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剧痛，黑暗。

阮多闻忽然像是被一面倾倒的巨墙砸中一般，仰面倒在了地上，险些错位的鼻梁骨因为疼痛过度，反而却麻木得几乎没了知觉。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

阮多闻猛地睁大了双眼。是那个肥胖得简直圆滚滚的中年男人，锃光的头上依然只有那几根孤零零的虚发，在风中飘摇着，显得十分动荡不定。此时他正站在阮多闻面前，翻着半个眼白瞅着他，还搓着两根油腻的手指。

其实不用看，阮多闻也对这早已铭画在心的人的声音熟悉得很。正是那个他拟想着折磨过无数次的人，那个他投入精力最大，计划唯一周密的部分，一个在他心中深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的人——

轮辅中学校长。

不过阮多闻本不该吃惊。他不吃惊于校长依然幸存，他不吃惊于校长来找他，他甚至压根不吃惊校长带来的绝非什么好事，抑或是好东西。这些全都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令他吃惊的只有一件事：

这一拳是校长亲自击中他的。

“你这次行动的任何一点细节我都知晓得一清二楚。早在你在行政楼前聚集起那一大群盲目的愤靑的时候，你就注定不可能完全保密。那愤靑里有不少很容易利用的极端利己主义者。事实上，我几乎可以完全肯定，里面全都是实实在在的利己主义者。”

笑话。这种显而易见的事他阮多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事实上，他也完全不需要彻底保密，只要目的达到了就行。事毕之后，他至少有十种方法全身而退。

“那些真正的人才早就以研学之名暂时转移了，转移到一个你永远也想不到的地方，在那里继续为我，…们，进行建设。至于那些lese（注：方言，垃圾），呵，死就死了吧。”

他本来的目的也不是消减人才。但是他现在关心的不是那个，这个TMD校长怎么……

此时校长那被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正好迎上他的目光，狡猾地闪烁着：

“我也是，那个。”

哦。

是啊。

作为如此重要职位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挪用公款，为这年代的动乱封上一定保险的能力呢。

阮多闻若有所思地向下低了低头，看见了自己已经粉碎的双腿和汩汩的鲜红色小河一股股涌出，很快渗入土壤掺杂出棕红色的泥。

胳膊还在。

阮多闻迅速探手入怀，掏出一个球形玻璃瓶，面不改色地将其中血腥的红色液体一口灌入腹中。在校长挥拳过来的同时，他又用另一只手掏出一个银色的柱状物体，形成一个绿色的光柱护在身前。几乎是与来时同样快的速度，那只拳收了回去，校长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但是已经晚了：一群一模一样的黑人，手拿一模一样的金属柱，发出一模一样的紫色光柱，已堵住了所有方向。

校长慢慢转过身，看见阮多闻正拿着一块膏药贴在腿上，然后竟慢慢站了起来！阮多闻只是掸了掸裤子上的血泥，然后仍旧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看向校长。

校长忽然露出了由衷的微笑，仿佛实现了人生最大的愿望一般幸福。他面向阮多闻，缓缓躬下身去；同时伸出两根中指，伸平前方，交叉在一起，形成一个叉号。

“前轮辅中学校长李雨晴，为您服务。”

。

这大雨开始得毫无征兆，一时间人们纷纷冲进附近的建筑物里，很快没有了踪迹。世界成为了雨的世界，天空就像被扎破的塑料袋，源源不断而猛烈地向下泼洒着水。

这雨幕中，雨的海洋里，两个身着绿袖黑色校服的学生，一高一矮，正把书顶在头顶，没命地奔跑着。书的遮雨性很差，他们很快全身湿透了。

一直爬上楼梯，冲进家门中，他们这才停下脚来，歇上一歇喘口气。未待气息平衡，二人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一个屏幕早已碎得不像样子的破旧手机。

敲门声。

较矮的那个立即警觉而紧张地关上了手机屏幕，塞到枕头下来，向高个的那个使了个眼色。高个会意，立即端坐在床上，随手拿起一本书作认真阅读状。矮个则是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却看到门外是个陌生的青年。那青年一见到矮个学生，便激动地道：

“石辛，你听说过笙歌吗？”

石辛先是一愣，然后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几乎也不由惊叫出声，“杨魏阳！…”

杨魏阳显然也听见了陌生青年的话，眼中爆出两团奇异的光彩，也难抑震惊之色。

是的，他们都想到了。

那个棕色牛皮，MOBO品牌，标有“美步楼梯”字样，曾用作随笔本，笔记本的石辛的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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