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我路过加油站时碰到了太君,他被几个小孩子追着仓皇跑过来,看见我惊恐地指着身后几个小孩说:“太君,这有土八路!”
才说完,几个小孩远远扔来几块石子打他,他神色慌张猫在我身后:“太君,这有土八路!”
石子没扔到他,却险些扔在我身上,我假装生气瞪圆了眼睛朝那几个小孩子倒吸了口凉气,他们马上掉头就跑。太君看着我一边恭维的笑一边点头:“太君,这有土八路!太君…….”
我没理会他,继续往家走,他却一直跟着我,嘴里不断重复这句话。看来他并不记得和智哥同为新四军的我,也记不住任何人。细细想,疯子也是挣扎着活在这世界上,他的快乐大概就是忘记吧。
没走多远,他被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中年女人叫走。女人先是跟我道了歉,又帮他正了正凌乱的上衣。看起来应该是他姐姐,我冲她点了点头,便回了家。
我刚进家门,吴禹佳跟智哥穿戴整齐,风风火火的拿着一条烟就要往外走,俨然一副出征的架势。我问他们去哪?吴禹佳义愤填膺,告诉我昨天下楼买烟,想买条迎春蓝尚,楼下超市没有,就去加油站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一条,结果今天下午一开封发现是条假烟,所以找了智哥当保镖,准备去退货。
我问她:“你咋知道是假的?”
她掏出自己拆开的那盒扔给我:“这烟你不抽过么?白色包装纸,上面写了一堆冰薄荷,烟嘴带爆珠的。它这假造得都不走心,都快赶上骂人了!”
我打开烟盒,里面蓝盈盈的包装纸,不仅没有爆珠,灯光下卷烟纸里还赫然有一段空的没有烟草,的确是够假的。我用手机扫了下烟盒上的二维码,显示未找到该商品。
“走!鞋别脱了!咱仨一起去!我看那老娘们咋说!她要好说好商量的钱给我退了就拉到,她要是跟我七儿八儿的你看我喷不喷她?”吴禹佳夺过烟盒朝我挥了挥手。
崔泡泡闻声从厨房出来,语重心长地叫住我们,跟我们说:“孩儿啊,跟人好好说,邻里邻居的人能给你退。别五马长枪跟人吵吵,说点好听的,嘴甜点。你说阿姨阿,我感觉这烟是假的,你卖货可能人家给你送来的烟里面有假的你也不知道。你这不能卖假货我知道,这事也不怨你,你把钱给我退了,完了他们送货的要是不承认我给你作证!实在不行我吃点亏,少退点也行。诶,你这么说人家心里乐呵兴许就给你退了。”
吴禹佳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要那么说她不光乐呵呢,她都得乐死,乐我好糊弄!还少退点,少一毛都不好使!你不懂,可别跟着操心了!”
崔泡泡满脸不服气,挥舞着手里的芹菜,弄得满头的大卷发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嗨呀!我咋不懂!我吃的盐比你们走的道都多!我还不懂!说你们都为你们好嘛那不是!还跟着瞎操心!你们小年轻在外头好惹事…….”
智哥见崔泡泡没有要完的意思马上敷衍起她来:“好好好……不惹事,好说好商量嗷!”
崔泡泡一撇嘴:“去你奶奶个孙子的!糊弄谁呢!当我岁数大好骗呢!说你们就听着就完了!姥姥告诉你们这都好话!在外头会来点事不吃亏!”
吴禹佳不耐烦地推开门:“行了,知道了知道了!哎妈,愁死一万来人!”
我们关上门下楼,依然没挡住老太太的抱怨声,门里隐隐传来:“什么愁死一万来人!奶奶的!不爱听拉倒!”
到楼下,我抬头看了眼阳台,见老太太正背着手在窗前看着我们,瞧见我回头看她,倒白了我一眼扭头回去了。我忍不住笑起来,吴禹佳跟智哥也顺着看过去。吴禹佳长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哎……这老太太可咋整!气势都给我整没了!”
我们三个走进那家小副食,一张熟悉的脸坐在烟柜里,居然是太君的姐姐。小副食里有人在买东西,吴禹佳打算直接上前理论,却被我跟智哥拦下了。我们两个带着她在货架间逛了两圈,智哥小声对吴禹佳说:“等人走的,别让人下不来台。”
那人结账走后,我们三个才来到烟柜,吴禹佳把烟放在玻璃柜上,还算和气地问:“大姐,我昨天在你这买的这条烟,记着吧?”
女人也笑脸相迎:“记着记着,咋了?”
吴禹佳说:“是这样大姐,这烟啊,你得给我退了。”
女人有些费解:“为啥呢?”
“这烟啊,是假的,我抽这烟好几年了,这烟里应该有爆珠,但是没有,烟盒上的二维码也扫不出来。”吴禹佳边说边把开封的那盒拿出来给她看:“我们呢,也没别的意思,都是邻居,你把烟钱给我退了就拉倒,你看行吧大姐?”
女人接过烟盒,自己用手机扫了几遍,都是未找到该商品,连忙解释起来:“姑娘,我们店从来不卖假烟,都是烟草来的。这蓝尚啊,分新款旧款,新款里面有爆珠,老款里没爆珠。”
吴禹佳说:“我不管新款旧款,就算是旧款,二维码应该能扫出来吧?”
智哥也从旁帮腔:“对,我们也不是来找你麻烦大姐,要不也不能等你顾客走了再说。咱们好说好商量的,把这烟退了就拉倒。”
这时,店里来了个男人,年纪看起来跟太君的姐姐差不多大,应该是她老公,进门便问怎么了。太君的姐姐跟他大概说了情况,男人立马跟她统一口径:“放心姑娘,我们这从来不卖假烟嗷!小区里做生意左邻右舍的卖假货还干不干了?你说对不?你这样…..额…….”他犹豫了一会,望向门外思索着什么,片刻,对女人扬了扬下巴轻眯了下眼,说:“查查烟码,咱家进烟不都有烟码么?看能对上不?是咱家的烟能对上必须得给退!要不是咱家的烟那就不好使了。”
我在远一些的位置看得真切,女人脸上是有迟疑的,仅是转瞬即逝,让人察觉不出。她点点头态度一下强硬了起来:“对,我们做小买卖的,不可能为了这点钱干这事!是我家的烟我肯定给你换,但是你要在别地方弄条假烟过来那肯定不好使!”
“咋的?你意思就是我为了要你这一百八十块钱拿条假烟来糊弄你呗?”吴禹佳听完两人的话立马炸了。
智哥拉了把她的衣角,继续和气地说:“大姐,我们吧,不差这一百八块钱,但是买假货我们肯定是不认。这段时间就昨天在你这买了这么一条烟,你这呢,监控也有,我们手机里消费记录你也可以看看,这一个来月就只有这么一条一百八十块钱的消费记录,还是你家的。咱该咋地咋地,钱给我们退了这事也就拉倒了。”
女人有模有样地翻着一个本子,不屑地说:“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兄弟儿,你在哪弄的,我们不知道,拿回去一天多换了条假的再拿回我们也没招!监控是有,但是就能证明你这条是在我家买的那条么?”说着,她指着本子上的一张趾高气昂地朝智哥说:“诶,看着没?这烟不是我家的码,不是我家东西我不可能给你退!”
吴禹佳冷笑了一声:“呵,啥意思?就不认了呗?刚才跟我新款旧款的,不是你家烟你跟我解释啥呀?心虚啊?你啥烟码我不懂,这烟,就是在你家买的,我这人不爱成条买烟,就在你家买了这么一条……”
男人插过吴禹佳的话,瞪着眼睛坚定地说:“姑娘,这是你自己说的,真假我们不知道。烟码对不上肯定不是我家烟…….”
智哥也不甘示弱,插过他的话:“烟码也是你们自己说的,真假我们也不知道。一百八十块钱,没必要,都这社会了,没人耍这流氓。咱也不用磨叽这些事,监控,消费记录啥都有,是你家的肯定跑不了。”
之后的十分钟里四个人就纠结在这个圈里,翻来覆去说这么几句话。僵持不下之际,女人提出给烟草经理打电话。吴禹佳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怵她任何事。电话接通,女人情绪激昂地控诉我们拿了条不是他家的假烟要求退款,还询问如何辨别真假。
我心说简直可笑,既然不是你的烟何必要知道怎么辨别真假?我冲她招了招手,要来电话,直接问电话那头所谓的烟草经理:“你好哥们儿,这烟里应该是有爆珠的吧?”
无论他是谁,女人能拨通他的电话,他自然会向着她们说话:“也不是,这烟啊,新款的里面有爆珠,旧款的没有……”
我无心听他重读中年女人那套,又追问他:“旧款现在还生产么?两三年之前就不生产了吧?”
电话那头斟酌了一下,说:“嗯……对,不生产了,但是不排除有的店有存货…….”
我没有给他长篇大论的机会继续问:“这事你能处理么?”
“这事我处理不了,你得去找烟草公司,我们只负责送货,其他的事跟我们无关。”他这一句倒回得毫不犹豫。
我也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听着他们的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说了那么久,我实在倦怠了。于是我说:“这事不归人管,问也白问。这样吧,你们呢,说我们这烟不是你家的,是从别的地方弄来的。我们呢,不清楚你那烟码到底是怎么回事。咱在这吵吵一宿也没用,解决不了问题。要不这样吧,咱该报警报警,什么工商打假的都弄来。这条烟要不是你家的,我们仨认丢脸,敲诈嘛,派出所蹲着去呗。这烟要是你家的,钱给我们退了,卖假货的赔偿也得给我们拿了,然后工商那该交罚款交罚款。也省了咱在这傻站着瞎吵吵了,你们看这样行吧?”
女人跟他老公相互看了看,女人的语气稍微弱了下来,也依然强撑着说:“你报警也没法证明这烟是不是你在哪换回来的,对不对?我们能证明这烟不是我家的,条码对不上。你们要不嫌麻烦想报案我们也无所谓。”
我笑了笑:“这事好办,是你家烟你交到她手里的,上面肯定有你的指纹,一查就知道了,一点不麻烦。”说着我假装掏出手机要打电话。
女人没再说话,愣在柜台里望向她老公,她老公伸出双手示意我别冲动,一脸无可奈何地跟我们说:“诶,拉倒吧,我认了,行吧!才一百八十块钱,不是我家烟我也认花钱买个省事了!这一套流程走完就算不是我家东西在小区里也说不清楚了,这买卖没法干了!不就一百八么?我给你不就得了么?”
吴禹佳叉起双手瞟了他一眼:“操,你认了?我还不认呢!来,狗博报警!”
没等我做什么反应,智哥倒是掏出了手机,边不紧不慢的解屏锁边说起风凉话:“哎呦!卖假烟好像得罚好几万嗷!好说好商量得多好!图一啥?”
我见智哥装腔作势的在手机屏幕上乱划丝毫没有要打电话的意思,便放下心来,一手拉住他配合他把戏演完:“诶,智哥,算了,钱退了拉倒吧。”
智哥轻轻冲我挑了下眉毛:“行吧,那拉倒吧。”
“凭啥拉倒?”吴禹佳依然激动地吼着,我把她拽到门外,在耳旁跟她说:“做人留一线!”
店里,女人像没事一样继续招呼别的客人,男人一边给钱一边还在不依不饶地给自己立牌坊。吴禹佳气不打一处来,质问我:“为啥不报警啊?罚死这俩玩意!挺大岁数也不要个脸了!还他认了?意思我讹他钱呗?你瞅那老娘们那逼出!”
智哥拿了钱便出门塞进吴禹佳兜里拽着她往家走,吴禹佳依然不满地宣泄自己的委屈:“你不报,你让智哥报啊!你拦啥呀?就这操行的就应该让他们长长记性!罚他几万块钱就老实了!”
“哎,钱退了就拉倒呗!还报啥警了?你不嫌麻烦啊?又做笔录又调查的?”智哥笑着劝她。
吴禹佳倒不以为然:“做呗!反正我也没事!本来咱们占理,现在弄得好像我理亏似的!狗博你可真是的!”
我看着她气得青筋暴起忍不住笑了笑,没回她的话。突然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太君,这有土八路!”
吴禹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滚!”理也没理他,自顾自埋头阔步往家走。
太君一溜烟就跑了,直接扎进了小副食。紧接着,小副食里传来女人的责备声。和我跟在吴禹佳后面的智哥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略显呆滞地望了望我。我朝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智哥也笑着摇了摇头,盯着前面的吴禹佳跟我低语:“她没注意,可别跟她说。”
路过家对面的小超市,吴禹佳去买了一条别的烟,顺便跟老板说了两句加油站小副食的坏话。我买了一连酸奶哄她开心,她虽然消了些气,却还是装腔作势地教育起我来:“狗博,我发现你这人阴损阴损的真的!但是我得批评你!我也就是个T,我要是个小姑娘我都瞧不起你,你个大直男!那要是小姐姐让人欺负了,你不得弄死他帮着出气,就拉倒就得了?女人要的就是安全感,就是你的态度!都说你没对象!你可真是凭实力单身啊你!”
我立马点头哈腰地赞同:“是是是,吴教授说得对!”
回了家,崔泡泡已经做好饭等我们了。见吴禹佳进来抱着另一条不一样的烟便问她:“没退钱给你换的啊?”
吴禹佳本就一肚子火,没好气地说:“换啥换?退的钱,我又在楼下小超市买的!”
“那咋整这么长时间呢?跟人吵吵了的?退你多钱啊?”老太太不依不饶地询问着。
吴禹佳的小火焰再一次被点燃:“一百八呗!少一分都不好使!还吵吵?我没骂她都不错了!”
崔泡泡挥起手中的筷子,不满地教育起我们:“在外头可别老这样!说你们咋不听呢!你们小孩在外头老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寻思在家呢?都得惯着你们,可着你们来?人凭啥让着你们迁就你们呀?不沾亲不带故的!不会来事呢!你们这样将来在外头都得吃亏我跟你们说!谁不乐意听点好听的?况且都比你们岁数大!你们才多大点!这要在单位跟领导也这样,人领导不收拾你?小年轻吃点亏那都不是毛病,别说你们,我这么大岁数在外头都得低声下气……”
没等说完,吴禹佳伸手制止她思想教育:“你要不明白吧,就别老跟着瞎操心,根本就不是你说那么回事!”
“咋叫瞎操心呢?不懂好赖呢?我咋不说别人呢?换外人我搭理都不搭理他,与我有啥关系?那不为你们好么!还我不懂?你们都对!那么自以为是呢!自觉不错似的!我说这都是经验!有点事就赖这个赖那个的,这态度干啥能干了!自己个儿身上那毛病咋就不能改改呢?告诉你好话照着做完结果能更好点就不听!死犟死犟的!你信不信,这要换我去退她立马痛快就给我退了,还乐乐呵呵的!”崔泡泡浑身都透着不服气。
眼看晚饭要变成辩论大会,我马上跟智哥打起圆场:“得得得,别说了可,赶紧吃饭!”
崔泡泡拿起自己的不锈钢小酒杯递到嘴前,想了想还是不愿意地瞪了我们一眼埋怨了几句:“你们都对!你们都好!就你们能耐!能耐没看你们挣几百万!俺们岁数大胡搅蛮缠瞎操心!不乐意听拉倒!我还不说了呢!自己琢磨去吧!”说罢砸吧了一口白酒,重重地把酒缸摔在桌子上,没好气地用筷子狠敲了下桌子再去夹菜。
这场面不光是我,全国年轻人应该都司空见惯,可仍然每次都能吵起来。大家都喜欢把不确定的事说得很肯定,把未知的东西说得可预谋,嘴上说别人头头是道,说自己也头头是道,就是人生一直毫无起色,从未头头是道过。
吃完饭,吴禹佳带着气去直播,我跟智哥则坐在楼下的沙发上抽烟。智哥似乎对小副食的事有些在意,没头没脑地跟我说:“这年头,哪有什么好人坏人啊,说到底都是平凡人。”
我有时在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纯粹的好人或者纯粹的坏人,那这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我想不出,倘若真的有,那这人最后不是毁灭世界,就是会毁灭自己。
我觉得这世上就算是你再讨厌,再恨的人,只要你愿意,一定能在哪个角度理解他。但就算理解了也还是讨厌他,还是恨他。就如同那个你爱的人,哪怕你不理解,却仍旧爱他,毕竟你我也都只是平凡人。
崔泡泡今天收拾完并不是呆在屋里看动物世界,而是背着手慢慢悠悠的在茶几附近转了好几圈,一会翻翻冰箱,一会望望窗外,一会又看看挂历,但其实什么也没做。我猜她大概是有什么事,没想好怎么开口罢了。
果不其然,转了几圈实在没什么地方好翻了,她坐在我身旁,生硬地问我:“孩儿啊,工作咋样?”
我说:“还行吧,吃口饭呗。”
“你那是咖啡厅是不?”她坐得离我很近,侧身过身面对着我,把手放在我腿上轻拍了两下。
我点点头。崔泡泡叹了口气,毫无缘由地说:“哎……姥说话呀,你别不乐意听。我觉得吧,咖啡这东西,在这地方不行。南方那大城市还有人去喝,你看电视里演的,一唠点啥事就找个咖啡厅。咱这地方谁去喝去呀?我姑娘他们有时候也喝咖啡,那一袋一袋的在家拿热水一冲,上你那喝不就是能给冲出个图来么,花呀草呀的,卖好几十。再说那玩意也不好喝,跟中药汤子似的,喝完成宿成宿睡不着。姥说啥意思呢,依我看吧,你学学厨师啥的,面案都不行,得正经掌勺那个。我远房吧,有个重孙女婿,跟你们差不多大,他就自己会颠勺,跟他媳妇在长春干,一个月能给开四五千!再一个,厨师这玩意哪都用,叫个小饭店他就得雇厨子……”
这话耳熟能详,从我踏进这个行业开始就不断有家人跟我说,可我仍听得莫名其妙,无缘无故怎么突然聊起这事?我费解地跟智哥对视了一眼没有搭腔,也不知如何搭腔。
智哥乐着说:“老崔同志啊,那花啊草啊的可不是用开水冲出来的,你要不明白咋回事你可别给人上课了,露怯呀。”
“挨着你啥事?抽你烟!你懂!真是的!”老太太朝他翻了个白眼,又接着对我说:“你那东西我可能是不懂,但是姥说的是啥呢?你也不是小孩了,以后还得结婚生孩子,还得养老爹老妈,也得寻思寻思啊。你干这东西有今天没明天的,还能老换工作咋的?那谁还乐意再用你了?再找工作都不好找了。养儿防老,老爹老妈岁数大干不动了你不得管着?”
我极其厌恶养儿防老这种说法跟观念,活活站在道德制高点把生养说成一场交易,一场单方面的,毫无选择的交易。我对中国人几千年来一直秉承的家庭观念持有深深的怀疑,养有恩,生作为一种生物本能,只要身体没有问题都能够做到,是否如人们歌颂那般伟大?
养虽有恩,又是否如人们口中那等至高无上?为人父母者也为人子女,他们口中的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有没有被过分神话?说到底都是选择,父母单方面的选择,选择你是否来到这世界,选择你要经历的成长,最终把它变成养儿防老,变成一场交易,不停地轮回下去。
生养的恩情自不必多说,我甚至觉得已然被世人妖魔化。我也曾幻想,倘若有一天我为人父母,我会让那生命自己去做选择,选择自己的人生,选择自己的归途。至于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的归途,与他无关,放他自由,也放我自己自由。
但我知道,天下父母都在未成人父母前这般思量,我可能也同他们一样做不到。当子女独自去面对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社会,这样的善恶,这样的三观时又如何?他该何去何从?我又该如何是好?我没有答案,所以在我没想清楚前,绝不会让一个新的生命诞生在这世上重蹈覆辙。至于钱?不过是世人其中的一个借口罢了,这时代的人比前一百年都更有钱,也未见比这一百年更能生。
因此作为适婚试孕年纪的九零后,就算父母卖着血给买了房,拿养老金买了车,我们还是造就了今天全中国一点几的极低出生率。我并不惊讶,可怕的不是房价,是人,惧怕的不是责任,也是人。九零后改变不了世界,却注定要在新时代跟旧时代的中间背上骂名。
老太太说了一大通,见我没应答她,灰头土脸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我静下心来,细细思考,大致也能明白崔泡泡究竟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话。就算已经七十几了,她还是不愿承认自己被时代淘汰了,不再有人认同她,就仿佛我们否认的不仅是她的观点,还否认了她的人生,而她的全部生活除此之外再一无所有。
我跟智哥抽完烟照常去吴禹佳的直播间帮他撑人气,不出所料,她在大口大口地喷小副食假烟事件。“我就发现这四五十岁做小买卖的老娘们是真招人烦!当小姐的不拜小凤仙非要拜释迦摩尼!还跟我玩六根清净!”这话虽然偏激,带着浓浓的主观色彩,可却说出了我的心声,毕竟我也带着浓浓的偏见。
最近吴禹佳有些反常,她直播间里的长期观众我跟智哥都认识,不过突然多了一个女孩,每天准时泡在她直播间跟她互动。吴禹佳对她的态度跟对我和智哥差不多,显然是现实中的朋友,不是网络大哥,只是吴禹佳对她比对我跟智哥多了些殷勤暧昧。
她下播后,在我跟智哥地盘问下交代了实情。吴禹佳直播的马甲叫赌圣宝宝,起这名字是因为原来吴禹峥干设计的时候有个爱好,就是跟各种小姐姐打麻将。那个每天守在她直播间的姑娘,就是她曾经的麻友。
那姑娘才失恋不久,每天跟吴禹佳聊天。吴教授作为北大毕业的心灵导师,渡人于无形,迅速打开了小姑娘的心扉,两人的关系便也微妙了起来。碍于智哥的淫威,吴禹佳被死死控制在直播椅上,非自愿解开了手机屏锁。吴禹佳没有清理聊天记录的习惯,我迅速找到了小姑娘的微信。吴禹佳的微信头像一直是一个旺仔牛奶的图标,小姑娘的名字也叫旺旺。
我通过聊天记录证实了吴禹佳的话,不过旺仔小人的聊天背景上满屏的套路文学、土味情话实在不堪入目,我便打开她朋友圈翻了翻照片。那姑娘眼睛很大,仿佛天生带着笑意,不管什么样的表情,眼睛里似乎都是微笑。棕色的披肩发,薄薄的唇,长相可爱,身材也很好。可爱跟身材好是吴禹佳最在意的两个标准,这姑娘完全是她的理想型。
吴禹佳生活里中规中矩,网上却从不缺姑娘,撩得风生水起判若两人。只是这个与往常不同,吴禹佳没有像平时一样跟我们炫耀她新学来的虎狼之词,也没吐槽现在的小姑娘多会玩,而是隐瞒了真相。被我跟智哥查明真相后,她乐得像个初恋的学生,脸上甚至透出淡淡的羞涩。
她那副德行我跟智哥看了还挺为她高兴的,尽管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样的人,起码吴禹佳动心了也不容易。我担心的仅是,照吴禹佳所说,这姑娘是异性恋,刚分手前男友,在她心里,吴禹佳是什么?幡然醒悟自己是同志的当然有,但有多少几率?我没忍心干扰她的情绪,无论如何,走出这步总是好的,总是要经历的。
五月初,开了工资,我的试用期也结束了。续交了两个月房租,继续在这座小城市找我平凡的诗和远方。五一假期,店里小忙了一阵,新店长刘俊熙上的假期套餐卖得还算不错,晓飞的鸡尾酒也总算出了几款。仅是晓飞依旧在暗地里与他较劲,对店长的职位耿耿于怀。
可惜这些活动治标不治本,小长假结束后一切恢复原状,收入又岌岌可危。老张思量后决定做些针对性的改革,把目标客户定位在斜对面消费能力一般的大学生身上,刘俊熙迫于无奈只能降低部分主食价位以促进大学生消费。晓飞以保障酒水收益为由,拒不配合降价,实则无非是想让刘俊熙难堪。
老张对他颇不满意,私下与我聊过两次,想通过我的嘴把酒水价位也降低到大学生能接受的程度。我没有照做,而是建议老张保证吧台酒水原有价位,下架团购上学生点单率高的饮品,把它们与主食中和绑定成套餐再上团购,线上线下同价位销售。
如果按老张的想法降原价,一旦原价位变更,APP端必然会要求线上同步变更,折扣率不变,利润就会变得更加微薄。如此一来,团购一杯水再团购一份主食的折扣是极高的。以这家店的实际情况做不到以量取胜,极大风险是赔钱赚吆喝。倒不如以套餐的形式重新定价,中和盈利,控制风险。
几番商榷,老张赞同了这个折中的方法。其实在我的视角里,这家店的归路已成定局。就好像是得了癌症,除非天降奇迹,不然就凭我们,也只是在挣扎着给日渐虚弱的它续命,让它再多残喘些时日罢了。
随后,店里的学生的确增加了,一部分是来自习的,一部分是来谈恋爱的。相应的,店里的老顾客越来越少,原本作为受众的二十八到三十八岁白领及商务群体因为店里成了大学生的天下,迅速流失成了鸡肋。表面看,店里生意兴隆,入座率跟销售量都有所增加。不过实质上翻台率跟平均客单也都下降了,几乎与原来没什么差别。
于是,朵朵姐我们三个的乐趣从看“婚姻调解类节目”,变成了看“青春偶像剧”。起初我们觉得“青春偶像剧”没有“婚姻调解类节目”过瘾,小年轻搂搂抱抱,换对象比换袜子快,甚至脚踏几只船我们都见怪不怪。一套蜡烛一天骗四个姑娘的大场面我们都习以为常,这些对我们没有足够的吸引力。
直到有一天,一个顾客丢了手机,以为落在店里,晓飞和刘俊熙查过监控后并没找到他的手机,却找到了新大陆。居然有大学生情侣在三楼的包房里行那苟且之事,还不止一次,更不止一对。万万没有想到,老张这一决策不仅给大学生们提供了优惠的午餐,还给他们提供了廉价的炮房。
这样的事老张绝对是彻底杜绝的,为了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老张叫刘俊熙给三楼包房设了低消,希望从侧面让这些年轻人知难而退。偏偏这些年轻人丝毫不肯退,有点法律常识的人都知道,低消本就是不合法的,顾客只要进店消费,就有绝对的自主选择权。
与服务生几次言语上的冲突后,老张被迫放弃,折腾这么一下除了弄走几个顾客,什么都没能改变。于是楼梯下的监控室成了吧台管理范围,没事的时候,我们就要去查看三楼包房的情况,稍发现异常,立即通知服务生以提供餐巾纸等各种理由入内加以遏制。
我们三个从观众摇身一变,成了“真人秀”导演,各种乐趣不言而喻。制止是一定要制止的,不过到哪一步制止是由我们做主的。我和晓飞如此讲求公平公正的人显然不会有苗头便制止,一定要有确凿证据才开始指挥行动。朵朵姐自然是抹不开脸面,也依然挡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每次我跟晓飞有什么发现她都兴致盎然,叫我们细细讲给她听。
忽然有一天晚上,店里来了两个派出所民警,先是上三楼包房转了一圈,下来后,询问谁是餐厅的负责人,谁是监控室的负责人?他们来时已然六点多,老张跟晓飞都已经下班离开了,因此我和刘俊熙被叫到一楼角落的桌子协助调查。
我本以为又有人在店里丢了东西,结果两个民警给我们看了一个视频。视频里的男女做了马赛克处理,依稀看得出正做那苟且之事,而场景是在一个包房,纯色沙发,创意茶几,水泥地面,陶瓷白杯,一切都跟我们店里最小的包房很像。但从空间跟摆放位置看又有所出入,显然视频里的房间更小,监控拍摄的角度也跟店里略有差别。
两个民警问我们视频场景是我们店么?刘俊熙说应该不是。又问我店里监控信息是否有过泄露?我说据我所知并没有过。民警告诉我们视频里的男女报案,有人侵犯他们的个人隐私权,并散播宣传。监控拍下的时间大概是一周左右,根据报案人提供的线索,这期间内他们俩去过的咖啡馆里,除了我们这还有其他两家,他们打算从这开始逐个排查。
我匪夷所思,商家作为公共场所常规安装监控是合法并提倡的,监控中只要没有客人的交流信息就不涉及个人隐私问题。反倒是他们公共场所行苟且之事,难道在法律上是允许的么?而且最近一周左右不确定是哪家,也就是说他们不止在一家店里做过?他们自己去报案不是自己把自己圈进去了?
我跟刘俊熙按他们的要求调出了最近两周的监控录像,排查之后,的确找到了这两个人。但两个人才要行苟且之事便被进去送餐巾纸的服务生制止了,并且两人所在的包房是实木桌子的,和视频中不同。
排除了嫌疑,跟两个民警闲聊了几句,我忍不住问起我心中的疑惑。结果两个民警给我的解答让我大跌眼镜。按他们的说法,他们在包房里行苟且之事是合法的,从法律上说违不违法取决于是否对公共场所及场所内其他人员造成直接影响。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所以最多就只是个人道德问题,不归他们管。商家安装监控当然是合法并提倡的,但是盗取就是侵犯他人隐私权,传播不仅构成隐私权侵权,视传播程度及人数还有可能涉及传播淫秽。
活了小三十年,我都不曾想过,平凡的自己会碰到这样的奇案,我突然萌生出一种不懂点法律都活不下去的想法。上次给我这样冲击的人恰恰相反,不是民警,是我那个接济失足妇女接济出大数据和人生哲学的朋友。他曾说他去会所有个原则,就是绝不叫两个,我问他原因,他告诉我从法律上讲,嫖娼被抓,最多就是拘留罚款。但叫两个被抓,属于聚众淫邪罪,就算是自愿也会判刑,因为国家明文规定,中国境内不许叫两个。
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智哥居然在国产区看到了这个视频,被配上吉林咖啡门事件和性感荷官在线发牌盘踞在下载榜首一周,下载量有十几万之多。作为间接当事人,我慷慨的跟智哥和吴禹佳科普了刚学的法律知识。
警方是否把这案子处理妥当我不得而知,但我清晰的知道在如今的网络世界,就算警方处理妥当,能够降低的影响也少得可怜。网络风潮就是双标民粹的伊甸园,它一旦烧起来,就不会被扑灭,只能被下一件事的迸发所取代,逐渐被遗忘忽视。
各个贴吧论坛博客里辱骂的声音和求资源的诉求旗鼓相当并驾齐驱,区别就是辱骂的用户恨不得都是实名认证的,求资源的一概是小号和匿名用户。智哥问我:“你说这些骂人的跟求资源的是同一波人不?”
我说:“也不一定,你得区分。你看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从八个角度、十二个层面剖析这事的正义卫士,基本都是电脑里已经珍藏了资源的。求资源的小号多数是那些不管三七二十一,蒙头就骂,什么词都用,什么话都说,什么亲戚都问候的道德楷模。至于弱弱感慨一句就结束的那些,他们比较有头脑,他们一定认识以上那两种人,知道向他们要资源。就评论俩字“牛逼”的就不一样了,他们分两类,一类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另一类是可能学着去咖啡馆包房的。”
我比较好奇的是,假如没有其他新闻横加干预,这个我在店里见了太多次,小小的包房事件能够被人们追捧到什么程度?仅仅一天之后,各个自媒体公众号在趋势正热之际毫不犹豫地抓着机会大肆发文。所有内容通通一边倒,直指这对男女的道德问题,叹息发问如今的社会怎么了?如今的年轻人怎么了?不断地提出一些看似惹人深思的问题。
这有什么好深思的?人一直都是这样,社会一直都是这样,只是网络世界不发达之前没有这么多公开信息,没有这么多意见出口,能做的只是围坐在炕头三五个人嚼嚼舌根,和现在有什么区别?炕上如果有一个人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会被亲朋好友们批评教育,网上如果有一个人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会被毫不相干的网友们批评教育,换汤不换药。
当天下午,这对年轻男女的信息被人肉,公然散播在博客上任人宰割。两人的博客一片狼藉,无数自称同学旧友的人一边站在正义的一方谩骂,一边不断披露两人的其他罪行。两人在博客里与网友互骂的同时,分别抛出咖啡馆盗取监控信息并传播,侵犯他们隐私权的事实,希望以此转移公愤到咖啡馆身上。
在我看来这做法并不聪明,因为真正的传播者不是咖啡馆,咖啡馆不过是传播源,这些情绪激昂的骂人网友才是真正的传播者。受害人去跟施害人自证清白,岂不羊入虎口?不仅是他们俩,连个别几个还有些理性敢于站出来说话的人也被人肉,被强行冠以各种与这对男女的隐藏关系继续让这事发酵。
有些实在找不出跟这对男女有什么关系的,干脆跑到人家博客里三观教育,套上为当代糜烂风气推波助澜的罪名接受审判。“中国就因为有了你这样的人才会迂腐到今天这个程度!”刷了几十页。这么重的话,这么高的维度,这么多人,看起来还真是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中国的未来还真是惹人深思啊。
整整十天,被骂的人都闭上了嘴,骂人的人还在继续战斗,这场战争从个人道德问题的讨论逐渐上升到地区的战争,南方和北方的战争,东北人和其他地方人的战争,东北人和东北人的战争,南方人和南方人的战争,北方人和北方人的战争。不管你想骂谁,只要打开网络,第一时间就找得到理由。
作为那段时间吴禹佳的直播内容,她的直播间里也不太平起来,起初她还是个相当戏谑的态度,后来不得不客观地说些自己的看法,直至最近吴禹佳忍不住在直播间破口大骂:“现在这人都有毛病吧?这有啥好骂的呀?能骂到地域黑得程度?哪没有王八蛋,哪没有圣母婊啊?都活在西方极乐世界呗?都在大雷音寺发出来的消息呗?西天信号挺好啊!”
吴禹佳被气得够呛,又因为直播中的过激语言被游客举报,得了官方的警告处理,禁播了六个小时。她把鼠标扔在一边,狠狠锤了一下键盘,点燃香烟瘫靠在直播椅上疯狂抖腿。愤慨地嘶吼着:“都说自由民主!我他妈咋就没觉得这玩意好呢?一群连法律都没整明白的人还老他妈要谈道德!动不动还恋爱自由言论自由,我他妈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自由!”
我跟智哥一面劝她一面听她抱怨,我觉得自由民主这事一直就不太适合中国人,起码十年之内都不会有什么正面起色。从商周到现代,所有的朝代交换中老百姓几乎就没起到什么作用。都是精英阶层的游戏,只有极少数走投无路跟失望至极的人跟随他们以命相搏。普通百姓从来就只是逆来顺受,没什么希望,也不绝望,压根就没想法。
吴禹佳房间里依然放着直播时的音乐,小号和萨克斯相互纠缠,起起落落,在架子鼓的鼓点上唱起挽歌:
傍晚六点下班,换掉药厂的衣裳
妻子在熬粥,我去喝几瓶啤酒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云层深处的黑暗啊,淹没心底的景观
…...
她说了句很愤青的话:“有些人啊,二十五岁就死了,到了七十五才埋。”伴着歌声里那句“夜幕覆盖华北平原,忧伤浸透她的脸”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莫名讽刺。
终于,一个网络大V在这个恰当的时间段,把所有被骂地乖乖闭上嘴的人说过得话重新拿出来整合,发布,掀起新一轮狂潮。大V再一次成了英雄,同样的平台,同样的路数,同样的一波人,那家咖啡馆被人肉,被谩骂,被写在自媒体公众号,被质问中国的商家怎么了?中国的人权在哪?法律在哪?再一次被套上法律和道德的双重枷锁接受审判。至于那些淹没在口水里的受害人们,没人替他们平反,没人向他们道歉,甚至没人记得他们,唯一能记得的,就是骂人的同时继续求资源。
听赵总说,那家咖啡馆在舆论压力下被迫关门,甚至有网友找到了老板的家,还砸了他的车。那家咖啡馆老板本来是个不错的人,这事也与他无关,是店里十九岁的小员工弄出了监控视频发给朋友,不想把事情闹大。
小员工被开除,接受了派出所处理,咖啡馆老板三十几岁得了抑郁症接受心理治疗,每天大把大把吃药。原本已经解决的小事在网络上掀起这么大的风波,在咖啡馆之后,才十九岁的小员工被抛在网络上又走了遍前人走过的老路。
信息网络时代让人们的行为尺度越来越宽,心灵尺度却越来越窄。大家开开心心的参加了一场派对,看了一场演出,消遣完各自离场互不相干。那么那对男女呢?那家咖啡馆老板呢?那个把监控发给朋友的十九岁小员工呢?即使有错,是否应该承担这么大地惩罚?是否有人在乎?可笑的是,这升华到如此高度的事件明天就可能因为哪个小鲜肉发了新专辑彻底被人们遗忘。
正义总是姗姗来迟,却永远不会缺席。这是我在网络世界看到最可笑的话。大家都当了各自的“英雄”,都守护了各自的“正义”,只是“英雄联盟”为“正义”付出的代价通通是由不相干的人承担的。一场欢愉下的“正义”要付出几个人一生和几个家庭一生作为交换,这样的“正义”要不要也罢,管这种“正义”叫传播正能量的社会也不过尔尔,反正在人们真正学会思考之前,注定都是如履薄冰不寒而栗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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