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文德之威

用过飧食，李渊父子和柴绍一起讨论白天的战事，世民首先道：“还是阿爷厉害，竟然在霍邑城埋伏了钱九陇这支奇兵。”

建成也道：“多亏阿爷深谋远虑，否则这仗一旦拖延下去，胜负难料。”

柴绍也心有余悸地道：“那个陈儒同太厉害了，一千抗三万，差点将我们弄崩溃了。”

世民道：“姐夫不要长他人志气，陈儒同再厉害还不是让阿爷打败了。”

李渊道：“绍儿说得对，如果霍邑城主将换成陈儒同，我们将付出惨重代价，大业夭折也未可知。”

建成点头赞同道：“这个陈儒同不但对皇帝忠心耿耿，还特别擅长谋略，我们那些激将法，离间计对他没用，要是他守城一定会先消磨我们的锐气，再趁势反击，到时惨败的就是我们。”

李渊点头道：“确实如此，如此人才建成一定要好好对待，让他发挥最大的作用。”

建成道：“阿爷放心，我一定好好对待他。”

这时世民也回过味来，要不是陈儒同手中兵力太少，他也不会放弃城门，钱九陇也就不可能拿下城门，因此他也急切地道：“阿爷，我需要学习的地方更多，把陈县丞给我吧。”

李渊很高兴市民的上进心，但他知道陈儒同在建成那里才能发挥最大作用，因此笑着拒绝道：“陈县丞很好，但他是你大哥劝降的，自然归你大哥，等你以后劝降了人才也归你。”

世民赶紧道：“阿爷要说话算话。”

李渊笑道：“算话，你大哥和你姐夫都会给你作证的。”

大家又说笑了一会儿，李渊话头一转说道：“今天虽然胜了，但也有不足之处。”

建成点头道：“这个不足还很严重。”

世民见阿爷和大哥说的严重，不禁回头看了看姐夫。

柴绍解释道：“义军训练不足，配合生疏，要不是宋老生有勇无谋，今天败的仍然是我们。”

建成补充道：“不能令行禁止，为了奖赏屠杀降兵，逼得敌人血战到底，也让守城军士同仇敌忾，我们攻城压力倍增。”

李渊叹口气道：“现在遇到的敌人实力不强，我们还能凭借血战拿下，将来遇到劲敌，我们绝不会幸免。”

建成道：“现在忙着进兵关中，没有时间训练，加强军纪也无从谈起，只能等进军关中后再想办法了。”

柴绍问李渊道：“阿爷见多识广，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李渊道：“后魏实行府兵制，将农民编入军府，农忙耕种，农闲训练，服兵役的人免除赋税和劳役，军纪严明，战斗力强，这种办法一直实行到文皇帝，当今陛下即位后，为了征伐辽东大肆扩军，在保留府兵制同时又实行募兵制，应募的人从国家领取粮饷，忠诚度下降，投机的人增多，天下大乱之后，情况更加严重，有的士兵频繁改换门庭，有的将军经常更换主人，军纪松散，战斗力下降，我们义军中的很多人都是这种情况。”

世民这才恍然大悟道：“我说很多人连降兵都杀，感情不是情绪激动，而只是为了拿人头换赏赐。”

柴绍补充道：“他们也不怕军纪，因为这些人知道法不责众，如果我们真要较真，他们自会一跑了之。”

建成道：“阿爷，等我们拿下长安，我一定替阿爷训练一支铁军。”

李渊道：“好，到时我们将关中变成军府，作为争夺天下的根本。”

这时世民想起战场上建成坠马的事，心有余悸地道：“大哥，你白天怎么突然掉下马来了？是不是那匹突厥马太烈了？”

建成偷眼看了看李渊，发现李渊表情没什么变化，这才淡定地道：“是啊，那匹马哪都好，就是不太听话。”

李渊瞟了儿子一眼道：“是吗？我怎么听说你的马腚上有个口子？”

建成脸突然红了一下，但还是嘴硬地道：“那是被乱兵枪尖扎的。”

李渊继续不阴不阳地道：“枪尖扎的？不对吧？那明明是个刀口。”

建成继续装糊涂道：“是吗？可能是我记错了。”然后嘿嘿笑着。

李渊刚想教训儿子两句，这时柴绍说话了：“阿爷，如果没有大哥坠马，宋老生怎么会离城远斗？我们也就不能截断他的归路。”

李渊叹口气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即使我们这次败了还可以卷土重来，实在没必要冒险，建成以后不得再有这样的‘失误’。”李渊特意在失误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建成赶紧保证道：“我以后一定加强训练，绝不会让马受惊。”

世民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有一点他似乎明白了，大哥坠马这事似乎是故意的。

第二天，李渊接见霍邑文武诸人，开诚布公地道：“霍邑之难责任全在宋老生和陈儒同，与卿等无关，即使你们现在还有人不能诚心待我，我仍会赤心对待卿等。”说完一挥手，身后的温大雅捧着大将军教宣读霍邑文武担任各级官职的命令，待遇一如参加晋阳起兵的众人。

霍邑文武众人没想到李渊不但饶恕了他们，还让他们享受元老一样的待遇，无不感激涕零，愿效死命。

降兵中年轻力壮愿意从军的人，李渊将他们配属左右领军大都督，而且让他们自己人统领自己人，这让他们欢欣鼓舞，真心拥护李渊这个大将军。

对于一些家在关中的人，只要他们想回家，李渊也不刁难，还授予他们五品散官，让他们回归家乡。

有人请示宋老生遗体如何处置，李渊道：“虽然人比较顽固，但也是忠于公事，按郎将之礼安葬吧。”

这些措施让李渊赢得了更大的声望，来投效的络绎不绝，甚至有些还是常年隐居的隐者和道士。对于这些人，李渊一律根据才能大小授予朝散大夫以上之官。

殷开山劝李渊不要授官太多太高，以防将来财政无法负担。李渊道：“不吝官爵，是汉朝兴起的关键，惜财吝爵，是今朝离心的祸根，雁门解围，东都救援，那一次不是事前许诺高官，事后只加小尉，最终士无斗志，将有惰心，前车明鉴，不得不防，况且高官厚禄总好过用兵杀戮，这就是我的想法，开山明白了。”

殷开山虽然还是担忧，但也知道这是目前快速壮大，早夺关中的好办法。多年以后，他对当日李渊的行为又有了新的认识，那些放归关中的人都成了李渊隐形盟友，不但为李渊传播了好名声，还在李渊以关中为基地建立府兵制和均田制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让大唐王朝建立新制度过程非常顺利，李渊做了一笔好生意。更近的好处是，世民在入关中后收服渭北的过程中畅通无阻。

五日后，义军不战而入临汾郡城，李渊继续大肆封赏一如霍邑。又五日，义军轻松攻取绛郡郡城正平，收服通守陈叔达，此人是前陈皇族，江南名士，才能出众，后成为武德年间著明宰相。

四日后，义军到达龙门县。大军安顿已毕，李渊领建成、世民至河滨，北望龙门山。只见黄河从龙门山中间刀劈而下，奔腾咆哮向南而去，虽然水面开阔，但水流湍急，并不适合渡河。这时建成道：“阿爷是想找寻渡河地点吗？”

李渊摇头道：“并不是，我刚到河东担任太原道抚慰大使之时来过此地，知道这里不适合渡河。”顿了顿又接着道：“究竟是尽快渡河西入关中，还是攻打河东城，大郎说说你的想法。”

建成思考良久道：“各有利弊吧，河东城里有禁军三万人，还有河东各地抽调的士兵一万人，屈突通为人谨慎，不可能像宋老生一样轻易出城应战，所以强攻河东城会非常困难，但放过河东城直接进军长安，万一屈突通和长安守军里应外合，我们就危险了。”

李渊点头道：“是啊，怎样都无法做到万全。”

这时士兵来报：“大将军，刘司马到了，还带回了五百突厥骑兵和两千匹战马。”

李渊高兴道：“文静回来的正是时候，大军征战关中正需要骑兵和战马，大郎，二郎，我们回城给文静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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