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断肠草

根据尸僵尸斑情况，不难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时间上和案宗上记载的差不离，也就是四天前，早上六七点左右。死者的身高，换算后大概一米七五，体重一百四十斤左右，这些案宗上也都有记载。

至于死因……

沈青黛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尸表，除却身上的几十道鞭伤，并没有刀伤、箭伤等明显伤痕。

案宗上说死因是溺死，沈青黛眉头轻蹙，开口问道，“你可知当时仵作为什么说马之金是溺死？”

王传思索了一会儿，那日仵作说了什么，他全然记不得了。

喊旁边的侍卫，赶去叫衙门的仵作。

沈青黛检查尸表的空当，衙门仵作李石赶来。

“见过靖王妃，我就是衙门仵作，李石。”

“免礼。”沈青黛应道，眼神仍专注于眼前的尸体。

王传忙道，“快和靖王妃说道说道，为什么判定马之金是溺死？”

李石支支吾吾的，不敢抬头看认真翻看尸体的女子。

这几日，衙门里不断听说靖王妃的传闻，都说靖王妃破案神乎其神，不但能医治活人，还能让死人开口。

他原本是个屠夫，对仵作一行当，根本就不了解。

沈青黛把尸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抬眼看了那名仵作一眼。

李石体型高大，面庞凶煞，此刻却低着头，莫名有种反差。

“靖……靖王妃，这马之金的尸体被渔人打捞，在河边发现，尸体上虽有鞭伤，但力道还不致死。所以……”

沈青黛瞬间变了脸色，面上露出不郁，厉声道，“所以，就因为在河里打捞，就判定是淹死？”

李石咽了咽唾沫，头埋得更低。

诚然是默认了沈青黛的说辞。

沈青黛脸色更加难看，“《洗冤录》曾记，事莫重于人命，罪莫关于死刑，杀人者抵，国法无恕。

如若他日，因你验尸之误，冤枉生者，死者冤未雪，生者冤又成，这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身为仵作，若都像你这般，验尸如此草率，冤案会何其多！又何必验尸，何必破案？”

作为一名法医，她向来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职业操守。

李石被说的心服口服，连忙跪下，“靖王妃，小的知错了。以后一定恪尽职守，多钻研古籍。”

沈青黛知道古代不管是学术，还是教育，在验尸方面都有很大的欠缺。刚才那一番话，也是气急李石验尸的草率。面色稍有和缓，“你起来吧。”

“死者身上鞭伤确实不致死，鞭伤致死的原理是大量的皮下出血，造成内部器官功能衰竭。又或者，伤口严重感染。死者说身上鞭伤虽然多，但是凶手力度一直在刻意控制，且部分鞭伤已经愈合成肉痕，凶手很有可能给死者伤口上敷过药膏。鞭伤并不是致命伤。”

沈青黛略微停顿，目光投向马之金的尸体，“至于是不是溺死，还有待商榷。”

屋里的众人听完沈青黛的分析，各个面露赞赏的神态。

“靖王妃，需要下官做什么尽管提。”王传道。

有了靖王妃，这案子铁定能破，他现下就觉得自己朱砂帽保住了。

沈青黛深思片刻问，“马之金的尸体，可否能解剖？”

很多家属都不愿亲人的尸体解剖，在他们看来，死者早日入土为安为好。

王传：“马之金有两个妾，得知人去世后，一次也没来过衙门，想来是不在乎马之金生死的。靖王妃尽管解……剖。”

解剖一词，他很是陌生。

沈青黛点头，随后从工具箱里取出可用作解剖的各种刀具。

恐剩下两具尸体也要解剖，她一个人工作量太大，可能到天黑都剖不完，沈青黛看了看李石，“会解剖吗？”

李石忙不迭点头，他宰猪多年，有些解剖经验，方才靖王妃那才那番教训，他现在心里还不甚好受，争取解剖时给王妃留个好印象。

“嗯，你同我一起先把这具尸体解剖了。”

沈青黛说完，李石把自己的工具箱取下，戴上手套，备好解剖刀，走至她对面。

沈青黛从在尸表胸壁皮肤上作一丁字形切口，横线略向下弯，两端止于锁骨肩胛端。竖线起自胸骨柄附近，沿中线绕过脐部左侧，至耻骨闭合。

至于李石，则负责打下手。

一个多时辰，两人解剖好。

沈青黛来回查看，死者肺中果然没有水。

她抬头看对面的李石，“死者肺中并没水，且腹中也没过多的河水，显然不是溺死。”

死者如果是溺死，呼吸道里和腹中肯定会有大量的河水。

李石愣愣地点头，“王妃说的是，是我验尸不够谨慎。”

沈青黛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看死者尸体。

死者肠子变黑，且出现黏连，明显是中了毒。

这种迹象，沈青黛并不陌生，曾经她特别喜欢的一本书上记载了多种有毒的植物。能导致出现这种情况的，是断肠草无疑。

沈青黛随后在死者体内找到了残存的断肠草，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死者是因食断肠草，腹痛不止而死。”

王传惊讶，“断肠草？”

沈青黛点头，“断肠草有剧毒，误食会出现恶心，腹痛，腹泻等症状，后因肠子黏连，腹痛而死。”

怪不得，凶手面部表情会那样痛苦。

她话落，周围人展开议论，无非是道凶手残忍。

沈青黛敛眸，这凶手是真格的残忍，不仅鞭打，还给人喂下断肠草，而后又将尸体抛到河里。

八成是仇杀。

可是多大的仇恨，会如此这般？

她择日便去查一查马之金的人际关系。

沈青黛没参与周围人的讨论，拎过工具箱，走到最左边的那具尸体前。

死者应是宋子义，也就是被人在红尘苑发现的那名死者。

“宋子义的死因是胸口那处刀伤，失血过多，一刀毙命。”李石见靖王妃查看宋子义的尸表，抢答道。

沈青黛看他一眼，弯腰继续检查尸体，随后缓声，“确实如此。”

宋子义身上只有那一处刀伤，而且看伤口处，应是匕首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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