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封家书

看似平静的话语，马车内的护卫知道此时皇甫离心中定是翻江倒海的苦涩。抬起头，护卫小声地答道：“禀将军，据海刃和海盾的人汇报，皇甫副官是被剩下的那两尊海巨人打死的，连带还有海刃军的贺子峰校尉以及海盾军苏检校尉的副官王启剑。”

“什么！？”皇甫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回事！？我记得海刺，海刃，海盾配合着不是挺顺利的吗？找到那海怪……海巨人的弱点后几乎没有伤亡啊？”

皇甫离完全不理解，还是说这一情况是他昏迷后发生的事？

“回将军，在找到海巨人弱点后，我军的进展确实是很顺利。可是，黑旗过后，隐匿海中的百余尊海巨人集体登陆，巨大的动静，巨大的吼声，带走了全部人的注意力。据活下来的将士们说，在厮杀中的皇甫副官等人，也是被那震天的吼声带走了注意力。然而那两尊海巨人的攻击却不曾间断，而且因为被捅得厉害，比眼睛受伤时还暴躁，所以……”护卫说到最后，不敢再多言语了。

“好了，知道了。”皇甫离打断了护卫的话，又重新闭上眼，回想当日的情况。

护卫见皇甫离闭上了眼，才慢慢起身回座。

“那后来，是怎么回事？”不待护卫回座，皇甫离又睁开眼突然发问，“我们怎么昏迷的，怎么活下来的？”

还没坐稳大的护卫又跪了下来，道：“回将军，属下当时也是昏迷，具体缘由并不知晓！我们猜测或许是帝王城的人赶到，救了我们。毕竟帝王城的灵主元帅都来了两三位，他们带队的战斗力应该能打退那些海巨人。可奇怪的是……”

“我看未必……你说的奇怪的事是什么？”皇甫离侧目问道。

护卫依旧小声地回答道：“据帝王城那些将士们说，他们到的时候，就没有见过什么海巨人，而且战场内根本没有什么海巨人的踪迹！他们只是抢在高阶灵兽上岸前救走了我们尽数昏迷的几千人。杀退了当日的高阶海兽，几日后，海兽潮涌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皇甫离“嚯”地一下站了起来，百思不得其解，抓着头，皱着眉，“不可能！绝不可能！”

片刻，皇甫离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赶忙又问道：“你说，海兽潮已退？！”

护卫点点头。

“海兽足月未现，方可定海兽潮退。那不是我昏迷了一个月了？其他人怎么样？还有，你怎么比我还先醒来，你才四阶灵力啊！”

“将军，确实您已经昏迷三十三天了！我们驻守的海岸线边的瞭望官们大约是一周左右醒来。海盾军盾墙之后的人，和距离远的海雨军到我们出发去帝王城时，几乎都早已醒来。而直接冲在前方，暴露在战场内的，不出意外，将军您是第一个醒来了。”

“那战场内可有一排孩子出现？”皇甫离没来由的一句，让护卫直接懵了，定在原处。

“孩子？”

将军，您老是怎么想的？！那可是与海兽搏杀的战场，海巨人都来了，谁会把自家孩子带来？一个孩子就算了，还是一排？

你个鬼老天，还我个精神正常的皇甫将军！还我九万五千海神卫！

马车依旧在前行，车内的空气安静了下来。看着没再言语的皇甫离，护卫坐回了座位上。

皇甫离也坐了下来，闭上了眼，再一次努力地去回想当日的情形。

绝对不是帝王城的人救了他们。即便是灵主之威，能造成如当日的满天尘土，但能让人直接昏迷的冲击之力绝非六阶灵主能造成的，就算是七阶灵王，我看也够呛。

再说，你帝王城来救援，弄昏我们干嘛？一昏迷，好的十天半个月醒来，作为统领海神卫的主帅，我竟然昏迷了一月有余。

而且，我分明是看到了突然站在战场中间的人！我的紫瞳不可能出现眼花的情况。不是帝王城的将士！白色衣服的，黑色衣服的，粉色衣服的……那个粉衣……女孩，还回过了头看了我一眼！对着我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这到底是昏迷时的梦，还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皇甫离不断地思索着，想努力回忆起当日最后那些破碎的画面。

不对不对，天边的黑影，不是我眼花！是……传说中飞天遁地的神仙！？能造成如此霸道效果的，除了是传说中的神仙，还能有谁？如果真是的话，那……为什么不早来！？不早来救我的儿！？救我的将！？救我的兵！？

还有你帝王城，既然终是派了兵，又为何迟迟不到！磨磨唧唧地赶路，非要我临海城的海神卫死到堆满海岸，死到蓝海变红海才来？！你们是来退兽还是来收尸的！？

想着想着，已经百年未曾落过泪的皇甫离，竟突然老泪纵横，更是忍不住全身的抖动。

哪有什么神仙啊……帝王城，能来就算不错了……

…… 

海神卫，自康隆帝宇文烈命“重臣”皇甫木柏再度建立后，由皇甫家执掌海的神卫便在接下来的六千年中，没有离开过海岸。坚守着海神卫的誓言，引领着海神卫的发展。而今日，皇甫家再一次“立下”击退海兽的战功，却没能让皇甫离有一丝的高兴。

来自帝王城的赏赐？什么玩意儿！

海神卫对于永明帝国来说，或是对于云涯大陆来说，在历史的演化中，早已成为了独立的个体，并不受帝国的管控。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实际的说法是，皇甫家之所以统领海神卫，乃是宇文烈发配其镇守边远海岸，乃是罪人之域，这一条线，只在海神卫皇甫家、皇族宇文家中知晓，外人不可知。外人熟知皇甫家，海神卫保卫海岸，而皇甫家自知，他们就是海兽的口粮而已。 

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地在马车上又过了三日，皇甫离从来没有如此这般过，太难受了。直到今日，在帝王城的军队在路途中的停马休息时，皇甫离去到树林小解，收到来自临海城内皇甫家家族的渡河影鸦带来的宽慰之信，才算是抹去了眼中的些许雾霾。读完信，平复了几日动荡的心境，才同护卫往马车处走去。

“皇甫将军，请交出手中的东西。”灵主丝毫没有客气，渡河影鸦的踪迹可不会被灵主忽略掉，站在风翼虎旁，伸手向皇甫离讨要东西。

“一封家书而已，也要查收么？帝王城就是这么对待我皇甫家的？”皇甫离有点怒气上涌。

“帝王城，不带隐患入城。”灵主大的语气中带着霸道之意，并未正面回答皇甫离的问题。

“拿去，看了还我！”皇甫离不想跟这人争执什么，把藏信的小竹筒扔了过去。

灵主伸手一抓，竹筒入手，接着就当着皇甫离的面取出信来。看了半天，神色古怪的说道：“孙子满六岁上私塾，也要写个信，闲得你们！”说完便将信塞回竹筒，一脸鄙视地将带信的竹筒扔还给了皇甫离。

接过扔回的竹筒，皇甫离便拿着在灵主面前摇了摇：“我海神卫者，永驻海岸不可离岸。先祖开恩，使得我海神卫者能在临海城中娶妻生子。海神卫也由此才得以延续发展。但一朝身为海神卫，便不可能背弃海神卫的誓言，使得我海神卫者与家人实则聚少离多，甚至经年累月不曾见面。偶有家眷前往海边探寻，也往往不得多见一刻。这份家书之情，你不懂！”

看着越说越大声的皇甫离，灵主直接转身，跨于战马上，低头看着皇甫离，“上车！继续赶路。”

“还有多久？”皇甫离抬头问道。

“一日便到。”灵主扯了一下马缰，双腿一夹，朝马车一侧走去。

皇甫离也不再多话，打望了一眼分别在自己马车前后的四、五万人左右的帝王城部队，才重新坐回马车内。左手轻抚那把缺口的残剑，眼神中笑意和悲伤交替，好一会儿才靠着椅背，闭上眼，似是睡过去了。

不同于面对海兽、海巨人那般度日如年的煎熬，太平无忧地在马车上或坐或睡，一日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再次掀开马车窗帘时，马车已经到了帝王城的外围城墙边上。数万人的队伍等待着护城将领的确认放行。派来检验文书和检查回归部队的官员也是排起了长龙。

皇甫离这边没排到护城将领的确认，却等来了一队纵马而来的人。为首的未着铠甲，穿着简单的素衣，身形看着很单薄。直到接近皇甫离所在的马车才减速停下，面容有点阴郁，嘴角挂着微笑。

“贺统领，你不在皇城保护陛下，来到此处是有何吩咐？”一路护送皇甫离的那位身着金甲的灵主看着眼前身形单薄之人率先问道。

而一句问话，也表明了骑马而来的为首之人是皇帝的亲卫队统领之一，也是至少灵力六阶的灵主。

“原来是李勋副帅，咱们可有一月未见啦，你还是这么冷冰冰的，海边散心都没散个好心情回呀这是！”

“贺统领说笑了，本帅是奉旨去我永明帝国东南海岸临海城支援皇甫将军的海神卫的，何来散心一说？”

“既是说笑，那你倒是笑笑嘛！跟你聊天真没乐趣！”贺统领堆着笑，又斜眼瞄向了马车，也看到了掀开车帘看着这一幕的皇甫离。

“你就是皇甫离？”贺统领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戏谑的味道。

皇甫离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关上车帘，下了马车，站在贺统帅面前，抬头望着立坐于马上之人，没有作揖，缓缓说道：“在下便是皇甫离，临海城海神卫现任将军，也是海岸五部海神卫总指挥。敢问阁下是？”

“哈哈！果然是将军，果然是海神卫！右臂虽失，气度却更胜我等！” 被金甲灵主称作贺统帅的人扯着笑容答到，随后手中折扇一扇，“见皇城的将帅不拜，你这海神卫的将军是要自立门户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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