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

苏梓忧和傅千踏出庙门，走完下行的台阶。

草丛边坐着一个穿着破旧僧袍的小老头，僧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腰间挂着笨重的酒葫，小老头时而抬头傻笑，显得十分不正经。

“姑娘，要不要算命啊。”

苏梓忧经过的时候，白胡子老头突然开口，他漫不经心地捋着自己的胡子。

苏梓忧疑惑地看了一眼，舔了舔嘴唇，“不用了。”

“我啊，只给有缘人看，姑娘，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老头的笑给人一种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一样。

苏梓忧很不喜欢有人贸然揣测她的想法，也许是被激怒到了，也有可能是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说话声音的力道也微微重了一点，“好。”

“那就请，这位先生回避一下吧，毕竟这种事情，姑娘，应该不想让其他人听到吧。”

老头还是贱兮兮地笑着，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傅千握紧了苏梓忧的手，担心这个老头别有目的，“我和她的身份，还没有生疏到连这个都不能听。”

“小伙子，脾气不要这么冲，算命这种东西，只可当事人自己面对。”

苏梓忧没有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一点点害怕，好像，这种看着疯疯癫癫的，穿着破破烂烂的，坐在路边的小老头，真的懂点玄学。

“我的时间不多，如果小姐你不想，就趁早走吧。”

“傅总，你先到车上等我吧，我很快就来。”

听到这，苏梓忧猛地松开了手，手心微微冒汗。

听到苏梓忧这样说，傅千也没坚持留下来，转身离开，却还是不放心回头看了眼苏梓忧。

小老头闭着眼睛，头摇摇晃晃的，好像有透视一样，等到傅千上车了，他慢悠悠地睁开了眼，这段安静的时间了，苏梓忧也没有着急催，一方面，担心老头真的说了点什么被傅千听到，另一方面，也是自己真的有点害怕......

“姑娘，最近应该是在为什么而烦恼吧——”

“您不是赶时间吗，那不如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哈哈哈哈，果然是性情之人啊。”

“苏小姐——”

小老头故意拉长了声音，苏梓忧也不惊讶面前的陌生人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有时候，就算亲眼所见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什么意思？”

“你真的调查过一切事情的真相吗，你所以为的，可能只是，有人想让你这样认为罢了。”

小老头眼神飘忽不定，但嘴角的笑容早已收敛了起来。

“您指的是什么，我并不明白。”

苏梓忧狠得一下皱起眉头，就算不太清楚，但是她下意识地反感。

“姑娘，凡事不要做的太绝。”

突然小老头顿了一下，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眼神很尖锐。

“这不仅仅是对别人的仁慈，而是，给自己，留有余地。”

小老头神色很吓人，苏梓忧被吓得脚步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心脏，跳动的频率再次加快。

“你，你知道什么——”

苏梓忧的语气有些颤抖，但好在能瞬间调整回来。

“你知道什么？这句话我也想对你说，如果不清楚别人的遭遇的话，就不要轻易插手——”

“苏小姐！”

小老头拔高了声量，“冤有头债有主，你的遭遇到底是谁造成的，和她究竟有没有关系，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清楚什么，我所有的不幸难道不是来自于她吗？你根本不清楚我们之间发生的情况，还开口说什么算命。”

“我想起来了，她们两个也来寺庙了吧，你是她们请来的吧！”

苏梓忧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顿时松了口气。

沈烟落啊，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连这招都能想出来。

“姑娘，竟然你已经想偏了，无论我再多说什么都无用了。”

“你走吧。”

小老头看着苏梓忧略带狰狞的面容，满脸的失望，闭上眼摇了摇头，摆着手让她离开。

“怎么被我拆穿了就怕了？”苏梓忧嗤笑一声。

看着苏梓忧已经打算转身离开，小老头还是无奈叹了口气。

“姑娘，你本性不坏，也很聪明，切莫被一些事蒙蔽了双眼。”

“否则啊，你的结局，后悔终生，痛不欲生！”

“哈哈哈哈哈，我不信？我会后悔吗？我只知道若是我轻信了你的一番鬼话，那我才会后悔一生！”

苏梓忧头也不回地走离开了，小老头皱着眉头，随后仰天大笑，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都说了什么，看你表情好像不太对的样子。”

傅千看见苏梓忧拉开车门，为她系好安全带问道。

苏梓忧抿着唇，迟疑了一会，“也没有什么，这个年头，好多算命的都是骗子呢。”

另一边，李若雪她们也求好了平安福，现在庙里人渐渐多了起来。

她们下楼梯，被旁边的争吵吸引了注意。

“我只为有缘人看，诸位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几个大妈，还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围着盘腿坐在草丛中的一个小老头。

小老头一直是闭着眼睛，摸着下巴，察觉到沈烟落和李若雪看向他的视线时，猛地一下睁开了眼，“两位姑娘，既然来都来寺庙了，不如来算个命如何啊！”听得出来，小老头声音中夹杂的喜悦。

“大伙都散了吧，有缘人来了。”小老头笑嘻嘻地看着沈烟落和李若雪。

“小烟，这怕不是个骗子，我们还是快走吧。”李若雪看着面前穿着破破烂烂的，随意坐在地上，不怀好意地笑着的老头，露出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他说我们是有缘人诶，反正也没事，算算看也好啊。”

沈烟落倒是觉得没什么，影视剧里像这样肆意的小老头，到最后的身份可都不简单，她也挺好奇小老头会算出她怎样的未来。

“什么啊，就是看人家小姑娘漂亮吧？”

“还说什么有缘人，这年头，骗子都不掩饰了。”

“就是啊，浪费我时间。”

看到沈烟落她们走过来，大家也都骂骂咧咧地散开了。

沈烟落浅浅笑着，手拉着满脸不情愿的李若雪，走到小老头面前，缓缓蹲下来看着面前露着个大牙的小老头。

“不知道，您要怎么为我算命？”

小老头答非所问，“姑娘，最近生活可还好？”

沈烟落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话卡在嗓子里。

”你什么意思？"

"小烟，我们别算了，走吧！“

李若雪拉住沈烟落的手臂，语气很冲。

”姑娘，别激动啊。"小老头语气还是慢悠悠的。

“我不太明白你刚刚话里的意思。”

沈烟落回头对李若雪投了一个“放心吧，没事的”笑容，强压着心中的紧张。

“每个人一生中都有很多的劫，劫啊，有大有小，出现的时间谁也无法预知。”

“所以，上天对每个人都是不公平的对吧。”

沈烟落下意识的出声，如果上天是真的存在的话，她好想好想狠狠质问一番。

小老头突然没说话，他眼神闪过一丝动容和不忍，滚动了下喉结。

“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上天所给予的也会是不同的考验。”

沈烟落心一沉。

“这有意义吗？“沈烟落的眼神瞬间空洞下来。

“幸福的人永远体会不到苦难的绝望，苦难的人一生都在仰望幸福的人。先经历了苦难再享受幸福的人也会永远活在阴影之下，而那些先体验了极致幸福的人，您为什么会认为她们，有能力承受毁灭性的打击呢？”

沈烟落说着，像是在倾诉自己的痛苦。

沈烟落的眼神像是在看向远处，也像是在看着面前的小老头。

随后而来的，便是夹杂着呼啸的风的沉默。

李若雪皱着眉头看向沈烟落，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心疼。

小老头抿着唇看向沈烟落，随后又迅速低下头，似乎在回味思考沈烟落刚刚说的那一番话。。

”您说，我接下来，还有可能等到幸福的到来吗？“

看着小老头一直不说话，沈烟落弯起眼睛，打破这一压抑的氛围。

小老头张了张嘴，却还是不发一言，表情越来越沉重，他要如何开口呢。

沈烟落看着小老头细微的表情变化，像是猜到了什么，”咯咯咯“，行人来来往往的路边，传来了沈烟落银铃般的笑声。

不知沈烟落笑了多久，等她再次开口时，你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眼角的泪。

“世人皆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其实，哪怕我们有能力改变，也只是改变人生阶段的某一个历程，到最后结局早已注定。”

“甚至，也许，我们想要逆天改命的想法和努力，也是我们命中的一部分，而上天就在远远看着我们，看着我们这些愚蠢的人，为了想要改变命运，而做出的可笑的行为——"

"您说，对吗？”

沈烟落弯下腰，平视着小老头，眼里是冰冷和看淡一切的笑意。

随后沈烟落转身想离开。

“若雪，我先自己冷静一下，就去前面的湖边坐一会，你先回去，不用担心我。”

说完，沈烟落大跨步离开，在背对他们之后，沈烟落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落下来，鼻腔不断涌来的酸涩几乎要将她淹没。

没有人在知道自己那可能不会再幸福的未来之后，还能充满希望和斗志的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李若雪看着沈烟落的背影，下意识地伸出手，但是刚刚踏出去的脚步还是收了回来。

她咬着嘴唇，心里斗争了一番，还是开口问道——

“所以，小烟的命运是怎样的呢？”

李若雪从来不相信这些东西，但是看着刚刚小老头的表情变化，她的心还是动摇了，也许小老头真的是上天派来传讯，小烟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呢？

“你真的想听吗？”

“我留了下来。”李若雪转头看向别处，声音轻飘飘。

小老头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想如何委婉地开口。

“姓名即——命运。”

李若雪听到这话猛的一抬眸，心口像是突然压着一块重石一般。

“烟会升到很高很高的地方，缓缓上升，但就如她名里的落一样，哪怕升得再高，也有落下去的时候——”

小老头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而且啊，升得越高，落下去的时候，也就会越惨.....”

小老头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云朵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飘进了李若雪的心里。

“开，开，开什么玩笑？名字，名字就是人的命运吗，根本就没有这种道理。”李若雪攥紧了拳头。

李若雪疯狂地眨着眼，她的大脑还在处理刚刚听到了内容，一颗心狂跳不止。

“梁.....沈姑娘的那位爱人，他的名字也——”

“够了！”她内心十分抵制这种可能。

李若雪不想在听下去了，她厉声打断，尖锐的声音让她的嗓子传来一丝撕裂的痛感，她大口地喘气，像上岸已久的鱼对大海的渴望。

“我，我会保护她的，我一定会保护她的！”

周围的一切好像全都虚化，李若雪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一般，这番话，不知说给小老头听，还是她在对自己的承诺。

“这句话，我想，沈姑娘也对她的爱人说过很多次吧。你们总是将对方看得比自己重要，总想用尽一切去保护对方——”

“可其实，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你永远不会知道她承受了什么，你甚至无法为她分担。”

“那你说，你说我要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她离我而去吗？”

李若雪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听下去了，她心里一直在劝说自己，面前这个人就是骗子，可是她的身体好僵硬，甚至是疼痛，好痛好痛。

“她必须自己面对——”

“她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李若雪再一次出声打断。

“姑娘，她往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是吗，我偏不信！”

李若雪哑然，随后满眼含泪地说出了这句话。

小老头看着李若雪这副模样，深深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心中的不忍像针一样扎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姑娘，我很期待你们反抗自己的命运，也祝你们好运——”

“伤人最深的往往都是至亲至爱之人，沈小姐今后的悲剧，全来自你们这些对她最重要的人。”

“什么意思？”

“我话已至此，多说也无益，人生就如大海一般，起伏是在正常不过的，但一个人的人生也如同大海一般，时时刻刻对他人，产生着影响。”

“沈小姐身边有你们，是极大的幸，也是极大的不幸。”

说完，小老头起身，站到李若雪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抬头望了眼无比宽阔的天空，捋着自己的胡子，摇摇晃晃地向远方走去。

等李若雪反映过来，小老头早已不见了身影。

泪水，此刻再也止不住，一滴、一滴、两滴、三滴，李若雪低着头，站在路边，无助地哭泣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双手颤抖着擦着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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