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神明抚我顶

巳梦浑身一下紧绷小心的绕开这些散发着幽幽荧光的死物，往光亮最强的屋子中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巳梦觉得很悲伤，因为这些死物，因为他们的光芒散发着一股悲伤的味道。

这股悲伤，越往里面越强，还没有来得及再往里走，仅仅是停在了屋子外面，巳梦就已经不知道为什么泪水沾湿了衣襟。

一声包含着沧桑的叹息声传来，巳梦就醒了。外面已经是月上中天，一股股温和的风吹进屋里，掀动床帏。

巳梦坐起身，把头发全数拢在耳后，露出尚算清秀的眉眼，只是那眉毛上，离眼睛不远的地方有一道疤。被眉毛掩盖着其实看不很清楚，但却在眼皮中央落下一条白色的线。

只是坐在床边，呆滞地看着月亮。

不经意间，巳梦便回想到那个白日里的接触。握住自己的手腕，好似那股子冰凉的感觉还在手上，眸光中充满汹涌的情感，瞬间被理智取代，狠狠的擦拭着手腕。

巳梦滑落床榻，头发再次掩盖住脸庞。

“所以，如果可以一开始就没出生，那个该多好。”哽咽着，对自己说，“明明，只是一个丑陋的、怯懦的、让人厌弃的人。如果可以一开始就不出生，那该多好。”

小纸人在枕头下动了动。

在这座极尽奢靡的古宅的另一个角落，因为这股新的情感的涌入，而被迫提前到来的凌迟，让一个被玄铁锁住的人型生物发出痛苦的低吼。

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的古宅，早就被各种情绪浸染，而这些新的情绪，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就和很多的悲伤一样，无甚区别……

巳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的思绪越来越迟缓，而且时不时就会因为一些事情痛哭。

每次哭完都觉得更加累了，像是不断透支自己的生命一样。再这样下去，巳梦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会走向死亡，主动地投身死神的怀抱。

但是每当想起小时候的一切，想起自己身上背负的期望，巳梦就不得不和死亡作斗争，而死亡又和内心的贪生作斗争。

每天，光是想办法怎样对抗这股情感，就已经让巳梦累的喘不上来气了。

坐在走廊边上，一下子不用面对那些故意来找茬的人，还有很多的活儿，让巳梦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平常，她都是机械的干活儿，然后被戏弄挨打，这样她还勉强可以减少那些想死的想法。

但是现在，一瞬间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在呆滞地盯着自己的手，突然看见一只小蚂蚁在自己手上，动了动手指，让小蚂蚁爬到指尖，然后放回地上。

然后起身，看了看身上。上了走廊，一抬眼就看见神明正站在黑暗的走廊阴影处。

起来，一股说不出的害怕涌上心头。这种直觉一样的趋利避害，帮巳梦在逃亡过程中躲过了好几次的灾祸。

神明站在阴影下，而巳梦恰好站在明媚的春光下。本该是一幅美丽的画面，却完全成为了相反的两个画面。在阳光下的巳梦反而战战兢兢的像是一只惊慌的小兽，而阴影下的神明却云淡风轻，一派光风霁月。

彼此间又是一阵好长的沉默，被神明看得都要拔腿逃走的时候，神明才开口：“你觉得什么可救？”

巳梦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连害怕都被冲淡了，斟酌着说：“我看到了，就不能不救。”

“那你见到的是恶魔呢？”神明的样子没有半丝变化，巳梦不懂，他说的话。

“我只知道，救该救得，行止，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就好。”巳梦唯独在这件事情上，说的格外多。神明听到巳梦的回答，突然笑了：“你回答的太浅薄。如果遇到他要杀人呢，如果他本就是为了诱杀呢。”

巳梦抿唇：“最起码，那只蚂蚁它不是那样的，我知道保全自己，这是本性。”说话间，目光从害怕变成平和坚定。

三日月忽然笑了，霎时间，春光仿佛无视照不到的阴影，往神明处涌去。什么叫做一笑明艳整个世界，在这个神明身上，巳梦很清晰的知道了。

“过来。”三日月招手，示意巳梦到他跟前去。巳梦迟疑了一下，还是往前去了，因为现在的神明，没有让巳梦害怕的感觉。巳梦相信自己的直觉。

神明看着巳梦一点点踏进阴影，笑容变得更加温和：“你是人类，需要吃东西，需要沐浴。所以，除了那些有结界，没办法进去的地方，剩下的，你可以自行处置。”

巳梦离神明不是很远，能够闻到一点点松木的香气，有点说不出的清冽。这个距离，巳梦仰着头，看到的神明，俊美无铸。

神明说完后，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巳梦的头顶，而后消失。

巳梦被突如其来的摸头惊到了，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然后，慢慢抬手，放在那个还残留着一点点触感的地方，喃喃道：“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把剩下的半句咽了回去，留在心里反复咀嚼。

恢复原本的样子，只是心跳跟刚才一样的快。这对于巳梦而言，真的是一个十分新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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