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9）

在忙完了老吴的事情后，杜尚别突然就闲了下来，之前一个月没日没夜地忙活，现在他的生活重归平淡，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坐在门口，或是发呆晒太阳，或是捣鼓一些新玩意儿。这日子过得，他苦笑着摇头，像一个退休老头。

本来以为蔚颜也应该回去了，谁知道在下午的时候，杜尚别老远看到蔚颜在马路对面下车，走到自己面前。

杜尚别打量了她一秒，笑道：“怎么了这是？看你精神不大好。”

可不是，看她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步子轻飘飘的，头发略散乱地披着，脸上难掩倦意。

蔚颜说：“我没事儿，昨天没睡好，晚上做了很多怪梦。”

“嗯？”杜尚别被这个突然出现的话题弄得莫名其妙。

“噩梦吧？”杜尚别问。

蔚颜是这样想的，那些从没有在自己记忆里出现的陌生人，也根本不可能成为自己梦境的主角，而那个男人的出现异常蹊跷，他第一次出现是有关杜尚别的那一场梦，既然这样，不如来试着问问，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也不全是，很多都忘记了，唯独一个记得非常清楚，”蔚颜尽量说得带点迷惑性，“我梦到一个男人在追杀我。”

听到这话，杜尚别突然心惊，想到昨天晚上，他问：“追杀？”

“对，一个男人，不是我认识的人，但相貌什么的非常清楚。”

杜尚别笑笑：“这么逼真吗，连样子都记得清？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他追到我了，到都快要砍到我了，然后我惊醒了。”

听到这个回答，杜尚别在心里重重地松了口气：“噩梦嘛，很正常的。”

“嗯，就是太逼真了，有时候我在梦里会梦见一些句子，醒了之后还记得，这次我连那个男人的脸都记得清清楚楚。”蔚颜又重复了一遍，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抖了抖展开，竟然是一个男人的画像。

杜尚别哭笑不得，居然给画出来了，这是得多闲？

蔚颜趁杜尚别看画工夫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杜尚别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点忍俊不禁：“我看你啊，魔怔了这是，回去好好休息。怎样，过会儿有兴趣去夜市逛逛吗？”

蔚颜愣了半天：“啊？哦，好啊。”

这晚是这周的最后一天，蔚颜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梦境，那另一个自己照常生活，醒来后她莫名安心了很多，或许先前只是意外，就连人的心脏都会时不时出点小毛病，自己这个谁都无法解释的事情，出什么意外都不足为奇。她暗暗地下决心，不能再让梦境影响现实，无论它多么逼真——只要自己还能够分得清这两者。

······

杜尚别也不知道为什么，蔚颜总喜欢往自己这跑，大概是在塔吉克这里她目前为止就认识自己一个人，不过人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来得勤了，杜尚别也习惯了。

见杜尚别现在闲下来，蔚颜也想让他给自己做一个木雕。

“做什么样的？”

蔚颜歪着头想了想，说：“要不就我吧。”

“你？”

“对。”

她找来纸笔，画了一张图。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也不要多像，你怎么自在怎么来。”

杜尚别有点奇怪她为什么总喜欢画画，仔细看，画上的确是她本人，不过这形象却与本人不大一样：梳着普通的马尾，素净的长衣长裤，还背着个双肩包，微低着头撑了一把伞。

“这该不会是你高中的时候吧？”杜尚别笑。

“嗯······是吧，”蔚颜不置可否。这其实是另一个自己的样子，她早已把这个形象深深地刻进了脑海里：“大概什么时候做好？”

“这个，快的话得三四天，主要是这把伞有点麻烦。”

蔚颜说：“那你就别着急了，反正我明天得回去了，你慢慢弄，过段时间我还会再回来取。”

明天的机票，如果错过了，还得再等好几天。蔚颜无所谓，蔚秋兰意见大得很，这次出门挺久的，本来打算待一两天就走的塔吉克，也前前后后停了一个礼拜，远远超出计划，以至于前两天蔚秋兰就嚷嚷：“蔚蔚，妈妈想你啦。”

没办法，回吧。

接了新活儿，杜尚别可算找到点目标，晚上他出去买了一些颜料，顺便备了点日用品，回来的时候，店门口的绿植旁，隐约立了个人。

是个身材极为高大壮硕的俄罗斯人，寸头，明明天很冷，他偏把衬衣的袖子撸起来，露出小臂上文的一只满口狰狞獠牙的灰熊。

他正看着杜尚别，眼神也如同那熊一般。

杜尚别没说话，去开了门，把人让进来。

“小家伙，你要的东西可真刁钻，费力气极了。”他上来就一顿牢骚。

杜尚别笑了：“老鬼叔，我知道你们有本事搞到的。”

老鬼无趣地撇撇嘴：“也就我才可以。”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只用皮套装好的小剂量注射器，递过去。

杜尚别接了，抽出来看，注射器内一管靛蓝色液体在灯光的照射下分外明艳。

老鬼给他介绍：“这东西是国际禁止剧毒药剂，还有强烈的致幻作用，这一针的量，足以让上百个成年人在三分钟之内死掉，”他忍不住问：“你这家伙到底想杀谁？这么大费周章。要我说照脑袋来一枪，什么人都玩完，干净利索。”

杜尚别像是没听到，他低着头好一会才抬起来：“谢了，我们合作愉快。”

规矩谁都懂，交易而已，别多问。

中年人不满地嘀咕：“我跟你合作，从来没愉快过。”说着转身，没走两步，又停下，皱眉打量了一圈杜尚别的店，颇为嫌弃：“你尽喜欢折腾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开什么店不好。要我说，这边，这边，”他指指两侧的墙：“各挂几把刀，那里，”又指内墙：“有把枪最好，门口再来个模特儿，迷彩服，多好，保证生意比这好。”

说完也不等杜尚别搭腔，自顾自出去了。

杜尚别有点好笑，但很快，他脸色淡漠下来，又拿起注射器，看得出神。

三年过得真快，日子，就这样走到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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