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醒

仿佛过了许多年月，一时只觉得沧海桑田。脑中好像有一扇窗户迅速闭合。“咔。”万物沉入黑暗，脑海急急涌起几个字，“吃……吃……”

无数的手伸了出来，胡乱攀住了程声。

脸上一股水汽扑面而来，腥味……他惊悚地又睁开了眼。

窗外的灯都熄了，一片死寂。洁白的柔光依在浴池的水面上。

仍旧是半夜，他低低喘着气。缓过神来，手脚是冰凉的，全身是酸痛的，感觉被绑缚住了一般，使不上力。

手还探在浴池里，血已经不流了，手在水里也没结疤，伤口就这么暴露在水中。水温很凉，面上浮游着一层血丝，随着水的起伏一点一点轻晃，许多环在了程声的手边。

经过一夜的浸泡，那长而可怖的伤口边缘处泛着苍白，像是抽光了生机。

程声勉强睁开眼，在手腕处扫了几眼，哆嗦了几声强撑着起身，试了几次都不行，晓得此时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不能动弹，所以只好作罢，挣扎着只是把手从浴池了拿了出来。

此刻他头疼的厉害，翻江倒海般，思绪怎么都平静不下来，里面像猫玩乱的线球杂乱无章，又像是一团浆糊，胶在脑海里搅得一塌糊涂。

微晃脑袋，瑟瑟发抖地勉强撑住半边身体靠在墙上，右手扣住左手的肘处，时不时颤动。

唇下被咬的有些发青发白，打颤的呼出一口凉气。目光无神，眼眸低垂，全身上下什么都是乱糟糟的……真的像是一条狼狈的败狗。

没死……没死？

他突然急切地想确认一下，伤口处的刺痛很快就证明了此刻的一切并不是虚假的梦……不是梦……他还活着。

残酷而可笑的事实……

“小婉……”他还惦记着那个女人，苍白的脸上杂糅着不甘。

颓废地歪着脑袋，他动也不想动，依靠在墙上犹如死了。

困意又涌了上来……

眼皮再一次变得沉重，正当他要睡过去的时候，浴池里的突然水冒起了水泡，水槽被打开，里面的水一点一点的抽离。

与此同时，灯忽明忽暗的亮了起来，猛地完全闭合，归于黑暗……

浴台上的各种物件一个个扫落，掉在程声的面前。

动静很大，程声从困意中一怔，面色更加苍白，强打精神，慌乱的观察四周。

无奈身体虚弱的不像话，他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谁？”他只好哆嗦地颤道。

没人回应他，灯却闪了一下。

“谁？”他艰难地仰头，虚弱地又重复了一遍。

似乎是为了回应的更加明显，灯又开始忽明忽暗的亮，场面显得格外诡异。

程声喉咙有些发干，圆睁着眼却不敢去看，赶紧把眼睛闭合上，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眼睛探出一条缝，眯着看向镜面。那镜面上竟有一道瘦长的黑影屹立不动。

程声面上一青一白，死死闭了眼，手里无力掐着物件不敢放松，心跳如擂鼓。

“咚，咚，咚。”

浴池的沿角处响了三声，毫无征兆般。

“咚，咚，咚。”又是三声，似在步步逼近。

月光淅淅浮在愈来愈矮的水面上，四周荡着一片浅浅的雾气。犹如与世隔绝般清冷的光芒中程声大气不敢出，任由声音响起。

仿佛有指尖在沿角处缓慢移动揩拭，“咚，咚，咚。”浴室窄而死寂，于是就连程声的呼吸的显得极清晰，那声音似锣鼓一阵一阵响在他心尖。

灯恢复了正常，耀眼的光驱散黑暗。程声咽了一口唾沫，感受到光亮，眼睛没有立即睁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试探地微眸探去，面前什么都没有，镜面上也没了黑影，浴池里的水已抽的干净，仅剩下几滩水泽。

手里握着牙膏，抬手时不小心蹭到伤口处不由咧嘴痛苦地吸气。

痛的锥心刺骨，细看，伤口里面的血肉清晰可见，加之浸泡许久，边缘的肉已经翻了起来，格外骇人。

四处都是湿润的斑斑血迹。雪白的墙衬着红，咋一看，真似寒冬里凋落的雪中红梅，散了一地。

声音没继续响起，程声绷紧神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观察四周。

他挪了个位置，想靠得舒服些，目光警惕，动作小心翼翼。

灯又闪了一下，浴台一个物件摔落下来，仿佛是在吸引程声的注意力。

程声似炸了毛的猫，全身汗毛竖了起来，死死盯着落下来漱口杯，不敢动弹。

漱口杯旁的水泽动了起来，转眼聚拢，又分散，凝成一个一个若隐若现的字。

“别害怕。”

如当头一棒，手上的牙刷颤在地上，背后全是冷汗，他忍住不出声，齿死死抵住唇。

惊恐，除了惊恐外还是惊恐。死死憋住气，不敢眨眼，更不敢说话。

“我救了你。”

已经不是在他认知的范围内了。程声颤颤巍巍地盯着水泽，全身上下冒出了鸡皮疙瘩。

极力稳住他惊恐的内心，沙哑的说，“你...是谁？”只敢问这么一句。

水泽不一会又流动了起来，像是拿笔在地上勾画着，凝成一串文字，“我已经死了。”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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