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孤儿院的招

一个大冬天，这时凌晨，雪已经堆了一尺多高。鹅毛大雪已经连下十多天，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一家名为会临孤儿院的大门慢慢打开，一名妇女一眼就看见了躺在雪地里的婴儿，这个时代，哪里都有被遗弃的孩子。她真的想不明白，既然不养，为什么还要生出来呢？

妇女心生厌烦地抱起婴儿，仔细一看，出生也不过一个月，谁家父母那么狠心扔在这里？

她看了看，是个男孩子。

要是女孩还好说，居然连男孩也扔，怎么想的？

看着这个不哭不闹、用一双血红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孩子，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股厌恶。

“嗯？”

她看到了塞在婴儿怀里的一封信，拿出来看，上面写着很残忍的字眼：因为讨厌，所以不要了。自便。

的确是一个看着就让人讨厌的孩子！

妇女的心里是这样想的。

十年后：

到了晚餐时间，会临孤儿院的孩子都跑到饭堂吃饭。

餐桌上有很多份食物，每一份只有一小碗白饭和一小碟青菜，以及一碗汤，看着就觉得很寒酸的晚餐却是这个月以来最丰盛的。

在这个九檀大陆上，看起来繁华，实际上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当然，这只是人类之中。

人类的王族腐败无能，贵族欺压人民，贩卖人口，持强凌弱，平民生活艰辛，大多数都因为养不起孩子而选择抛弃或是贩卖。

一个个孩子坐好，看到有汤都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们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吃，生怕自己的会被抢走，特别是汤。

所有的孩子都是结伴而行，只有一个人，他是一个人慢慢走进来，扫了一眼到处是人的饭堂，找一个没有人坐的位置坐了下来。

“嘿！”一个看起来比他大一些的男孩伸过手来把他的汤挪走，捧起来，像是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男孩不理他，一个人吃着眼前的饭。

这种情况，他从小就习惯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最糟糕也就是一个月一次，又可能是几个月一次的汤被别人喝了。

“真没意思！”那少年不爽地把汤还给了他，不怀好意地笑道：“招，喝吧，快喝，不然等下我不开心了，又抢你的来喝。”

招把嘴里的食物咽下，把汤推到希栋的面前，继续低头吃饭。

希栋把汤推回给招，冷冷道：“让你喝你就喝！”

招知道，这有陷阱，虽然很难看出来希栋放了东西进去，但是就凭他那么多年欺负招的行为来看，不把招的汤喝完而是还给他，并催促他快喝，就是有大问题。

招虽然没有看到他放东西，但是希栋把手伸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隐约看到了希栋手指上的白色晶体，如果没错的话，那就是盐了。

在这个时代，为了欺负人去偷盐，真是……要让院长知道了一定不会只是几顿打，而是先暴打一顿，再关进黑屋里饿几天。

招不理他。

希栋生气了，抓着招的肩膀，怒道：“你不喝，我就告诉院长你浪费食物！”

招停下来，抬起头冷眼看着希栋，这个人只会拿院长出来说事，明明是自己错在先。

要是他告诉院长，那么招就不会解释，不，应该说是，对谁都不会有任何解释。

招知道，院长讨厌他，明明知道他是冤枉的，却还是揪着他不放，说什么都要打他，根本就不愿意放弃一点点可以打骂他的机会，导致孤儿院的孩子愈加过分。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招，很难相信任何人，也孕育出了什么事都只会忍的性格。

没有人会愿意听他说一句话，因为他是那么讨人厌。

就算没做过什么，就算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做一个透明人，也被人讨厌着。

院长早就和招说了，他的父母就是因为讨厌他才抛弃他的。

什么天下父母心，真是好笑！

招拿起碗，四周的人都怀着看好戏的心情看着他，心里都在高兴，想看他出丑。

招不想被关进那个屋子里，现在才十岁的他，根本承受不了浪费食物的后果。

很快，那碗汤被招喝完了。

嘴巴很难受，很咸，很难喝，果然放了盐。

招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表情，希栋等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嘲笑他是个笨蛋。

“……也是，像你这样的，也只能活该被欺负了。”希栋道。

晚上，快到了睡觉时间，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也就是阁楼。

因为被讨厌着，没有人愿意和招同一个房间，而孤儿院的房间都住着十几个人，院长自然不可能给他安排一个房间，所以就给他一个在顶层的小小阁楼。

那个阁楼，夏热冬冷，开始的时候还漏雨，起一次风，这里就会损坏一些，可以说，这里根本不能住人。

招用了不少废物才把阁楼勉强修补，虽然不可能做到完全遮风挡雨，但至少在一个小角落里，能有个休息之地。

招干了一天的活，早就困了，看见拼凑成的“纸床”，他立马躺上去，准备休息。

正当他要睡着的时候，孤儿院里，经常欺负他的孩子之一的婷漫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喂！院长叫你过去！”

院长叫的话，招根本没理由拒绝，就算有，他们也会说是骗人的。

招不敢拖延，马上站起来走下阁楼。

婷漫在下面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到招，态度极不好，厉声道：“你怎么那么慢？！”

招在心里冷笑道：从你叫我开始；到现在，还没到一分钟呢。

招跑下楼，婷漫跟了上去。

院长叫他，不会有任何好事发生的。

这个孤儿院，有谁说不想看招出丑被打骂，那就是整个孤儿院的叛徒，会和招一样被孤立、欺负。

到了院长的办公室门前，招看到了希栋和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还有厨房里的厨子。

“院长。”招喊了一声。

院长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女人，原本就怒气十足的脸，在听到招的声音后变得更加难看。

几个少年偷偷笑了起来，院长越生气，那么招就更惨，这真是他们想看到的。

招，最好还是逐出孤儿院好。

“进来。”

就是眼盲了，也能知道刘院长很生气。

招心怀不安走进去，他看见希栋他们在笑，这种笑他从小看到大，再熟悉不过。

他们每次陷害他的时候，都会这样笑。

招还在想他们又陷害他什么的时候，院长一扳子毫不留情地砸了过来，命中招的头。

“……”

招捂着头，就算没有看见，他也知道血流了下来，但是不能出声，不然又会迎接到新的扳子。

看到十岁的孩子脑袋出血，在场的人，包括看着他长大的刘院长也没有一丝丝动容，而孩子们都在窃笑。

招咬着牙坚持下来，果然，离开这所孤儿院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逃跑，他从五岁时就开始想了。每一次被这样对待，他都会坚定一次信念。

外面的世界怎么样都好，反正不能比这里再糟到哪里去！

这个地方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招，你知道错了吗？”刘院长怒不可遏。

招摇摇头，道：“不知道。”

被人陷害的，怎么可能知道？

“哼！”刘院长怒气冲天站了起来，指着招破口大骂：“真是不知悔改！你这是第几次了？敢做不敢当，我这里怎么会有像你这样的人？！厨师长，你告诉他！”

招看向走过来的胖子，他们是陷害他什么，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院长，招偷了厨房里的盐。”

果然。

院长怒吼道：“招，你承认吗？！”

招不说话。

谁都清楚，就算否认了也没用，白费口舌而已。

刘院长冷哼一声，坐下来道：“我就当你是默认了。给我拉出去打三个小时，然后关进黑屋，三天不允许进食！”

从外面走进两名壮汉，一人抓着一只手，把招拉了出去……

两个人拿着棍子不停地在招的背后挥动着。

好痛！

这样的疼痛就是大人也受不了，更不要说一个才十岁的孩子。

等三个小时过去，招已经晕了，他们拿一盆冷水过来泼在他身上，把他弄醒。

招还在浑浑噩噩的时候，就被人拖进了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那里没有光，只有一个狭隘的通风口。

疼痛与冰冷并存，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三天。

今晚的事很快传开，所有人都不为招同情，反而有不少人在幸灾乐祸。

招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知道肚子很饿，头很晕，浑身无力，很冷、又很热。

发烧了。

这是招的想法。

也难怪，被暴打之后用冷水泼一身，之后不做任何处理就关进来，没有食物和水，不发烧才是奇怪。

“看来我真的是要逃跑了。”

招小声嘀咕道。

要逃跑谈何容易。

要是成功，孤儿院的人都会很开心少了一个累赘，但是在外面怎么生活？

他想啊想，就只想到了一月后的考试。

孤儿院都有教师，教育孩子，每个十岁的孩子都会迎来一场考试，然后填上志愿，当然，这个志愿也不是必须填。

考试成绩会在大陆发布，由各大学院录取。

九檀大陆的学习分为两个阶段，基础和鬼核。

每个生物都有一个鬼核，用来召唤鬼。

鬼是一种没有身体的强大生物，被召唤到鬼核后生活在鬼核之中，可以为契约者提供力量，也可以通过宿主的力量提升，把自己的力量也提升上来。

鬼也分好坏，他们是死去的强者的灵魂态，大多数没有记忆，向往自由，因此和鬼达成契约的人如果内心不坚定就会被鬼夺舍，从此消失，鬼会使用原本契约者的身体重新在世上生存，并且不违反大陆规则。

从七岁开始学习鬼核和大陆相关知识三年，十岁接受考试，通过了进入鬼核学院修炼。

考试的第一关，就是召唤鬼，给三次机会，失败的人没办法进入下一关。

浑浑噩噩之中，招忽然感觉身体一阵清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很舒服。

一个月后：

考试的地方在市中心举行。

人来人往，父母只能在外面焦虑地等待，孩子们在里面着急。

孤儿院的孩子都走在一起，紧跟在希栋的背后，希栋本人威风凛凛，对自己满怀信心。

“好了，大家……”舞台上站着一名老爷爷，身后站着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孩，他对着扩音器道：“大家排好队，我们要开始召唤鬼了。大家知道怎么召唤鬼吗？”

下面有很多孩子摇摇头。

老爷爷笑道：“大家不用担心，闭上眼睛好好感受，如果感觉到了有人在自己脑海说话，那就是鬼了。你们和鬼沟通，只要鬼和你签订契约，那么你们就通过第一关，进入第二关了，你们每个人有三次机会。谁先来？”

孩子们面面相觑，想知道自己的实力，又害怕召唤不出鬼。

“我来！”

从人群里走出来一名水蓝长发的女孩，她长相美丽，从进来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老爷爷也瞪直了眼，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看到那么美丽的孩子了，这容貌，在贵族中也是很突出的。

城里的孩子几乎都知道她。她是这座城里公认的最漂亮的女孩，在城里最好的学院读书，并且是不可质疑的第一，深受大人喜爱和孩子的尊敬。

鸾娜站在中间，闭上眼睛开始召唤。

她感觉自己身在水中，而且是海水，冷凉，又舒服。

“你好啊。”

一个清甜的少女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鸾娜想，这就是鬼？

知道她心里想法的鬼回答道：“是的，我是鬼。”

鸾娜看到了周围，她身处海中！

她低下头，看见一道曼妙的身影游上来，越来越清晰。

“呵呵……”

游上来的是一条美人鱼，一头齐腰的水蓝色长发飘逸，蓝银色的鱼鳞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她。

鸾娜以前也觉得自己很漂亮，可是看到她之后也变得不自信起来。

她是那么美丽，明明就在眼前，确感觉无法触及，就像天上的星星，只能远远仰望。

她笑道：“你好。”

鸾娜呆了一下，回过神来，道：“你好。”

她笑得特别甜美，鸾娜又一次呆了。

“就是你召唤我？”她道。

过了两秒，鸾娜愣愣地点头。

她觉得眼前的人很有意思。

“我叫纳塞儿，你呢？”

“鸾娜。”

“你真有意思，希望接下来的时间，你能好好给我带来不少乐趣。”

“哎？”

“就是说，我跟你签订契约。就这样了。”

鸾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醒了过来。

“恭喜，第一次就成功了。”鸾娜听到老爷爷这样说：“你看。”

鸾娜看着眼前，一柄三叉戟，上面散发着柔和的水蓝光。

鸾娜想着学习的知识，把它收回来，退到了一边。

老爷爷很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孩子是个人才。

希栋上来，闭上眼感受。

十分钟后，他睁开眼，什么都没有召唤失败。

第二次，用了五分钟，还是召唤失败。

最后一次，如果还是召唤失败，那么一生都无法再召唤鬼。

希栋不紧张是假的，心里乞求着，不管是什么等级的鬼，只要来就行了。

第三次，他用了二十分钟，因为好奇他能不能召唤出来，别人没有进行鬼的召唤，而是站在一旁等待笑话。

终于，他面前出现了一把锄头，引得四周的人哈哈大笑，他本人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

过了两个多小时，所有人都尝试了，但是真正召唤出鬼并且签订契约的只有一成的人，因为这个原因，希栋挽回了一点面子。

老爷爷站在上面，把下面的事都看得一清二楚，等差不多的时候，他指着一名银发男孩道：“你为什么不召唤鬼呢？”

所有人看过去，那是一个冷冰冰的孩子。

希栋现在心情不好，想到还有这一号人物，决定那他来出气。

“喂，你想干什么？”

招看了在场的人一眼，所有人都用厌恶的目光看着他。

对，所有人都讨厌他，也许连鬼也会。

“你说什么？”

招抬起头，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那是鸾娜。

“他想怎么样都是他的事吧，影响到你了吗？”

“虽然没有……”

“没有就行了。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这是第一个不讨厌他的人。

招心里莫名的安心和温暖，以及好奇。

鸾娜转过身，对着招温柔地笑道：“你不用紧张，没事的。”

“哼，他一个胆小鬼，会怕是当然的。”希栋冷笑道，马上就被鸾娜瞪了一眼。

“谢谢你。”

鸾娜摇摇头，道：“不用客气。”

她感觉到了眼前的人不是胆小，而是有什么心事。

“试试吧。”上面的老爷爷道。

招想了想，点点头。

他闭上眼睛，马上就有人在脑海里说话。

“你好啊，招，终于见面了。”

“你认识我？”

“当然，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看着我长大？”

外面的人看到招刚闭上眼睛，身体里就长出一条血红色的锁链，围绕在他四周。

谁都知道，只有签订契约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可是刚和鬼签订完契约就应该醒才对。

“真是有意思！”老爷爷低声道。

四周都是白雾，好似仙境，却安静得让人想要窒息。如果现在身边站着一个人，招敢保证他看不到那个人。

眼前的白雾忽然快速散开，招紧盯着散开的白雾，渐渐的，他看到了一道身影，因为也是白的，所以看不清，模模糊糊。

过了不久，眼前的白雾完全散开，招看清了那个鬼。

笔直的银色长发披散，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袍，一张只看一眼根本就分不清是男是女的脸，但是看的第二眼就会发现，他是一个男人。很年轻，最多也不过二十岁左右。

再好看的脸摆在眼前，让人最先注意的也还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很漂亮、妖异的眼睛，带有一种蛊惑的力量。血一般的红中仿佛燃烧着烈火，但是出奇的死寂。

“你好，招，我叫幻月白狱，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契约鬼了。”

“幻月白狱？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幻月白狱笑着说：“都说了，因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

“也对，你不知道，从你出生开始我就寄宿在你的鬼核之中，对你的情况是最了解的。”

“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要跟着我？”遇到这种情况不敢相信并不奇怪，毕竟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鬼是喜欢自由的，没有被召唤是不会出现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你的命运吧。”

“我的命运？”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这也是你的命运，被厌恶的命运，但是也不代表所有人都会讨厌你，只是绝少数而已。”

“说不通。”

“的确，但是我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跟着你的。”

“那为什么？”

“谁知道呢？”

“敷衍的回答。”

幻月白狱笑着，伸出自己的手，招看到眼前一阵刺眼的白光，下一秒，一道刺眼的白光将他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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