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家

押送皇甫离回临海城的官员不再是禁卫军的刘勋刘副帅，而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贺无剑，皇帝的亲卫队第三队的统领。

“皇甫离，没想到你堂堂海神卫将军，皇甫家的传人，今日也成了这般模样。哈哈哈哈！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不假。”

一路上贺无剑就像一只刚睡的麻雀，叽叽喳喳一直吵。而皇甫离几乎都没怎么搭理他，不想做这无端的口舌之争。贺子峰的死，他没什么好解释的，就算是你帝王城的人加入海神卫，面对海兽，该死也得死。

看着皇甫离一路上都没有反应，贺无剑也失了兴趣，骑马来到队伍最前方，无聊地领着路。只吩咐了两位亲兵看着关押皇甫离的牢笼，没了大部队，回临海城的路只用了五天。

皇甫离对这条通往帝王城的路有了个直观的概念，颠得慌。屁颠屁颠地去领赏，却把命给颠没了。艹！ 

当关押皇甫离的囚笼出现在临海城门内时，临海城内那条皇甫离归家的路堆满了百姓。

而更早时候已回军的那四位海神卫将军，也带着各自的护卫队，来到了临海城，远远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罪人皇甫离，欺君罔上，害死临海城海神卫数万将士，险将临海城置于危难之中！好在圣上英明派兵救援才保住临海城。如今海兽潮退，皇上降旨，除去皇甫离海神卫将军资格，永生不得入海神卫，另责罚皇甫世家之人，永世不得加入海神卫！有为皇甫家申冤者，杀无赦！”

贺无剑那难听的嗓音在城中回荡，想煽动临海城的百姓来声讨皇甫离，毕竟他们有亲人在临海城的海神卫中，而且大多都已丧命。而临海城中的百姓却并无异动，甚至连低语讨论之声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押送皇甫离的队伍穿过临海城的街道。

贺无剑不知道的是，城中百姓在海兽潮涌后，多数都自发前往了海岸，去找自己的儿子、丈夫、老爷，他们早也知晓了海岸的事。也在前几日知道了皇甫将军的近况。四十多天前的海兽潮涌到底是怎样的，百姓心中早已清楚，他们相信自己的儿子、丈夫……

百姓们这个时候的静默，是为了不再给皇甫家带来更大的灾祸。临海而镇海御兽，不是远在天边的帝王城的人能想象的。没有皇甫家，临海城早已不知破败了多少次。至于海巨人不海巨人的，他们大多数人相信必有其事，但他们并不关心。

相对于失去亲人的悲痛，他们更感激皇甫离，感激皇甫家。只是这一切，来自帝王城的贺无剑是无从知晓的。

“看来宇文家的小皇帝是真的把我皇甫家的荣耀踩在了地上，想让我皇甫家在临海城再无容身之处了。”皇甫离听着贺无剑的话，喃喃自语道。

他很感激自己的家乡人对他皇甫离的信任，对皇甫家的信任。但是他皇甫离不能给这里的百姓、自己将士的亲人带来灾祸。

看着临海城内百姓的反应，皇甫离下定了决心，皇甫家，现在必须要离开这里，离开这六千年来从未挪过一步的皇甫世家祖宅，为了心中的大义，为了皇甫一族再证辉煌。

泪，从眼中滑落，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释然，他又笑了起来。

很快，皇甫离便被押送到了自家的家门前。

皇甫离在囚笼之中怔怔地站在自家祖宅大门前，看着这百年未见的熟悉的门框，陌生的守门人，或陌生或熟悉的跪于一地的皇甫家的族人，皇甫离再一次热泪盈眶起来。

“离哥，回来了？”

一道温文柔软的老妇人之声传来。

“是啊，回来了。”皇甫离循声看向那名老妇人——他的妻子。

此刻，皇甫离恨不得马上从囚车中挣脱出去，去搂住那百年前与他成亲为他生子的妻子，他唯一的妻子。

风吹来，老妇人并不华丽的衣衫被带动着，但却未能吹动老妇人的一步。她就这么直直的站在门内，看着皇甫离那空洞的绣袍，饱含热泪。

贺无剑下令放出了囚笼之中的皇甫离，继而对着皇甫家一众人等宣告皇上的旨意。

在皇甫离接旨的时候，贺无剑对着皇甫离说了句：“皇甫将军，好好享受今晚的时光，明日鸡鸣之时，便是你起身之日。你在海边守望，本统帅会日夜监督！”

其实贺无剑也是一肚子气，这是什么鬼差事？押送看守一个不到百日可活之人慢慢等死，关键是自家弟弟死在了海兽潮涌之中，他可是想手刃了这该死的皇甫离，害死人不说还妖言惑众。想到这，贺无剑一扭马头，便向着临海城的都尉府而去。他倒不担心皇甫离一家敢在此刻逃难或是乱来，周围可全部是他的人。

见押送他的贺无剑骑马走了，皇甫离才起身，拉起跪在一旁的族人，朝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妻子笑了笑，拉着她的手朝院内而去。上一次见面，还是他的孙儿皇甫柏谦出生的那几日。

“慧兰，我……对不起你，”在前往祖宅会客堂的路上，皇甫离的左手紧握着妻子慧兰的手说到：“或许你已知道，我只剩不到百日可活……”

“离哥，慧兰知道！”老妇人还是喜欢用自己习惯的称呼叫皇甫离，“剩下的日子，我会陪着你，守在海边。”

“唉……本想说不用，但……百年之中我们相见不过十数日，更不想在这最后能见之时，还据之于你。就当是我皇甫离这辈子能得到的最大恩惠吧！皇甫家接下来的路，还要跟你商量……”

“离哥，既然如此，那慧兰就陪在你身旁，也是我慧兰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皇甫家有我一天在，就不会倒下去！”

“好！不过今日，跟族人见过之后，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皇甫离一改悲伤的情绪，变得严肃起来：“我能在家内的时间也就这么一天。”

“离哥，你说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皇甫家之后怎么办？”慧兰收起了悲伤，认真的看着对皇甫离说到。

“慧兰，你信中说海兽退却之后，家中时常有远方的客人，我猜测的是皇甫家宅院外有陌生人出入，是这样吗？”皇甫离没有正面回答惠兰的问题，转而问到在“被迫”前往帝王城时路途中，收到的那封信中所述的一事。

“离哥果然聪明，差不多是海兽潮退半月的样子，便不断有陌生人在我们府外走动，也有跟踪我们府上出入人员的情况发生。”

“我估计是宇文家那小子早有预谋，派来监视的人。今日那些人还在吗？”皇甫离下意识地望了望四周问道。

“从你进入城内，便不见了。可能是想到有人押送而来，不用再监视，也怕你多心吧。”说完，慧兰眼中还是出现了一丝担忧之色。

“毛头小子！哼……差点让我死在皇城。不过好在有夫人来信，才让我清醒过来。” 皇甫离的语调变得愤恨起来：“宇文家给我的耻辱，我皇甫离也会还给他的。”

“离哥，你受苦了！”惠兰又拽了拽皇甫离的手。

“唉！谁叫我是皇甫家的人呢？既然天要让我死，那么在我死之前，我也得为我皇甫家考虑考虑，不能成为皇甫家这一条血脉的罪人！更不能成为海神卫的罪人！六千年多年了，再往上数更是有着总计八千年的时光，我皇甫家岂是这么容易垮的？”

皇甫离又挂上了这几日那标志性的笑容，看得人是心头一紧，“不过，也亏得夫人来信中提到觉新的孩子谦儿上私塾一事，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来。”

“嗯！我知道离哥一定能看懂其中的意思。”慧兰也微笑了一下，还像个小女生一样夸着皇甫离。

“那等我们去完会客厅，和皇甫家众人见过面后，我们单独再找谦儿？虽然我明日就得回到海岸线，但算算百日时光，其实我们还有三月时间为皇甫家做考虑，只是接下来要辛苦夫人了……”

“听离哥的安排。”慧兰点了点头。 

皇甫祖宅的会客厅内，皇甫离和家族内的陌生的管事族人一一认识后，又接见了前来来拜见他的晚辈。皇甫离把迁族之事在会客厅告知了众人，让皇甫家的人有所准备，并宣告了口中的“谦儿”——皇甫觉新的孩子、他皇甫离的孙儿，将在其成年后成为新的皇甫家家主一事。

晚宴过后，皇甫离从会客厅出来，便去到了祖宅内的祖祠。

皇甫离跪在蒲团上，恭敬地拜着皇甫家的列祖列宗，等待着谦儿的到来。 

待得皇甫离一一跪拜了先祖祠牌，皇甫离背后传来一青年之声：“爷爷！谦儿不孝，海兽登陆之时，未能替您排忧解难！”

说话之人更是跪在了祠堂门口。

皇甫离闻声缓缓起身，转过身，看着眼前这十六岁的少年，眼神中满是欢喜。

“私塾读得可好？”皇甫离问着，脸上又是那笑容，眼睛眯了眯。

“爷爷，我都十六啦，还读什么私塾啊！是到了加入海神卫的年龄了！奶奶用这个来做暗语，真是让谦儿大开眼界！爷爷，谦儿尚有一事不明，我们皇甫家……”

“隔墙有耳！有些事留着我们到书房去再说。你过来，来拜拜我们皇甫家的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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