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卫乘风第二天很早就醒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吴乾找到了他，说要带他干票大的，要跟他合起来演一场戏，设一个局。

他们棚户区的人大多都是靠着坑蒙拐骗来维持生活。卫乘风不想这样，他想堂堂正正地靠着自己的努力赚钱，所以当了巡捕。当然，现在只是编外巡捕，还没转正。

吴乾说起了他的计划——他这次骗的是那个赫赫有名的三叔，到时候吴乾先假装商人用假货骗钱，交易的时候，卫乘风再拿着枪过去吓唬他们，并把他们抓起来。

卫乘风觉得有点不妥。耐不住吴乾画的大饼太吸引人了。这是个稳赚不赔的差事！如果成功了，不仅吴乾能骗到钱，卫乘风也能抓人。这可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儿！重要的是，只要这次能够成功抓捕这个三叔，卫乘风这个编外巡捕就能转正了。

三叔也算是巡捕房重点抓捕对象了，一直都抓不到他。巡捕房也挺头疼的，如果这次能抓住他，那转正是真的没跑了。

他想起邀月漂亮的洋裙，想起来接她那辆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汽车，想起她纤细的手指，她甚至连蛋壳都不会剥……他这样不起眼的人真的能跟她做朋友吗？

卫乘风想着，如果他转正了，那至少在身份上能跟她再匹配些。虽然心中还是忐忑不安，可他还是答应了吴乾。

事情发展的过程有些曲折，但胜在结果还不错。卫乘风拉着三叔到巡捕房时心情是愉悦的，心想着这回应该十拿九稳了吧！

刚回巡捕房，李鹿就凑过来：“哎呦，乘风兄弟！啊，这不是那个三叔嘛！抓到三叔啦？辛苦了辛苦了！”

卫乘风心里有些得意，但还是谦虚地笑了笑。

“来来来，我帮你牵着。这回你立了大功，肯定要转正了吧！”李鹿掐媚地拍着马屁，“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卫乘风不善言辞，不知道怎么回，只说：“我们快去找探长吧！”

“对对对！找探长找探长！”李鹿不知想到了什么，牵起绑着三叔的绳索，表现得比卫乘风这个当事人还要开心。

这时探长正走了出来，李鹿挤开卫乘风，一马当先地来到探长面前，抢着说：“探长，我抓到了三叔。这可费了我好大的功夫啊……”

卫乘风直接懵了，人怎么成了李鹿抓的了？尽管李鹿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卫乘风的脑子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怎么能这样呢！

“乘风，是这样吗？”不知什么时候，探长转过头来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卫乘风。

“他……他说得对。”

最后功劳自然是没了。李鹿转了正，正大肆宣传，那些编外巡捕正围着他，说着些讨巧的话。

巡捕房这么多人，也有不少人看见卫乘风牵着三叔进来的，可没一个人帮他说话。自己都不争取，又怎么能期望别人替你争取呢？卫乘风心里都明白，他从来没这么恨过自己的胆小懦弱和不善言辞。

李鹿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厚颜无耻地把抓到犯人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他怎么敢！他不就是吃准了自己胆小懦弱不敢反驳他吗！

李鹿固然无耻，可他呢？他卫乘风自己呢？自己的功劳都保不住，你就是个废物！卫乘风心里极其厌弃自己。

只会说一句“他说得对”！真没用！白白失去了一个立功的机会，他的心都在滴血。他辜负了吴乾的一片心意，更对不起他自己。

走出巡捕房后，他失落地走在街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昨天那条长椅边，坐了下来。

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早，卫乘风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等着。他胡思乱想了很多，一会儿恨李鹿抢了自己的功劳，一会儿又觉得是因为自己没用。他不知道要跟谁诉说自己心中的苦闷，可对于自己的窝囊，他又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他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怪圈。

邀月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卫乘风像只伤心的大狗狗一样，无精打采的。她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邀月坐到他身边，看着他一脸沮丧的样子，想安慰安慰他，便顺从自己的心意揉了揉他柔顺的头发，惊喜地发现，果然手感跟自己想的一样好。她想起之前听别人说过，头发软的，性子也很软。现在有乘风这个例子在这，可不就是这样嘛。

“怎么每次见你，你都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呀，难道是因为我有让人不开心的魔力？”邀月有意说一些逗趣的话，开着玩笑道。

卫乘风却被她这样亲密的举动吓了一跳，半响才反应过来，又连忙摆手：“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话到了嘴边，卫乘风突然有点难以启齿，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的窝囊。

可看到她清澈的眼眸，总有一种让人倾诉的感觉，他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着：“我……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可有用了。”邀月看了一眼卫乘风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巡捕制服，接着说，“你还是个巡捕呢，巡捕多厉害啊，为民除害。我就觉得你特别厉害。”

“只是编外巡捕而已。”卫乘风小声地补充。

“编外的怎么啦，我相信你很快就会转正了。你这么高大，一看就是做巡捕的料。你不相信我吗？我说你能你就是能！”邀月有些胡搅蛮缠地说。

可卫乘风却爱看她这幅模样，他哪里还顾得上反驳，只顾着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邀月看卫乘风这样还觉得不够满意，扳过他的脸，手心贴着他的脸颊，问他：“告诉我你是谁！”

卫乘风只觉得血气直冲头顶，面红耳赤的，耳朵也烧的厉害：“我……我是卫乘风！”

“我……我是冷面神捕卫乘风！”他闭着眼，不管不顾地把平常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了。

邀月看着他奶凶奶凶的，觉得他更可爱了些，怕他以为她在嘲笑他，把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一脸严肃地点头赞同：“这样才像话嘛。”

“刚刚在路上买了点糖炒栗子，我们一起吃吧。”邀月收起手，从随身带的小皮包里掏出一包糖炒栗子，递给他。

邀月的手离开他的脸时，卫乘风就有些失落，他心不在焉地接过栗子，脸上还残留着邀月的手的温度，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冷静下来。

邀月自顾自地抓起一颗栗子，用力一掰，掰不开，刚想不顾淑女形象用牙咬。卫乘风回过神来，从她手上接过栗子，轻轻松松就剥开了，还细心地把栗子上的薄膜都剥好放到她的手心。

卫乘风心想，养得这么娇气，以后可怎么办啊。转念又想，她家人应该会给她找个疼她的人家吧，她这样的人儿就应该被捧在手心不是嘛。他不该妄想这些，这也不是他管得了的。

他边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就这样他们两个，一个专心致志地剥，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邀月就把一袋栗子给吃没了。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抓着一个完整的栗子肉，出现在卫乘风面前：“还给你留了一个。”

卫乘风眼神躲躲闪闪，觉得口干舌燥，不敢直视她的手。邀月见他半天没反应，直接把栗子喂到他嘴边：“来，张嘴。”

卫乘风整个人僵住了，不敢乱动，机械地张开嘴，柔软湿润的嘴唇连同邀月的手指也一起含住。两人像触电一般快速分开，都羞红了脸不敢看对方。

邀月为了缓解尴尬，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栗子的细屑，又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肚子，苦恼地说：“吃了这么多，又要胖了。”

“不胖不胖，你一点也不胖。”卫乘风当然不懂这种少女的烦恼，只是他真心不觉得邀月胖。

“乘风，我可以叫你乘风吗？”邀月对他甜甜地笑着，眸子里的流光闪烁着。

“嗯……”卫乘风都快把头埋到胸前，他觉得脸烧得厉害，不敢抬头再看邀月。这时候无论邀月说什么，他都会同意吧。

“那你也可以叫我邀月。”见卫乘风同意，邀月的语气中都带了几分笑意。

“邀月……”过了许久，卫乘风才敢慢慢抬起头，轻声细语地喊着她的名字。

……

跟邀月告别后，沉重的心情又回到他身上，他不知道怎么跟吴乾他们解释，难道要说，因为他的窝囊，所以才会让他错过了转正的机会？他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他们会看不起我吧，卫乘风这样想着。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家果然提起这个。

“以后乘风哥就是正式的巡捕了，我们可以在街上横着走了！”吴乾的妹妹吴潇潇这样说着。

“对啊，以后得多多关照着我们啊。”大锤也拍着卫乘风的肩膀开着玩笑。

大家都默认了他已经转正了，他没有反驳，僵硬着陪着笑。

没人发现卫乘风的心不在焉，都其乐融融地吃着饭、开着玩笑。也许只是看起来其乐融融。

卫乘风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大家解释这件事的始末。其实如果解释了，他已经可以想到大家怒其不争的眼神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本来大家就觉得他软弱，不能再让他们认为他是个废物，他想。

还好他还有邀月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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