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

一

我装着几百块钱带着一点行李又来深圳了。我去小玉宿舍落脚的，因为辞职时和经理说得那么斩钉截铁，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再要求回这儿上班了。

我每天一早就转几趟车去深圳市区找工作。现在的我会化点淡妆了，又听得懂广东话，又有两年工作经验，所以才几天时间就在罗湖区的芧台大酒楼找到了工作，还是做服务员。

我虽然口才好一点了但还是没能力去应聘部长经理什么的职位，我没有交际能力，也没有酒量，做部长经理是有任务要业绩的，要有客源。我的志向也不在这里，我只是希望赚点钱去学画画，我想好有钱了业余时间就去学服装设计课程，考到证书了就去做个服装设计师，做个白领丽人！

我按照自己的梦想努力生活着，存够钱就去报了服装设计夜校，每周一三五晚上有两个小时课，我就按着上课时间找人换班去上课。

1995年8月3日，小玉今天生日，她新交的有点钱的男朋友在南头桃园酒店的歌舞厅给她订了间包房庆祝，她提前几天就约了我一定要去玩。

我早早安排了这一天休息，也好好打扮了一下自己，我可是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去歌舞厅玩。我化了个有点浓的妆，披着一头又长又直的黑发，穿着一件露肩的白色紧身丅恤，配一条直筒的淡蓝色牛仔裤，穿着一双白色高跟凉鞋。

小玉一见到我就惊叫：“你今天可真漂亮，别抢了我风头啊！”我递上礼物：“怎么会？寿星公的风头没人可以抢去的，生日快乐！”

小玉的男朋友年纪三十左右的样子，长得还可以，但他的几个朋友就不敢恭维了，没一个我看得上眼的，我可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小玉的同事她也邀请了两三个玩得好的来这里，可能她男朋友交代的男女数刚好一样好点吧，这样跳舞起来好配对。

第一轮跳舞，我被一个长得又黑又胖皮肤油油腻腻的男人邀请了，我忍着不适和那人跳了一曲，那人竟然一直缠着我，坐在我旁边问这问那的。又一支曲子响起又拉起我的手站起来，我又忍了，但这男人得寸进尺，想抱紧我跳贴身舞，我赶紧挣脱开说BB机振动了要出去给同事复个电话。

二

我逃出包间去到吵杂的大厅，站着四处张望想找到打电话的地方去那儿停留一下，等下再去告诉小玉说同事有事需要我回宿舍。

突然我的背被人拍了一下，我回头一看，一个浓眉大眼、高鼻梁大嘴巴的短发阳光大男孩笑看着我问：“要不要去我那间包房跳舞？”我定住了，就这一眼万年，我的心己经沦陷了，我觉得长这么大除了在电视电影上见过明星帅哥，现实中还没见过这么帅的男孩子。我羞涩地笑着点了头，随着男孩子进了包房。

这个包房里面己经有两男两女了，他们正在昏暗的灯光下随着卡拉OK的音乐声跳舞。我一进去就被男孩子拉进了那小舞池。

我被男孩子握着手搂着腰跳舞，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这是和刚才被那肥头大耳的男人搂着跳舞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时我是激动的欢快的心跳，我觉得我对这男孩子一见钟情了！

跳完一支舞，男孩子把我带到沙发上坐下来，给我倒了一杯啤酒，我忙说：“我不会喝酒！”

另外两个中年男人以为我是这歌舞厅的小姐，有一个哼了一声：“你不会喝酒怎么可能？”

我摇头：“我真的不会喝酒，我第一次陪朋友来这儿玩，刚刚出来打电话被他拉进来的。”然后我笑望着男孩子问：“是吧？”

男孩子也笑嘻嘻的：“我也以为你是小姐才敢叫你进来的，要不然哪敢随便叫？”

我赶紧辩解：“我真不是，我老乡生日叫我来玩，我在罗湖芧台大酒楼上班，今天休息过来的，等下还要回荷花市场那边的宿舍。”

男孩子惊叹：“真的？我也住在罗湖区的翠竹路，离荷花市场很近，我开车来的，那等下顺路送你回宿舍？”

我开心极了：“好呀，我刚才还怕晚了没公交车坐，正准备早点回去的你就叫我了，我可是转了好几趟车来的，知道有多麻烦吗？谢谢啦！”

我心里高兴极了，我壮着胆子跟这男孩子进来就是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到他……

我叫男孩子陪我去小玉的包间和小玉告别，想正好让男孩子看看我真不是做小姐的。

我告诉小玉说这个男孩子是我宿舍附近的人刚好认识，刚才在大厅正好碰到了，等下我坐这男孩子的车回宿舍，省得大晚上转几趟公交。小玉一看这帅哥就了然的笑道：“你不用解释了，好好去玩吧，小心别被人勾走了魂哟！”

再和男孩子回去他那个包间时，卡拉OK正播放的士高舞曲，男孩子把我拉进舞池就跳起来，示意我也跳，我不会跳的士高，我是个文静的女孩子，这种狂放的舞姿我跳不来。

我傻站在舞池上望着男孩子甜笑着，因为男孩子也一直笑望着我对我卖弄着他的舞姿，跳着很多高难度的动作。我觉得自己笑起来还是清纯漂亮的，我要把自己最漂亮的笑容展现给他看……

凌晨十二点了，男孩子买单后给陪那两个中年人的小姐发小费，也要给我发，我赶紧摆手：“我不要，我又不是做这个的，我是想坐你顺风车回宿舍的啊！”

三

那两个中年男人暖味地笑着同我们两个告别，各自去开自己车回家了。

男孩子开的是一部三菱吉普车，我小心翼翼的坐上副架驶坐，这是我第一次坐私家车。

我坐上车就想着怎么开口和他聊天，我想知道他的一切，刚才在歌舞厅太吵说话也不方便，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一定要鼓起勇气！

结果男孩子先拿出了包里的一本电话本边找笔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BB机？把联系方式写给我吧？我们住那么近，以后我去找你玩啊！”

我心花努放，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电话本和笔，边写边应：“好啊，我叫彭小云，你以后叫我小云好了，你的也写给我吧！”

男孩子拿过我写的姓名和号码看了一眼就笑望着我：“我叫黎飞，朋友都叫我阿飞，在体育馆里面的汽车贸易公司上班，老板是我哥，我今天替他陪客户来玩的。” 随后他也把他名字和BB机号写在一张纸上撕下来交给了我……

到荷花市场了，阿飞把车停在路边一个磁卡电话亭旁边，他下车走进电话亭插卡打了电话出来，我的寻呼机“嘀嘀嘀”响起，阿飞笑道：“看来你没随便写个号码骗我，你宿舍在哪儿？我送你到楼下吧？”

我甜笑：“我怎么会骗你？我们宿舍那儿路很窄，车开不进去的。”

阿飞马上说：“那我车停这儿送你走进去”。我高兴的点头答应了。

我一回到宿舍，女孩子们全睡觉了，我下铺的阿艳和我关系最好，我也不怕吵醒她，坐到她床上把她摇醒，兴奋地对着她小声说：“我今天遇到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了，他真帅！”

第二天一早，我又絮絮叨叨地在阿艳面前说阿飞，说他眼睛多大，鼻子多高，的士高跳得多好看……

中午的时候，阿飞就呼我了，约我晚上去田贝三路的大排档吃饭。看来阿飞也喜欢我哟，这么迫不及待的第二天就约我见面了，我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我答应阿飞了，说我今天上早班，晚上六点半下班，要七点左右到那里。

我下班后急急忙忙的换下工作服，我今天穿着一件小西装领的白色雪纺衬衣配深蓝色花裙子。我心里盼望阿飞随时约我，所以早上挑了好久衣服才上班的。我从酒楼一下来就看到阿飞正站在外面往里张望，我们酒楼在二楼，一楼是酒店大堂。我意外的跑上去：“你怎么过来了？这么近我自己走过去就好了。”

阿飞笑道：“我下班早反正有时间就来接你了。”

阿飞今天没开车，我们两个过了马路往翠竹路慢慢走着。我走在阿飞右手边，正忐忑不安的想着该聊什么话题。阿飞犹豫着先开口了：“昨晚那车是公司的，老板也不是我哥，我就是在汽车贸易公司做业务员的打工仔，老家广东河源的，主管上牌业务，公司宿舍就在翠竹路。”

我扭头望着他笑：“我也只是个服务员啊，深圳那么多打工仔打工妹！”

阿飞紧张的望着我：“我没房没车没存款，一个月才四五千收入，但想追你，你同意吗？”

我心里一陈狂喜，但还是假装犹豫着开口了：“我是湖北人，你们广东人口中的北妹哟，你们家里人能接受我吗？

阿飞马上轻松的笑了：“我家里人不会反对我的，我妈巴不得我马上结婚。”

要过马路了，阿飞牵起了我的手，我豪不犹豫地依靠过去……

四

我有男朋友了，我现在和同事聊天的口头禅是我男朋友怎样……我男朋友怎样……

阿飞是个外向的阳光大男孩，比我大三岁，他爱跳舞、爱吹牛、爱找老乡玩。

他几乎每天晚上有空都要来找我，我如果上晚班要九点半下班，他也要等在酒楼下面送我回宿舍，路上绕一绕聊一聊然后依依不舍地回他的宿舍。

如果我上早班六点半就下班了，那他就会安排节目，要么约上几个老乡去八卦岭的劳动者俱乐部跳舞，那儿消费低，几十元就可以唱歌跳舞了。要么带我找老乡聊天打牌吃宵夜。

我以前每周一三五晚上是要去上服装设计课的，现在为了谈恋爱也开始懒散了，有时迟到早退，有时干脆不上。这种夜校也不点名，老师一点都不严格。

国庆节二姐奉子成婚，我请了假回去，家里五个兄弟姐妹就剩我单身了。我把阿飞的照片带了张回去给妈妈看，说我也有男朋友了。妈妈只说了句：“这男孩子眼睛真大！”

又回深圳上班没多久，我还是天天和阿飞有时间就粘在一起，十一月份我发现我也怀孕了。

我不敢告诉阿飞，我害怕！我才22岁，而且阿飞也才25岁，我觉得我们俩还都小，怎么可以现在生孩子？况且我们两人那么穷，住着宿舍，什么都没有……

我告诉了阿艳，说准备不要这孩子，阿艳劝我要找阿飞商量，我不肯。我趁上晚班十二点才上班一个人一早就去流花医院妇产科挂了个号准备做药物流产，我等在病房门口时听到排在前面的女孩子在和医生对话，发现那女孩子就是喝了流产的药，但是孩子没完全打掉，医生要她再做清宫手术。我吓得跑出了医院，我最怕痛了，打屁股针都怕得要命！

第二天，我和阿艳换成晚班一早又去了人民医院妇产科挂号，想这个医院大些医生可能也会医术高超些，说不定吃这儿医生开的药就能流干净吧。

人民医院人很多，我在病房门口的一排长椅上坐着等护士叫号，我沮丧地低着头等着。突然看见脚下出现一双眼熟的运动鞋，我抬头一看，阿飞红着双眼瞪着我，我心虚的低下头留泪了。阿飞拉起我的手把我手上的病历和挂号单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就走。

原来阿艳觉得我不该瞒着阿飞这事，她忍不住呼了阿飞告诉了他一切……

阿飞把我拉出医院冲着我吼：“你怎么可以这样自作主张？孩子我也有份的，我们可以结婚的！”

我哭着说：“可我们什么都没有，怎么养孩子？”

阿飞坚定的望着我说：“我一定养得起你和孩子的，你现在就辞职，我现在就养着你，我证明给你看！”

五

我辞职了，我的孕吐很历害，跟本上不了班，我搬去了翠竹路阿飞的宿舍。那是个三房一厅，住着他公司的三个员工，有一个同事老耿还是我的湖北老乡，他也带着老婆一起住，另外一个是个单身女孩子。

阿飞说到做到，把自己的所有钱也才三千块给了我，叫我存去自己的卡里。他开始努力赚钱了，他在公司负责上新车牌照，平时整天往车管所跑。

他很会打关系，他舍得把他的工资大部分花在请客送礼结交人上面，所以他可以给车主选带八数字的靓车牌号，出的钱越多选的号数字越吉利。

他现在每天更勤力地去上班，又去拉别的车场的私活赚外快，他几乎每周能给一点钱我去存银行。

阿飞的妈妈知道我们准备结婚带着弟弟阿远来看我了，阿飞年轻的老板给了一千港币见面礼阿飞妈妈，说她儿子是公司的得力干将。

阿飞和我带着妈妈弟弟去世界之窗锦绣中华玩了一趟，他妈妈很满意我，私下对他说我一脸旺夫相，以后他肯定会发达的。

我也打电话告诉了父母和大姐自己要结婚，准备元旦带着男朋友回我们老家打结婚证。

大姐最知道深圳是个物欲横流的城市，没有钱是寸步难行的，她对我说你男朋友最少得有十万你才能嫁给他啊！我说有十万，大姐才放心的挂了电话。

1995年12月31日，我和阿飞坐飞机到武汉。我第一次坐飞机，阿飞也才第三次，他们公司组织去海南旅游时他坐过两次飞机。

我们带着这段时间阿飞努力赚的所有现金，买了往返机票后还剩下一万二。我们这两个以前都从没拥有过一万以上现金的人觉得自己挺有钱的了，己经是万元户了啊！

我老家嫁女儿是有收彩礼的风俗的，但我父母不是卖女儿的人，我的两个姐姐出嫁爸妈都没收男方彩礼钱。现在这个最小最宠爱的女儿出嫁，他们当然也不收阿飞给的钱，但是阿飞硬塞给岳父了。

我的家是和三伯父合伙做的私房，三层的房子做了六套两房一厅，我们家是一楼的其中一套，其他五套是三伯父和他的三个儿女们的，我家就是借钱做了这房子才从乡下来到城市生活。

现在我的两个哥哥大哥住自己家那套，二哥租三伯父一楼的那套。父母住大哥那套的次卧，最近三伯父和爸爸在三层楼顶又加了一层，我家就加了一套一房一厅。

爸爸竟然特意把那一房一厅亲自动手装修，还买了一套新家具新床，铺着大红的新床上用品，把那房子当我的婚房了。

元旦那天，我家的近亲来喝了我们的简单喜酒，都是父母的亲兄弟姐妹家人，别的亲戚没请，毕竟不是正式的婚礼。我们正式的婚礼是农历腊月二十六在阿飞老家河源市的一个小县城举行。

因为元旦放三天假，我们的结婚证是一月四号去民政局办的。我们订的返回深圳的机票是六号，出发前爸爸把一个厚厚的红包拿给了阿飞，说这里一共一万六千八，希望我们夫妻一路发发发！

妈妈拉着阿飞的手说：“我的小女儿就交给你了，她娇生惯养，脾气不好，你要让着她点。”

阿飞点头：“爸爸妈妈放心，我一定像你们宠她一样的宠她！”我留下了幸福的泪水挥别亲人……

六

回到深圳，阿飞公司的人嚷着要他请大家喝喜酒，阿飞老板又包了个五千块的大红包给我们。

周未阿飞就在宿舍旁边的酒楼请了两桌客。那天还是老耿的老婆提醒我该穿件红衣服，我才临时出门去买了件红西装穿上。公司的人轮留和我们夫妻合影，阿飞全程笑得合不拢嘴，我也一直羞涩地笑着……

我想出去租房子住，我性格内向又腼腆，住在宿舍不好意思出去客厅看电视，也害怕在公用厨房做饭吃，每次洗澡更是匆匆忙忙生怕别人要用洗手间。

阿飞当然答应了我，阿飞对我是有求必应，我想干什么都尽可能的满足。

我们在湖贝村租了个两房一厅，一千五一个月，去买了一套一千多的卧室家具，看着漂亮也一眼就看出不怎么结实，但我喜欢阿飞也随我了。还买了电视沙发茶几，厨房用具……我们还去大江南影楼照了一套婚纱照，也花了一千多，总之，钱花了好多，阿飞只管赚钱就交给我，花钱再由我支配。

我去人民医院产检，建了个档案，做B超时医生说怀的是双胞胎，我告诉阿飞后阿飞开心的到处炫耀……

年底要放春节假了，阿飞的老板对他是真的重视，体贴他新婚，老婆又怀着双胞胎，叫了公司两个同事开公司车送我们回家。

一路上车子过了惠州后就没有高速公路了，几乎一直是山路绕了一圈又一圈，还碰到修路塞车，差不多走了七个小时才到了阿飞家的小县城。

那两个同事吃了个便饭就赶紧开车返回深圳了。我对阿飞家是那么穷感到奇怪，他说过他父母都有退休工资的，觉得应该比自己家强多了呀，自己父母是农民，没有任何保障。

但阿飞家的房子是真破旧，一条车子开不进去的窄小街道两边全是一排排破旧的灰蒙蒙的老房子。这老房子还不是一套套的，结构奇奇怪怪。阿飞家是几家共用一个大门，进了大门左边就是一家住户，右边是个大的公用的空廊，再往前走左边一个圆拱门后的小院子里分别是几家住户，右边才是阿飞家的大门。

阿飞家竟然没有厕所，也是只有冲凉房，还连自来水都没有，房子里有个小天井上有一口井，用水要去水井摇。上厕所要去大门口对面的一排破旧公厕上，那公厕就和我乡下的厕所一样是不能水冲的土厕所，臭得要命……

阿飞家还是个小两层，一楼一进门就是一个大厨房，也和我家乡下的厨房一样有土灶台，厨房的另一个门出去右手边是一个通往二楼的木楼梯，左手边有一头门进去是一个客厅，前面就是小天井，小天井旁有一个小冲凉房，天井后面有两间房。

阿飞家一点要结婚的喜气样子都没有，没有新家具，连新被子新床单都没有。我们的新房在踩着木楼梯上去的二楼的一间黑蒙蒙的房间里，二楼有三间房，我们的新房里面的旧家具都是不成套的。我自我安慰的想，反正我们的小家在深圳……

七

农历腊月二十六，我们的正式婚礼在县城的一个中档酒楼举行。我一早去到阿飞的一个远房堂哥家里自己化妆，堂哥的女儿做我的伴娘，阿飞一个朋友借了一部小车在一个吉时来接我的。

晚上六点在酒楼开席，有八桌客人，阿飞家亲戚不多，他父母竟然都是独生子女。阿飞的朋友就多了，应该有一大半是他的朋友。

我己经怀孕几个月了没有穿婚纱，只穿了件红西装外套。我们一桌桌地敬酒，我端的当然是清水，阿飞是喝真酒，他最后被朋友们灌醉了……

阿飞特别贪玩，几乎每一天晚上都带着我去找朋友串门，今天在这家打牌，明天在那家吹牛，晚上再去宵夜……不过阿飞去到哪里都把我带着，怕我一个人在他陌生的家里不习惯。

这些天，我从阿飞口中了解到了他的复杂家庭关系。他竟然有九个兄弟姐妹，家公之前有一个女儿，是和表妹近亲结婚生的，有点不怎么聪明，所以后来离婚了。这个女儿叫阿兰，在乡下也嫁了个不怎么聪明的老公生了几个不怎么聪明的儿女穷困的生活着。

家婆在和家公结婚之前也有四个儿女，还是分别和四个男人生的。大女儿阿贤命苦，跟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生了两个儿子后被甩了。后来带着两个拖油瓶儿子和年老体弱的父亲再嫁到广州从化一个乡下老光棍那里又生了一儿一女。

二儿子阿成和自己父亲生活在旁边县城，结婚生了两个儿子，过年过节才来走动一下。

三儿子阿良爱赌，在工厂上班偷公家东西卖了还赌债，东窗事发后又碰上严打被叛刑十年，留下两个女儿给没工作的农村老婆带，现在这个嫂子在摆地摊卖菜辛苦的养育两个女儿。阿飞每次回来都要把自己的大部分钱给这嫂子，现在他的钱都给我管了，但他对我一说这嫂子的可怜情况，我豪不犹豫的也给了两千块嫂子，我可是被多年四处帮人的爸爸妈妈言传身教养大的孩子。

最小的儿子阿平最有钱，但小气得很，送我们的结婚礼金只是个一百元的小红包。我听阿飞说他读完初中就跟着这个阿平哥做副食批发，这批发店的本钱还是家公家婆拿房子去贷款的几千元做本钱的。但阿平夫妻当阿飞只是个送货仔，每月就给五十元工资阿飞，如果阿飞哪个月喝啤酒抽烟多工资就扣完了。阿飞后来觉得这样下去一点前途也没有，就提出不干了要去考驾照。阿平被妈妈逼着借了两千块给阿飞去学车，之后这钱连本带利都被阿平分几次要回去了。

家公家婆再婚后又生了四个儿女，阿飞的大姐阿红一家四口住在娘家，因为姐夫是山那边的乡镇人，在县城上班没买房子。妹妹阿仙初中毕业就去珠海闯荡，现在自己开着一间服装店。弟弟阿远中专毕业后分配在乡镇供销社做会计，工资很低，住在姐夫家。阿飞准备过完年就叫阿远辞职，把他带到深圳去赔养他，让自己唯一的弟弟去大城市好好发展。

八

大年初八，我们夫妻带着阿远一早到县城汽车站搭大巴回了深圳，我把阿远安排在另一间卧室，给他把床铺好。

我是家里兄弟姐妹中最小的没有弟弟妹妹，我把他当亲弟弟，他也亲热的叫我云姐，说比叫嫂子亲热，他要当我是亲姐姐。

阿飞给阿远报了驾校学车，学车之余带他去车管所教他业务，我就呆在家做家务。

阿飞现在应酬特别多，因为要接多点公司以外的活赚钱。没有应酬的周末他喜欢约一大帮老乡来家里打麻将玩纸牌，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我每次收拾得好辛苦，我可是个孕妇啊，我发了几次牢骚后他就不叫老乡来家里玩了，但是他只要有空就又和老乡去跳舞，去打牌，总之不到深更半夜就是不着家。

我这个孕妇本来脾气就不好，有次又半夜了还等不回来他，气得躺在床上拼命踢床板，竟然把床板都踢断了，那家私果然是便宜没好货……

我怀的双胞胎肚子越来越大做家务很吃力了，爸妈说等二姐三月份生了侍候她坐完月子就来照顾我。我知道我需要营养也经常煲汤，但是阿飞两兄弟忙得基本不回来吃饭，我一个人吃不完第二天就喜欢用剩汤泡饭吃咸菜，又简单又下饭。我还喜欢吃冰冻水果，买什么水果都要冰过才吃。

二姐三月份剖腹生下一个十斤重的大胖小子，一个月后爸爸带着这辈子没出过远门的妈妈来深圳了。我每天都可以吃上妈妈做的好吃的饭菜，他们来后阿远把房间让出来睡客厅沙发。

爸爸是个爱操心闲不住的人，他觉得我到时一下生两个孩子，他们又不能回老家得帮我带孩子，一家几口全靠阿飞赚钱怎么够生活？他在老家拿我那买户口剩下的钱开过杂货店，现在要过来照顾我才转出去的。他觉得在深圳也开间杂货店应该可以赚点钱。

他到处找那种一楼既可以住人又可以开杂货店的房子，终于在布心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三房一厅，房租也才一千五，还有一间房有个推拉门可以开杂货店，虽然位置不怎么好但也有住附近的人非得路过那儿。

我和阿飞当然同意，我们现在是五个人只有阿飞一份收入，到时生孩子住院要花钱，养两个孩子更是需要钱……

我挺着大肚子又搬家了，我爸爸可是个很能干的人，他去买了一些木板自己亲自动手钉了几排货架，其中一个货架后还隔了一张一米多宽的床给阿远睡觉，这样阿远也不用睡客厅了。我们还去报装了一部电话在店里当公用电话，去订了许多日用品摆满了货架，小杂货店就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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