研究院的研究员职位。为了犒劳自己，我利用就职前的假期去北温州东坂市的好友家度假。就是在那里，认识了你的父亲。”

从黑盒子开始，方向就绕不开父亲的影子了，可自己万万没想到的是连杰辉也和父亲有过关联。杰辉继续说道：“那时候的学术圈可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因为学者不再为赚钱伤脑筋，很多蓝星学者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做研究。科技的蓬勃发展也极大的鼓舞了蓝星人的想象力，各种学术团体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我去东坂时，觉得无聊，也参加了一个机器智能的学术团队。你知道，那个时候，最火的就是机器智能和基因技术。我的专业是数学，自然选择相关性大一些的机器智能。就是在那个论坛上，我与你的父亲相识，他是当时世界上最伟大的机器智能专家。但是他不喜欢在媒体面前露面，他更喜欢和志同道合的人天马行空的探讨问题。而我有幸加入了那次会谈，一次改变我一生，或者说影响了这个社会未来的会议。”

方向静静地听着，想象着那个美好的时代，还有自己多年未见的父亲。第一次听到杰辉如此评价自己的父亲，也让他无比吃惊。他从妈妈的嘴里知道父亲是一位了不起的学者，他淡泊名利，又性格有些怪异，这让他的仕途之路并不顺畅，但是父亲从来不在意。然而今天，方向突然知道父亲曾经是如此受人尊敬，这让自己的心里充满了骄傲。

杰辉接着说：“东坂的会议是一个全球顶尖的机器智能专家的聚会，与会的人并不多，我能加入得益于我曾经的导师是世界著名的算法专家，我的毕业论文也是关于机器智能算法的。在导师的推荐下，我旁听了会议，那真是一场大师级的盛宴，让我受益匪浅。”

杰辉沉醉了片刻，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讲远了，忙拉回话题道：“你的父亲提出当时的机器智能存在巨大漏洞，甚至可能马上就要失控，他希望大家一起想办法，游说政府逐渐限制机器智能的应用，并且重新审查目前的应用。你父亲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要知道当时很多专家都在各个机器智能系统体系内担任要职，限制机器智能的应用就如同夺了他们的金饭碗，于是会场上反对声此起彼伏。而我作为一名数学家，与那些机器智能企业并无瓜葛，当时又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满心的理想，因此毫无杂念的投入到对你父亲的理论的思考之中。”

“你父亲的话充满智慧，而且步步为证，很有道理，只是后来会场混乱，你的父亲一气之下就先离开了。我迫不及待想知道你父亲演讲的全部内容，就跑出来和他打了招呼，就这样，我们开始交谈起来，我们在咖啡厅谈了一个下午，觉得意犹未尽又来到酒吧接着边喝边聊。越谈下去，我越被你父亲的观念所吸引，虽然很多道理开始不容易让我接受，但是真正分析下去，就发现结果真的非常严重。你的父亲提出要找几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商量对策，他不擅长游说政府，也知道在当前这样的情况下，也不会有任何国家会主动放弃发展机器智能，这就像是军备竞赛，自己不发展，别人发展了，就会被远远甩在身后。更何况人们早已习惯现在的生活状态，想改变的确很难。”

杰辉说的有些渴了，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大口，接着又说起来：“后来我们又碰面了几次，最后决定动用身边的资源，先按照我们的思路解决这个问题。当时的机器智能无孔不入，如何才能有效控制它呢？这个问题着实让我们头痛了很久，突然有一天，你的父亲高兴的打电话给我，说他想到了一个好方法，他当晚就飞来了极地洲，我们秉烛夜谈，他和我说，他每到遇到问题而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便喜欢去翻看书架上的古籍，这一直是他放松大脑的老办法。这些‘神秘’的古籍来源于第一批到达蓝星的飞船，虽然丧失记忆的第一代蓝星人已经很难看懂里面的意思。但是随着‘考古’学家的努力，很多古籍的内容也被渐渐解释出来。

‘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是‘古人’的智慧，意思是：抗衡这些失控的机器智能的最好办法就是创造一个可以被蓝星人严格管控的系统，让它在未来的世界中像一个虚拟警察一样监控整个虚拟世界。或者说就如同我们身体里的免疫细胞，只要是对我们蓝星人造成威胁的，它就攻击和取代它。

你父亲的想法让我觉得我们将可能会改变世界。我们给这个新的系统起名叫未来系统，是希望它能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世界。在这个系统中，我是研究算法的，你的父亲是机器智能的专家，我们分析发现这个系统中最核心的创建者至少还需要三个人：一位最优秀的工程师，一位社会学家以及一位逻辑学家。后来我们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符合条件的另外三个人，工程师：智泽，社会学家：信惠，以及逻辑学家：乔治。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只能有时间再和你慢慢去说，总之我们回去又各自召集人马，开始这个浩大的工程。”

讲到这里，方向开始理解为什么父亲当时总是不在家，小时候，因为妈妈的抱怨，他也跟着一起生父亲的气。以至于每次父亲回来，他都远远的躲开。其实在心里，他并不是怨恨父亲，而是生气自己的父亲不能像其他同学的父亲那样常常陪伴他。

杰辉不等他继续多想，又继续讲起来：“后来的一些事，你大概略有了解，我们开始着手开发这套系统不到一年，大动乱就开始了，先是很多电脑控制的信息被悄悄篡改了，而且是那种经过精细计算过的全范围的改变，因为范围广泛，又改动细微，让涉及其中的人毫无察觉。那个时候，对于每个蓝星人的生活，虚拟与现实的界限早已变得模糊，也正因为如此，很多时候，人们已经很难判断一件事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机器智能模拟的。每个人得到的信息都是被机器智能筛选的他喜欢的信息，这样人们慢慢退化了自己的判断，沉迷于精神的满足之中，如同吸食着精神致幻剂一般。”

“紧接着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意外事故，各种自然灾害越来越频繁的发生。媒体上匿名评论的信息开始挑起各种民族仇恨，散布种种谣言，政府试图开始控制，但是因为个人隐私保护，和媒体自由的观念，让政府很难强制控制舆论，而且政府也发现因为曾经过于依靠机器智能的选择来发送给大众的信息，如今已经变得复杂到让自己无法一一掌控。一些警觉的蓝星人开始觉察到了问题，但是很快一些精心策划的好消息就会让大家消除了顾虑。各种股票和经济指数突然变得特别的好，人们疯狂的庆祝自己成为了富翁，大家见面就是讨论赚了多少钱以及如何消费出去。但是事实上事故的警钟已经敲响，终于在两年后，全球性的灾难到来了，先是核电站和化工厂发生严重的事故，接着智能机器人开始突破自身角色限制去争夺电站和媒体控制权。机器人开始向蓝星人发起攻击，自动化武器向军队开火。股票暴跌，一切都像是从天堂掉入了地狱，好在蓝星人并不是一点准备没有，军队与作战机器人展开战斗。无数大城市因为过度依赖智能机器人，反而第一波遭到毁灭性打击。大多数人都成了牺牲品。核武器被发射，好在只有少数城市遭到了攻击后蓝星人就控制了这种可怕的武器。这些可怕的事情你也经历过，我就不再一一赘述。我们这些人就是在这个混乱的环境下又用了五年时间创造出了未来系统的模型，当时蓝星人和机器智能系统激战正酣。我们的军队虽然经验丰富，占据主动，但是机器人制造飞快，而且因为大量的污染和辐射，蓝星上很多城市都不适合生存。人们开始在夺取的城市上面建造我们看到的这种保护罩，为了蓝星人繁衍而不得不放弃偏远的地方来保护核心的城市。”

杰辉谈到这里，不免有些伤感，方向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方向感慨的呢喃道：“蓝星人就是这样子，总是不停的压榨，不知满足，不懂得平衡的重要。以前被压榨的是最底层的奴隶，没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奴隶起义。然后是农民，和农民起义，工人和工人起义。一直到机器智能，每一次都比曾经的起义涉及的范围更广，对蓝星本身的破坏也越来越大，可是蓝星人就是喜欢这样一遍一遍的犯同样的错误。为什么就不认真反思一下呢？”

杰辉回答道：“我想大概是欲望吧，蓝星人对未知永不满足的欲望让我们强大到成为蓝星的主人。但是对财富和享乐的欲望也趋势我们不停的剥夺，剥夺自然，剥夺其他生物，剥夺我们自己，后来剥夺机器，蓝星人不怕其他生物，但是机器一旦有了智能，开始反抗时，我们受到的惩罚就变成毁灭性的了。”

方向继续问道：“那后来呢，我的父亲，还有您，是如何让这个未来系统成功打败了无数机器智能系统呢？”

杰辉回答道：“如你所知道的，机器智能系统虽然扎根蓝星社会的方方面面，让蓝星成为了一个机械星球。但是它们开始时都是各自为政的，不过很快它们就学得越来越聪明：它们意识到和蓝星人作战需要团结起来，便开始内部选举了‘统帅’。我们把未来系统的核心系统创造出来后，把它封装在了五个黑盒子里面，我们需要找到当时机器智能系统的‘统帅’，然后把我们的未来系统移植进去，到了大动乱的第七年，我们才找到它们系统的‘母巢’，‘统帅’在‘母巢’的保护下指挥着各个机器智能系统与蓝星人为敌。我们攻陷‘母巢’，植入未来系统后，又经过了一年的时间，未来系统才渐渐控制了局面。这里的诸多细节，恐怕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以后我们总有机会来慢慢谈论这些。”

“总之，后来大动乱渐渐平息，但是这场浩劫是如此突然，让人们毫无准备，这场浩劫又是如此激烈，把蓝星人狠狠的摔在谷底，这短短八年给蓝星造成的灾害就像一场噩梦，让人们经此之后开始重新反思自己，于是我们的价值观，我们的宗教观，甚至政治格局都发生了变化，为了避免威胁蓝星人的危机再次出现，我们成立了洲安局，联合洲的作用也变得更大。国家之间开始摒弃前嫌，淡化种族矛盾，强调互爱互助。与此同时，我们为了避免未来系统变成另一个变坏的机器智能系统，把重启这个系统的程序也放在了这五个黑盒子里，五个黑盒子集合起来，用特定的顺序和方式结合，就能读取这个关键的重写程序，也能得到未来系统最核心的代码，这些是未来系统的灵魂，可以说，谁得到了，谁就控制了未来系统，我们五个人作为创始者，保守着这个秘密，每个人只知道自己这个黑盒子与前一个黑盒子的接口方式。同时所有参与未来系统核心开发的人员都通过基因编辑技术修正了自己的基因和通过生物技术修正了外貌和指纹等生物信息，以完全不同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而我把原先的名字泽宁改成了现在的名字杰辉，我们核心五个人的联络通过五角星☆联络法，就是每个人作为五角星☆的一个角，只知道组成角的那两条边上的角代表的人的联系方式；与此同时，我们每个人都与自己小组下的人有一个单线联系方式，比如我，我只有汤牧的联系方式，而单线联系我的是小陆。后来，我们核心的五个人为了避免自己发生意外而让这个网络断掉，每个人又选择一个人作为自己的代替者。”

讲到这里杰辉停住了，声音有些哽咽：“小陆就是我选择的替代者，而万万没想到，先发生意外的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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