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索命

姜义小时候，和父母住在乡下农村。虽然家境不是很好，但是自打姜义的父母有了姜义之后，全身心地投入到姜义的抚养上，平日里十分疼爱他。姜义的爷爷奶奶住在邻村，时不时来串个门。日子过得不能说富裕，但是家里亲戚和睦，邻里都亲切，但是好景不长，姜义很快就遇上了一个让他家里人都头疼的问题。

话说那一天，原本是个普普通通的上午。男人们扛着锄头钉耙下地干活去了，女人们则留在家中收拾家务，做做饭，一片祥和的景象。姜义踏着鸡鸣犬吠之声，迎着刚升起没多久的太阳，朝村口走去。他昨天和几个小伙伴约好了一起下河游泳。走到半路，遇到了二黑和钢蛋。三个人闲聊了几句，忽然二黑像发现了啥宝贝似的两只眼睛冒出火星来。姜义一见他这副德行，以为他是捡到钱了，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不远处的地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绿油油的东西，在太阳下闪着诡异的光。

还没看清是啥，二黑就像一条见了肉包子的饿狗，“吧嗒吧嗒”一路小跑扑了上去。钢蛋也紧随其后。姜义犹豫再三，还是留在了原地。

“这是块儿玉。”二黑的声调都变了。“这块儿玉你不能独吞，见者有份”钢蛋慢吞吞地说，嘴里还夹杂着口水声，就好像有人拿水管往他嘴里冲水一样，恐怕在他的脑海中，玉、钱、好吃的已经连成了一条线。二黑一听这话立马像个护崽儿的母鸡一样把玉迅速收进怀里，嘴里应付着：“知道知道，等我爸下次进了城就换好东西给你们分。”说完还瞟了一眼姜义，转身脚下抹油往家的方向跑了。钢蛋见二黑卷着玉跑了，倒也没说什么，他是村长家的孩子，村长是村里最富有的一户人家，家里的玉制品基本上妇女人人有份，钢蛋见得多了，也不会稀罕一块地上捡的脏兮兮的玉。

“你们在地上捡的，不先问问这东西是谁掉的吗？”姜义这句话就卡在喉咙里，这时候终于吐了出来。钢蛋耸耸肩，脸上的肉也跟着晃了晃，什么也没说。

然而二黑还没等来他爹给他换好东西，就病倒了。姜义听他妈妈说二黑自从吃了中午饭之后就开始发烧，烧的可厉害了，还一直说着胡话。到了太阳快顺着山坡滑下去的时候，二黑的烧依然没有退的迹象。赶来看望二黑的乡亲们把二黑的床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啥方子都试过了，咋烧就是退不下去啊！”二黑娘披头散发，冲着二黑爹喊，干裂的嘴唇上泛起白色的皮屑，好像发烧的不是二黑，是她。二黑爹拉着脸，使劲地抽着闷烟，就是说不上来一句话。屋子里一下子烟雾弥漫，很快连面前的人都看不清了。

“二黑娘啊，你赶紧去金龙山金龙寺拜拜吧，不请个佛爷怕是这一劫过不去啊！”平日里信佛的何姑姑的声音从烟雾那头传过来。

有人挥了挥手，牛奶一样的烟雾顿时出现一个大缺口，隔壁王大爷出现在烟雾中。“我看啊，赶紧去镇上请个郎中看看吧！”

乡亲们一听这话，都纷纷七嘴八舌地附和。最后还是二黑的哥哥大黑主动请缨去镇上抓药。姜义从人缝里往里挤，看见二黑不停地抽搐着，就好像有人拿鞭子抽打他一样，表情也很是古怪，似笑非笑，像哭又不是哭。

忽然间，二黑挺直了身子，两个胳膊扭曲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二黑的胸膛窜出来。二黑娘赶紧拿来毛巾搭在二黑额头上，嘴里不停地安慰：“没事没事，娘在这里。”姜义也被吓了一跳，上次见到二黑这副模样还是去年冬天，二黑非要下水冬泳，结果两条腿都抽了筋，这次恐怕是连胳膊带腿都抽了。

人群一阵骚动，混乱中姜义瞥见了二黑的床头柜上那块捡来的玉，他下意识地抓在手心里。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意顺着姜义的手心传到脚底板。姜义感觉自己像是在握着一块冰，差点没把玉扔出去。

不过真正让他差点把玉扔出去的，是来自背上的重击。先是一阵麻木，然后是火辣辣的感觉在后背上蔓延扩张，。姜义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父亲。

“你咋乱拿人家东西！”父亲一声巨吼，姜义都能看见从房梁上震下来的灰尘在空气中纷飞。

“这又不是他的，是他捡的。”姜义的声音闷在肚子里，父亲的威严对他起了威慑性的作用。不过当时全场鸦雀无声，他的声音再小也够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老哥，”二黑爹上前解释，“这块玉确实是二黑他捡回家里来的，上午他回来之后就一直放在这。也不是我们家的东西，你别打孩子啊。”姜义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对啊，我看着他捡的。”同时把上午捡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完他的话，钢蛋的爷爷发问了：“那你怎么不上去捡呢？”

“因为···因为我看见那块玉的主人好像就站在旁边。”姜义最终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二黑捡这块玉的时候，在不远处有一个小孩，”

“谁家的小孩啊？”钢蛋的爷爷是村长，他打断了姜义的话，环顾了一下四周，各家各户的代表基本上到齐了。“这是谁家的玉？”村长又问了一遍，还是无人应答。

姜义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那个小孩···不像是个人。”然后他解释说那个小孩浑身发绿，脸歪嘴斜，皮肤像得了病似的溃烂，还有虫子在爬进爬出，身上的臭味隔着老远就能闻见，可是二黑和钢蛋却对那个小孩熟视无睹。

听了这话，人群倏地沉默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不自觉地显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一大屋子大人能听一个小孩讲故事已经实属不易，听了这鬼话当然不肯相信。

这时，人群开了个口子，平日里走街串巷算命的黄半仙挤了进来，张着漏风的嘴，“来来，让我看看那块玉！”说着瞪着瞎眼，准确地抓起了那块玉。

“原来瞎子不瞎啊。”

“玉都是有灵气的，我是顺着这股灵气···”黄半仙的话没说完，突然脸色大变，好像恢复了视力看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一样。“这···”他翻过来倒过去仔细抚摸这块玉，“这是块儿冥玉，是死人的东西！”他赶紧把玉放回原处，仿佛那是一块烫手的红薯。

“冥玉···”众人都面面相觑。

黄半仙娓娓道来：“冥玉就是死人下葬的时候带在身上的，而这块玉，是小孩夭折之后下葬含在嘴里的。眼下这玉上的脏东西已经离开了玉，只怕···”黄半仙顿了顿，还是说出来后半句“只怕已经附到这孩子身上了。”

二黑娘一下子炸了毛，扑到黄半仙身上，用力地摇晃：“大师！你说该怎么办，救救我家孩子吧！”黄半仙平常算命很准，大家也都信他，这会儿也都眼巴巴地望着他。黄半仙却犯了难，“这···我只是个算命的，这种诡异巫术我也只是听过，至于怎么驱鬼，我也不清楚。你们还是赶紧去找个高人来作作法吧。”说罢就抽身往屋外走了。人群顿时成了一锅粥，出主意的，照顾二黑的，乱成一团。

二黑爹揪住了姜义，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你能看见那小鬼，为啥不阻止我家二黑啊！”姜义着实被情绪激动的二黑爹吓了一跳，只是支吾着：“我本来想喊住他的，可是那个小鬼一直瞪我，眼珠子都从眼眶瞪出来了。”二黑爹对着一个八岁小孩也不能多说什么，转身去照顾二黑了。

姜义晚上也没能睡好，前半夜只要一闭眼，不是鬼小孩那张眼珠子挂在眼眶外面晃荡的面孔，就是情绪激动的二黑爹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到了后半夜，二黑家又开始闹腾了。二黑爹半夜起来解手，路过二黑的屋子，本来想瞧一眼二黑，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心都凉了，二黑床上空空如也，被子掀在一边，用手一摸，一点热气都没有，看来已经出去好大一会儿了。还有好转的二黑原本已经睡下了，这大半夜的不知道去哪里了，二黑爹这下着了急。叫起来二黑娘和大黑，拔腿就往院外跑。这一下惊动了四邻，乡亲们听了消息，纷纷出动去找二黑。

姜义也跟着去找。村里各处都找遍了，连个人影都没见。于是乡亲们点了灯提上手电上了村后面的深山。喊二黑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可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万籁俱寂，大山跟死了一样。

打头阵的大黑有了发现，他看见前面野林子的大石头上有个小小的身躯。大黑走近一看，正是二黑！只见二黑浑身脱得赤条条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就跟回了娘胎一样。大黑伸手一摸，随后就跟被车撞了似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二黑的身子被冻得硬邦邦的，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甚至隐隐约约散发出一股恶臭。

惨白的月光从天上投下来，穿过树林叶子的缝隙，像一根根巨大的银签插在地上。

二黑死的并不安详，他像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脸色难看，面部扭曲。

后来姜义听说处理二黑尸体的时候，身子怎么也掰不直，在他嘴里还发现了那块玉。黄半仙临走时说的话又钻进姜义的耳朵里——

“那玉要不得，那是鬼用来买命的···”

二黑下葬的时候，姜义看见黄半仙和村长在商讨些什么，村长听了之后，神色之间露出一抹恐惧，随后目光锁定了姜义。之后村长亲自找到了姜义的父亲。

“这件事关乎整个村子的存亡。”村长的声音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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