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么就是一混蛋(四)

寇芸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她知道，想管闲事也得有本事，可是她没本事，她好不容易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活的拮据，活的辛苦，活的挣扎，活的除了喘息再无半分自由，她又哪里来的本事去管别人的闲事？

可是那婆婆冲她笑了！那婆婆多送了她一个地瓜！那婆婆让她多吃些！那婆婆知道她活的辛苦！那婆婆不像那些活在她四周却不让她好好活着喘一口舒服气的碎嘴八婆，看见她这幅"尊容"，她连一个，不，连半个不屑的白眼也没有，甚至她那关心的语气都让她惶恐，是温暖的惶恐————那婆婆给她的，是她打死不说要，却在心里渴慕的要死的那种叫做温暖的该死东西！

那扒手偷了那婆婆装钱的手绢，南北朝向的街，一个往南走，一个往北来，一个万事不知，一个丢掉手绢得意的数着钱，红绿青灰，那是老太太一天甚至是好几天的收入啊！

难道没尝过那种辛劳几日一分不得的辛酸吗？

只看穿着就知道，老太太的家里丢不得这些钱！

寇芸捏散了袋里的红薯，攥紧了拳头，她不想惹事，她也不想再做那些连她自己都恶心的事，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这件事，她必须要管。

除了她自己，没人再知道寇芸曾经是个小偷了吧！

寇芸还在小的时候就被养成了一个好扒手，开口儿剃须、做趟活、搠包、开锁、搭架子……做不好就得去死，她做的好极了，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她发过誓不再做这些的……

可……只要小心，没事的对吗，她不是在做坏事！

只要不知不觉把钱拿回来，再还给那婆婆，谁也不知道的不是吗！

那偷把钱塞进了口袋，在下窗，不，应该说是裤袋，与她错身的一刹那，那人露着恶心的笑，手触到了她的腰冲她吹口哨。

她忍着。

得手的那一刹那，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双手，终究是又做了这些行当。

她匆匆而过，借着人群的遮挡甩掉了那偷追上了那老人。

她拍拍老人家的肩，一手又迅速地把钱塞进了老人口袋，说:"老人家，您明天还来吗？"

老人眯眼笑:"哎哟，吓我一跳，是你这孩子呀，来，还来，明儿你早过来，老婆子我给你留西瓜红瓤的，那个甜，更好吃，来得晚也没关系，老婆子给你留着。"

"嗳，谢谢您。"寇芸笑着略一点头转身离开。她想她不后悔。

老人笑眯了眼:"可怜的孩子哟。"

只是寇芸一点也没想到，许多年不做的事到底会手生，她也忘了，扒手这行，除非技巧顶尖，否则就很少有单独行动的，尤其是这些街头混混型的，团伙作案，她错身的那刹那做了什么，固然他们当时没反应过来，等那偷儿出了街北门，一拍兜准备和同伴分赃的时候就全明白了。

就是他们没明白过来，这女人拿了东西怎么还敢回来。

四个人推着搡着把人拥向一道光线昏暗的里巷。

"卧槽，一精品啊斌子，值了值了，你从老太腰包里拿的也不够去绯虹包一晚这种档次的吧。"一个满头卷毛的人冲那个下手的偷儿说。四人一脸兴奋，那个叫斌子的已经忘了自己丢了刚偷的钱，很是得意，带着猥猥琐琐的笑冲她道:"快走嘛，好好聊一聊啊美女。"

"别碰我，我自己走！"

北街口不是没有人，收摊的小贩唯唯诺诺的绕道走，怕事的人躲着路，骑快车的一闪而过，寇芸不是不想喊，只是知道喊了也没用，这伙人，是混迹不夜城的老手，在这里混的，谁敢得罪他们？

还是那句话，出头可以，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本事吗？

能救她的，除非不在这里混，或者，不怕这些烂到根上的地痞流氓，还有，得有那么一丁点的人情味怜悯心。

运气不好没有这样的人，那就只能靠自己。

她好像从来没有好运这种东西，所以，好像就只能靠自己了！

不，这个人————那人倚在暗巷的土墙边抽烟，按摩店红红绿绿的闪光灯在距他一米左右的地方止了步，离近了也才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几个混混推着她进去前也全然没看到他，等打火机的齿轮滚动摩擦，一簇火点腾起在烟嘴，那四人吓了一跳:"卧槽！你他妈谁啊！别在这碍事赶紧滚！"

那人继续抽着烟没说话，不过倒也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

几个人见他还算"识相"，甚至还体贴的收了收脚，颇开心的冲他吹了声口哨，那个叫斌子的的经过他时还想着做称兄道弟状拍拍他的肩，不过被他一侧身躲掉了。

斌子想要挥拳头，卷毛头喝住了他:"斌子！走走走，这一美女还不够你碰的啊！耽误办事！"估计也是看出来这大半夜倚在这里抽着烟的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只要他不碍事，他们最好就别轻易招惹他。

斌子停了手，却把气撒在了寇芸身上，推了她一个趔趄:"你他娘的快点走！"

寇芸借力朝着那人的方向一扑，攥紧他的手腕:"请你，帮帮我！"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借着微弱的光和明灭的烟点，那人的轮廓分明可见，只是冷沉一片，比暗巷里的冷风还凉，她的请求，他仿若没有听见。

斌子和另一个混混扯住她的衣服往前拽:"妈的，给你脸了是吧！快他娘的走！要不别怪哥哥对你不温柔一会不给你好东西吃！"

她又是一个趔趄，这次是真的趔趄！猴子般瘦的斌子有这么大的劲是她没料到的，她开始担心她打不了这几个人，毕竟她也没学多少东西。

"求求你帮帮我！"她扯着她的衣角不撒手，手心里已经微出冷汗了。

"一千。"

他出口的话听愣了一堆人，寇芸没想到他是这种趁火打劫的人，瞪大眼睛瞧着他，像是没听清！

卷毛头听笑了:"兄弟，劝你别多管闲事啊！"又朝向她:"妞，没带钱吧，有钱么你！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哥几个好好待你，也不要你的钱，赚钱的事你不干，怎么还想着乱花钱啊！啊？不过，你爱花也得看这兄弟干不干啊！"他冲那人一昂头:"兄弟，你是选择老实待着啊还是想挨揍被这妮子空手套白狼啊？啊？哈哈……那词是这么用来吧啊？"

斌子附和:"对对哥，就这词儿，空手套白狼，狼来一个咱玩死一个，就看这狼敢不敢来了！"

四人笑作一团，卷毛拍斌子的肩:"说得好斌子！"

那人兀自抽他的烟，回望着她的眼，不出一言。

明明是个再俊俏好看不过的人，却好像没长心，是个照着模子铸刻好的冷冰冰机器人！

寇芸回了神，嘲讽自己，怎么就忘了自己这辈子就是一个没什么好运气的命，又心道，就算被这种人救了也恶心！

她狠狠的乜他一眼，唾他一口唾沫，丢下一句:"你特么就是一混蛋！"便被四个人哈哈大笑拉扯着搡进里巷，不知谁把她推到了，她恨骂道:"你们他妈的都是一群混蛋！混蛋！……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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