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双王战火鸟

浑身缠满布条的秦暮钲，像个肥胖的木乃伊站在河边。众人提来一桶桶河水浇在他身上，直到他的皮肤感觉到水的凉意。

“可以了，＂他摆摆手，然后踏上竹架：“你们别上来了，这架子撑不起多少人。＂说完，在部下担忧、敬佩的目光中，嘎吱嘎吱地向河中央走去。

空中忽然一片嘈杂声，大群惊鸟从北向南越过山谷。

李道带着几名城建局的人，围着个泡在水里的金属盆站成一圈，每人手里都攥着几根红色的绳索，绳索向四周辐射、沉入水中，另一端不知连着什么。

秦暮钲一到，众人纷纷将手中红绳递给他。

他一面接一面跨进那个金属盆中：“都齐了吗？＂

“还差几根，马上就好。＂

秦暮钲点点头：“你们撤吧。＂

李局长刚要说话，北方突然传来爆炸声。众人一惊，齐齐抬头看去。不一会，天空似乎亮了一下。众人马上转头看右侧山顶，那面白旗又在摇动。随即岸上的旗手向他们通报：

“第二次喷火！第二次喷火！＂

水花飞溅，钟求骑着骏马在小溪中狂奔，身后是愤怒的火鸟！

火鸟本已放过他，准备归巢；他却强压内心的恐惧，引火烧身。

火鸟此时已经追上他，但见他在溪中才没扑下来。

小溪宽约两丈，深约两尺，不算大，不算深，但源源不绝；火鸟体如山岳，却是等离子体，与实体流水接触对它伤害太大。它没必要这么做，只需等体内能量凝聚完毕，一个技能即可将这可恶的人类火化！

钟求身上和秦暮钲一样缠满湿布，加上法师的火抗，在上千度的高温中扛半分钟不是问题。问题是火鸟喷出来的高速焰流和普通火不同，它能快速传递热量，杀伤力倍增！就算潜入水中，这条浅溪恐怕也会被一喷到底！

看看表，还有三秒巨鸟就可以喷火了。

强烈的热辐射烤着钟求的后背，身上的湿布冒出大量蒸汽，在他身后拖出一道旗云。

还剩两秒！

水突然变深，将及马腹，马已迈不开腿，速度骤降。

最后一秒！

前方的瀑布映出他身后的火光，由红转橙，又由橙变黄。

妈的来了！钟求猛地从马背上跃起，随即收马、发动飞行术！

四周金光大盛，瀑布映出他扭曲的身影，和一团迅速扩大的火焰。

离瀑布还差半米时，高温射流追上了他！

第一次被龙焰包裹，钟求如被十二级火飓风扫过，身上的水份瞬间沸腾、气化！高温中似有无数烧红的长针穿过厚布插入后背皮肤，又如一只无形的烫斗盖住口鼻，呼吸骤停！他痛苦地捂住脸，随即被强烈的气流冲进瀑布，重重地撞在崖壁上！

山顶，斥候组已披上伪装网，躲进草丛中的土坑。

阴雨绵绵的天空下，暗沉沉的森林上，巨大的火鸟如灯泡般耀眼，无需任何工具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但陈传祥仍端着望远镜，紧盯着镜中的密位刻度。

一条金灿灿的火柱照亮了云层，大量雪白的蒸汽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

斥候们喊声一片：“第二次喷火！第二次喷火！＂“小飞人到第一站了！＂

旗手从隐蔽处跑出来向山下挥旗，陈传祥兴奋地叫道：“缩小了！缩小了！这次更明显！＂

河面上，秦暮钲听着岸上传来的信息，感到脚下竹竿震动，随即哗地一声，一个湿淋淋的金发脑袋从水草间拱出。

他礼貌性地伸出手，对方也伸出手，但只是将几根红色的绳索按在他掌心，然后自行爬上竹架。

“都接好了。＂金发人道。

“谢谢你山姆，今天多亏你指导。＂秦暮钲的嘴隔着厚厚的湿布，发出闷闷的声音。

“不客气市长先生，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好的，你快走吧。＂

山姆敬个军礼：“您保重。＂

市长也想回礼，但臃肿的手臂弯到九十度就弯不下去了，只好挥了挥。

山姆踩着吱吱呀呀的竹竿跑到岸边，跳进一个深坑内，等在坑边的两个人立即用竹匾盖住坑口，然后在上面铺了一层土石。做完这些，两人钻进更远处的竹林中藏了起来。

这时，整个山谷中，就只剩秦暮钲手握红绳，孤零零地站在水中央。

撞得昏天黑地的钟求在水底睁开眼，上方水面一片火海！强劲的火流穿透瀑布，瞬间将潮湿的崖壁烧白、烧裂！火流沿着石壁四散飞射，夹着砂石灰烬扫过水面，将水面冲得凹凸鼓荡。大量蒸汽涌起，迅速遮蔽了水面……

火红的蒸汽把水底照得一片光明，钟求看了看表，还好，指针仍在走动。刚把灼痛的手指放在表缘，眼前一黑，火焰消失，火鸟技能结束。他刚按下计时器，被火流冲断的瀑布重新倾泻而下，如开水般烫得他浑身一抖！

他爬起身，顶着浇头的沸水，深一脚浅一脚贴着瀑布向岸边跑：一分钟内他要跑到下一个避难点。

火鸟微悬空中，金色的火眸盯着瀑布。只是此刻方圆百米内蒸汽弥漫，根本看不到那个人类的影子，也不知是死是活。如果再过一会仍不见出现，火鸟便打算离去，因为此地早已超出它的警戒范围。

但几秒后，一个人影冲出雾气、狂奔上岸。

离瀑布百米又是森林，山城的樵夫们将砍倒的树木搭成“人＂字，形成一条数百米长的安全通道。钟求刚钻进去，火鸟便从天而降，炽热的身体将他和大片森林覆盖。

火鸟巢穴，一座新形成的火山。

浓黑的烟柱顶天立地，与乌云熔为一体，分不清哪是烟、哪是云；火红的熔岩滚滚而下，盖过山脚公路，向海边延伸。

海边浪涛滚滚，大片海藻随浪飘动，堆积在岸边。

火鸟离巢不久，寂静的海岸突然传出人声：“出发！＂

随着这声喊，海藻中冒出一群人，撒腿就往山上跑。部份人边跑边招出本命马，飞身上马又把身边的人拉上马背，迅速就冲过公路来到山脚。

山脚熔岩已被雨水淋熄，黑色的火成岩还冒着丝丝白汽，马队疾速通过。

越往上温度越高、蒸汽越浓，黑色的石壳到处开裂，露出红热的内核。过了半山腰，温度已令常人难以忍受，马匹痛苦的嘶鸣声不断。有匹马踏穿石壳、踩进滚烫的膏状熔岩中，烫得它嘶吼狂跳。幸好旁边有人及时将一桶水浇在它的蹄上，才让它安静些许，但那条腿已经瘸了。

“下马！＂王靖远喊道：“就看你们的了！＂

韦辰明跳下马背，和一群火系法师冲向山顶，其余人则调转马头退了回去。

这些人，就是钟求冒死把火鸟引回去的原因。如果他不这么做，此刻归巢的火鸟就会将他们化为飞灰。

他们的任务是：摧毁鸟巢！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城郊两边都下了重本：山城方面出动了十名巫师、二十多个火系法师、一名水系法师、两名军需官及十几个步兵、斥候；留田这边则派出了他们最高级的火系法师韦辰明，和据说是最有头脑的王靖远。

韦辰明现在是１２级法师，在平均１０级的留田队伍中已是翘楚，更是遙遙 领先山城所有火系法师。毕竟这家伙既有天赋，又是第一批获得法师职业的人类，并且在一段时间内还是郊区唯一的法师，战斗经验相当丰富，各种技能熟练度非常高，因此被秦暮钲“钦点＂为“破巢组＂的重要成员……或者说“人质＂？

钟求也想到了这点，但他此刻没时间细想。火鸟已焐在他头上，火焰不时从树干的缝隙间喷入，整条路上到处蒸汽缭绕、火苗乱蹿。

现在树干还是潮湿的，但在千度高温的炙烤下很快会变干、起火，他必须在这之前冲出去！

七点五十二分，北方的天空红光大盛。

秦暮钲抬头看向山顶，刚看时白旗还在，但眨了下眼就不见了。

许多野兽窜出密林，有的往两边跑，有的跃入河中，有的直接跑上浮岛，但没跑几步就踏空陷入竹框，又挣扎着起身。

来了！秦暮钲心跳开始加速。低头看看左手，确认每条红线都在，便紧紧握住。再抬头时，天空已一片火红！

漫天火光中，他看到一个黑点从空中划过、直坠河面。下一秒，一团鸟形火焰越过山头，光芒照亮了整个山谷！随即一条金灿灿的火柱从飞流直下，追着那个黑点在空中划出道绚丽的弧光。

“钟求！＂秦暮钲大喊。

“来了！＂钟求尖叫着回应，拖着满身焦黑的碎布一头扎进河里。

阴暗、冰凉的河水包围了焦灼的他。终于结束了，他心想。

万道金光在身后绽放，仿佛漫天的晚霞落在了河面，照亮了水底每一粒砂，每一条鱼，甚至每个气泡，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他放松身体，看着自己印在水底的影子，缓缓地沉下去，沉下去。突然间，仿佛有块无形的钢板狠狠地拍在他身上！

河面火光熊熊，水雾四面喷涌。

龙焰在水上持续燃烧，并顺水而下，迅速接近浮岛。

在秦暮钲眼中，上游已成火河，一路冒着蒸汽，向他滚滚而来。

“怪物！我在这！＂他仰天大喊，天空仿佛着了火般。他从空间中取出一支冒着寒气的冰矛，奋力向满天的烈焰投去。

经过三次喷射和一路雨淋水溅，火鸟原本像山一样的身躯已缩小很多，但长宽仍超百米。为避开直冲上来的水蒸汽，也为了寻找那个该死的家伙，它往下游低飞观察，刚到秦暮钲头顶，一支胳膊粗、两米长的冰矛便钻进了它的身体。

冰矛迅速消融、汽化，损耗它的体能，给它带来不小的刺激。没等它有所反应，又飞来第二支、第三支。这时，它看到敢挑衅它的蝼蚁就在“绿洲＂中央，便怒不可遏地扑了下去。

仿佛燃烧的天空塌陷，浮岛上的人造草原瞬间就扭曲、冒烟，浑身冒汽的秦暮钲投出最后一支冰矛后，沉入金属盆的水里。

一千多度的高温覆盖下，浮岛变成烈火炼狱，所有竹管同时爆裂，表层河水立即沸腾！

确认火鸟本体已至，秦暮钲心中默念：“无敌！＂同时猛地将左拳挥到头顶！

“呯！＂，手中十几根绳索同时爆炸，0.001秒后，水下“嘣！＂地一声闷响，巨大的冲击波闪电般扩散、横扫河道，两百米外的钟求差点被拍晕，身边鱼虾全翻了白肚。

浮岛下，近百米的水面突然鼓起，随即一道雪白粗大的水柱喷薄而出，将浮岛冲个稀碎，将火鸟完全覆盖！

秦暮钲和脚下的锥形铁桶一齐被炸上半空，强烈的爆震让他晕头转向，巨大的加速度把他死死压在桶内无法动弹。呼啸的热风、滚烫的蒸汽、水火交织的爆鸣淹没了他的感官。等他回过神来，准备从空间中取水沷撒时，已连人带桶重重地摔回地面。

几名水系法师把梦游状态的钟求拖上岸，一群巫师围过来帮他治疗。

“火鸟干掉没有？＂钟求清醒后马上问。

“跑了！跑了！＂一名斥候大喊：“变成一只小鸟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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