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家   宴

与此同时，紫薇宫。则天皇帝正在和太平公主，相王李旦，以及他的侄儿武三思。这三个储君的种子选手一起吃一顿“和气融融”的“家宴”。清粥小菜萝卜汤，太平公主这几天已经吃得要淡出鸟来了。别以为太平是公主身份，一定是极其注意身材，像后世的名媛贵妇一样，讲究饮食。唐代本以胖为美，太平公主又生在皇室，那可是当真一点也不苗条的啊。这大鱼大肉的饮食习惯一旦养成，让她像将近80岁一样的武则天一样天天吃素，她肯定是不习惯的。好吧，笔者是个饕餮，总是对吃吃喝喝的事情尤为上心。太平他们三个，现在可是一点也没心情关心眼前的吃食。正在全力演出着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家庭喜剧。

女帝当然知道他们几个人各怀心事，但是她不在乎，相反的，她非常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控，所有人都以她为中心，竭力表现，互相争宠的感觉。她自己当年，也曾经是这个样子的。

“朕，十四岁进宫，如今已经六十年了，这期间最幸福的日子，就是与高宗皇帝在一起的日子。但是最让我记忆深刻还是太宗皇帝，呵，那时候我一个小丫头片子，看着太宗陛下，就像是看着一座天一般高耸的山峰。只要他一个眼神，我就可以为他上天入地，粉身碎骨。哈，可惜啊…我其实没见过他几面，后来更是…唉，不说了。我只能把他当作我的神，又有些跟他赌气，我在他身后紧紧的追赶，追了六十年呐，帝王讲究文治武功，文治上我勉强有了他的七成，武功吗嘛，虽有小胜，却不及太宗万一，如今我已经年入古稀，时日无多了。算了，算啦，仗还是少打一些让老百姓们好好的过日子吧。”

“陛下爱民如子，侄儿一辈子也学不到姑母万一啊。依微臣看，陛下正值春秋鼎盛，身体康健。他日开疆拓土，成就汉武之功，是必然的事儿。”太平，李旦及他不到十岁的儿子李三郎也连忙附和。

“呵呵，就你会哄我开心。当年西域给太宗贡献了一匹汗血宝马。马性太烈，没人能够驯服。我哪个时候年轻啊，急的表现，就自告奋勇，对太宗说，我能够驯服烈马。如今想来，极是怀念啊。嘿，若是有一匹无法驯服的烈马交给你们，你们该怎么驯服呢？”

这时候唐史，资治通鉴还没有问世，武则天驯马的典故很多人怕惹上麻烦，还不敢大肆传扬。但眼前这三位肯定都是知道的。那武三思更是好好的做过功课。见武则天问话，连忙抢答道：

“回姑母的话，只要给我三件东西，我就能驯服烈马”

“喔，是哪三件东西呢？”武则天面含笑意的看着武三思。

“鞭子，棒子和刀子。它如果不听话，就拿鞭子抽。如果鞭子抽还不行，就拿棒子打它的头。如果棒子还是不行，我就一刀杀了它。”

“嗯，好好好，果然是好办法。”女帝笑着也不点破。转头问太平，“那你呢？”

太平让武三思抢了先机，心里暗骂武承三思，你个傻x，就你知道？武三思的答案与当年武则天跟唐太宗的答对一模一样。武则天如此答对之后，就被唐太宗所忌，后面更是被打入冷宫，出家为尼，险些永无翻身之日。

太平跟武则天最像，这本也是她心中的答案，只是她近日刺死了薛怀义。武则天虽对他宠爱不减，但是她也能够感觉到女帝留她在宫中暗含着惩戒之意。是以答对时慢了一步。心想这般也好，出头的椽子先烂。自己这些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好。就应付到道:

“武大人和我所想一样，我这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啦”

她笑话武三思自作聪明，却不自知，她虽然最像女帝，但她已经是四十岁的年纪，所想之事，心智，境界却与当年十四岁的女帝相仿。也难怪武则天会对她有微微的失望了。

武则天又看相李旦。

“启禀母皇，若是儿臣，就亲自饲喂马匹，多给它草料，美食，或许能，或许能将它感动，乖乖听话。”

武则天听完叹了口气，“幸亏你没有个要做宰相的老丈人，要不然你怕是也和你哥哥一般，江山也可以让给他人了。”说完一脸嫌弃的不在离他。

李旦也不气恼，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答话。这时他身边不到十岁的孩子却喊道“奶奶，奶奶，孙儿有办法，”

“喔，三郎有办法啊？说给奶奶听听。”

“嗯…三郎也需要三件东西。萝卜，鞭子和马夫。它听话，我就给他萝卜，它不听话我就饿着它拿鞭子抽它。”

“它要是一直不听话呢？你不生气，不杀了它？”

“它要是一直不听话，我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让马夫一直拿萝卜馋着它，拿鞭子抽它。我为什么要杀它啊？杀了它不就永远都没机会听我的话了，挨鞭子，挨饿的又不是我，我生什么气？

“那你每天的时间就用来跟着匹烈马耗着？”

“我有马夫的啊，把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马夫去做，一定会做得比我好。我还要读书，写字，孝敬奶奶和父亲呢。”

武则天听后双目低垂，忽的抬头，怒斥李旦道：

“你看你教的孩子，一身惫懒，偷奸耍滑的性子，你和这孩子的几个老师，一律罚俸半年。半年后我检查孩子功课，要是没有进境，就都不要干了！”

李旦见武则天发怒，连忙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请武则天息怒。太平和武三思也在旁边连忙劝解，请女帝不要气坏了身子。

武则天怒气稍平，今天本来是喜庆家宴，如今没了兴致，早晚要让这几个不肖子气死，先帝何等英明睿智，居然生了这几个昏聩无能，懦弱不争的儿子来！还是一代不如一代。真是气死我了！李旦赶紧拉着儿子又再次跪伏，不停叩首。

话锋一转，她又对武三思道:“三思啊，还是你最合朕的心思，难为你这么多年来，殚精竭虑，勤于政务，我这块随身玉佩，是先王所赐，随我多年听你说过几次，赞不绝口，如今就赐给你吧。”

武三思听了连忙跪倒谢恩。心下更是极为得意，接过武则天随身的玉佩，看了看太平公主，更是连看都不屑于看相王父子一眼。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知道，不到明天，这宫中发生的一切就会被朝堂知晓，自己定然声势大振。这下离储君之位更近了一步。自己此番能压太平一头，到是要感谢那白马寺的薛怀义了。啊呸，自己这么多年来跟他虚与委蛇，拍了那么多马匹，他又不是为了自己死的。自己近日能占上风，靠得是自己沉稳机智，洪福齐天。此事太平眼中几乎已成实质的杀意一闪而逝，他却完全没有注意。

女帝武则天打发走了自己的三个后辈准继承人，自己在迎仙宫，半躺半卧，似醒似睡的足足躺了一个多时辰。大太监高延福几次催促女帝早早休息，她连理也不理。高延福跟随她几十年，知道她心中定有一件大事在反复权衡盘算。上一次她这个样子，没有几天亲儿子李贤被逼自尽。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双腿发软。他轻轻的给女帝捶着腿，这轻轻的一锤一锤却仿佛是在捶打丧钟，让他感到度日如年。

“延福啊，你跟了我快有20年了吧？”

“是，奴才早年怒杀仇人，触犯国法，是您将我藏于三思大人府中才免于一死，后来又净身入宫，伺候您有17年了。”

“嗯，帮我起一份诏书，责相王李旦，昏聩慵懒，不思进取，有辱先人。命其在家中闭门思过，无朕手谕，不得离府。”

“是”

“另外，你派几个心腹太监，到相王府中，监察相王及诸子日常行为课业。记住，监督相王的同时，这些人，一定要保证朕的皇孙们的安全，还有你那个干儿子冯元一，到是也聪明伶俐，让他去陪伴三郎隆基吧。”

高延福只听得一身冷汗自头上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他也不敢擦拭，汗水留到眼睛里，痧得眼睛生疼，泪水并着汗水一起留下，更是不堪。

“好啦，你不要怕，朕并不想杀自己的儿子，朕已经死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再也受不了那份苦楚了。朕只是责令他们上进一些罢了。”

高延福哆哆嗦嗦的出了迎仙宫，将手下的小太监找了来分配了任务，又把自己的干儿子冯元一找了来，冯元一也才八九岁年纪。让他去陪伴一个软禁的皇孙，天天闷在王府里，他当然是不愿意。高延福这时已经没了方才那哆哆嗦嗦的样子，对冯元一说：

“孩子啊，你记住，你到了王府，一定要尊重王爷，王妃。要跟皇孙三郎做朋友，要对他忠诚不二，万事万物都要为他着想。你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许就在你奉命监察王府的这两年里了。”

不说高延福这边安排各种有关相相王府的事宜，武则天这边的心情非常的美丽，困扰了她多年的问题，似乎终于有了一点眉目。仿佛是一口苦水井，埋又会渴死，喝又是极苦，这时你突然发现原来这井中其实还有一道甘泉，只是混淆了苦水，一直没被发现。

心中忧虑已去，她年事毕竟已经很高了，不多时，就昏昏睡去。突然间就听得而畔中一个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道:“武媚娘，武媚娘。哎呀，你可真厉害。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见面了，我太激动了，太激动了！”

“武媚娘？有多少年没人叫我这个名字了？小丫头，你又是谁啊？敢直呼朕的小名。”

“对了，你现在叫武曌，我可不是什么小丫头，我是壬戌水一四四二，你可以叫我一四四二。我比你还大得多哩。你不愧是我们所有人的偶像，我们算着你还要五到十年才能破解心魔执念，灵魂境界圆润通明，所以才让我一直盯着你，帮你护道，省的你像700年前那个姓王的小子一样，明明已经得到飞升的资格，居然老了以后心魔丛生，功亏一篑。哪知道你这么快就看破心魔，真是厉害。”

“飞升？朕是已经死了吗？朕不能死啊，朕还有一件大事没处理完，你帮帮我，只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我留下一道诏书，就安心跟你走。”

“别担心啦，恰恰相反，你算是得窥长生达大道了吧，而且你离肉身死亡还远着了，至少还有将近十年的时间。你要干什么，慢慢干。”

“这是说我死后可以到佛国极乐净土之中去了？我又可以见到李郎了？”武则天兴奋道

“嘻嘻，差不多吧，不过跟那传说中的无忧无虑的极乐净土还是有区别的，日月当空嘛，这境界还是太小了。等你来了就会知道。天地无情，大道无情。万物皆是刍狗。人与天地万物相争，那里都不是无忧净土。嗯…你说的是李郎是李治吧，他不够资格，已经再入轮回，你怕是见不到他了。不过前几十年够资格的人极多，光姓李的就有四五个，你的另一个李郎到是在的。”

“再入轮回？我死后不入轮回吗？”

“嗯…轮回是止损也是慈悲。哎呀，这方面有规定我不能跟你说太多，要不是你是我们众多姐妹的偶像，我都不会在这里跟你交谈。说这些话，已经快要累死我了，总之，你好好的过剩下的日子。千万别闹什么幺蛾子，等你死后，自然知道一切。”

“那不还是要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四四二？一四四二，你还在吗？”她不停的呼唤，一四四二却已经再也没了动静。

一阵心神巨震后，武则天从梦中惊醒，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壬戌水一四四二，这是什么鬼名字？。太宗，先帝，我还能见到你们吗？我又该以何身份去见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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