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无尽的黑暗

眼前的一切让郑鸣惊愕不已，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做了。见房间靠里处挂着一道脏兮兮的绿帘子，拉开一看，里面是一个更大的空间，放着几十张石台，石台上放置着几十个被白布单覆盖的似乎是人的东西。众人正在观察时，靠最外面的一个“人”稍微动了一下，老雪鼓起勇气掀起布单，正是邱武！

邱武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糟糕，全身赤 裸，身体冰凉，虽然尚有一丝微弱气息，但脸上没半点血色，左腰间一道新鲜缝合的伤口，但最恐怖的是他的双腿已被截断，断面处竟然被接上了一对牛腿！雪诺克、比尔和郑鸣对视一下，都想起一件往事...

“维克托！”

三人异口同声说出了一个令人恐惧的名字！只有倍感震惊的鲁本不知所以，忙问：

“维克托是谁？”

“是当年凤鸣社接过的一单案子，你总是不在，所以不知道。”雪诺克解释。

但现在情况紧迫，由不得他们细说了，老雪当机立断，用白布单把邱武裹好，背起就走，边走边喊：

“快走！先出去再说！”

众人赶紧撤退，比尔打头开路，鲁本断后，一路向东堂外面撤退。刚出密室正好撞见一身着红色教袍的鸟嘴人准备进来，比尔二话不说，先把他劫持为人质，继续向外冲去。

东堂的组织程度还比较高，他们刚冲出地道时东堂就反应过来了，警铃大作，鸟嘴人们从各个角落涌出手持刀斧围杀这些闯入者！情况万分危急，郑鸣和比尔一前一后果断开枪撂倒了4、5个暴徒，但这些疯狂的家伙好像着魔一样奋不畏死继续围上来，两把左 轮 手 枪火力太过单薄，根本挡不住这些恐怖的暴徒！慌乱之中邱武再次被人抢走，眼看众人就要被围上来的暴徒当场剁死...

“嘡啷！”

教堂彩色琉璃窗户应声破碎，紧接着从外面又飞进两个燃 烧 瓶，顷刻间就把冲前面的三名暴徒点燃了！3个火人叫喊着四处乱撞，一众暴徒被稍稍吓停，但也就几秒钟后，众暴徒又继续追杀逃亡者。比尔趁短暂的空挡，迅速带着众人押着红袍鸟嘴人撞出门外，但背后一群暴徒已栖近身后，高举利斧当头劈下！

“啪！啪！”

两声枪响，冲最前的两个暴徒应声毙命！一行人忙不迭摸黑亡命奔逃，片刻也不敢回看身后追兵，也顾不上看看掩护他们的救兵到底何方神圣。

听得身后杀声渐远，转过几个弯至一个僻静处后方才敢歇息一下。这时才发现丢燃 烧 瓶救他们的就是去找支援的邱文，还有他带来的一位官差模样，面貌冷酷的高个子，开枪击毙暴徒的神枪手就是他。

“嗨！哥们，你的枪法和我一样好，真不赖！”

比尔想用老北京的方式和那人套近乎。

那人却一声不吭，冷冰冰地盯着他看着，仿佛比尔就是头会说话的驴。

“郑小姐，这位就是我之前提到的神机营章京恩海，我的盟兄！”邱文试图打破尴尬。

“邱文兄弟，这些人就是你说的大恩人？怎么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怪？”

恩海似乎不太买账。

邱文也知道当时的国人对洋人普遍抱有防备心，要不是他和邱武的特殊经历也很难和郑鸣他们那么熟络。现在他最关心的还是弟弟，对眼前的人际关系并不上心，反正大家都逃出来了就好。

但...邱武却未能救出。

“邱武除了双腿外，他的左肾好像也被人采割了。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郑鸣遗憾地说道。

邱文怔了一会，一句话没说，默默地消失在黑暗的胡同中。

“就此别过。”

恩海说完也消失了，只留下郑鸣他们愣在原地，唏嘘不已。

“你们是什么人？敢劫持我不怕上帝惩罚你们吗？”

那个洋神职“不甘寂寞”地指责郑鸣他们。

本来他们已经不太在乎这个人了，你趁机跑了不好吗？非要多嘴说话，根本就是犯贱找打啊！郑鸣气得双拳紧握，她一激动就说不出话，但对这种不知好歹的家伙也不会客气，一把撤掉他的鸟嘴面具，照着他鼻梁直接就是一拳。这倒霉的洋鬼子立即眼泪鼻血流了一脸，“哦嘎、哦嘎、哦嘎”的，嘴里一通鹅叫，也不知在骂着什么。

“You'd better tell us all the truth！”（你最好把全部真相告诉我们）

雪诺克也不给他喘息，直接就审。

“Damn you！They're only chinks！They're nothing！”（去你的吧！他们不过是一帮小眯眼而已，什么都不是）

老鬼子傲慢又嘴硬，表示这些不过是些“小眯眼”而已，都是死物罢了。

“啪!”

郑鸣一巴掌扇了他个爽脆的耳光。

“chink？在我们的土地上撒泼逞凶还侮辱我们？说人话！老实回答问题！”

郑鸣恶狠狠地说道。老鬼子看这丫头身边跟着几个服服帖帖的洋人，知道这不是好惹的家伙，也就老实了，免得又要挨打。

“是，是。这些...都是我们做实验用的。”

“哦不！...是医学实验！”

老鬼子好像觉得强调一下“医学”会显得更他们的目的更高尚些。

“医学？哪国医学要拿活人做实验的？”郑鸣追问。

“你们清国不也有很多人体器官入药的药方吗？我们追求伟大的科学，当然要做最精确的实验啊！这有什么不对？等一切都成功得到证实了，到时中西治疗结合起来，那可是对全人类都是伟大的贡献！”

老鬼子颇有点沾沾自喜。

“中医很早就意识到损伤人的健康和生命去推动医学是不人道的，是荒谬的，已没有这种药方了。最多也就是用能够再生、不损害健康的部分。你别胡说八道，偷换概念！”

“女孩，你太年轻了！人类对科学的追求是无止境的，会有无数人为了追求宇宙万物的真谛而挑战现有的落后的伦理纲常，你阻止不了人类的进化！而且，你根本不知道你们国家到底还有没有人在搞这种研究。你以为你们的中医已经彻底干净了吗？不！这么多人被当成药引子送来宰割，你以为这里面就只有我们这些伟大的科学探求者的追求吗？你们这个野蛮国家的统治者什么做不出来？我看哪，你要是耽误了我们给内务府送药引子，你最后的结局也是被送去东堂而已！”

“哦，看来内务府和采生折割还真有莫大关系呢。你好像还知道不少呢，在里面你是负责什么的？给我仔细说说呗。”

老鬼子好像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扭过头沉默不语。郑鸣也发狠了，她揪过老鬼子的一根手指，用力一掰，一声脆响，老鬼子痛得又“嘎嘎嘎”的学鹅叫了。比尔他们也是一惊，他们从没想过郑鸣也有那么凶狠的时候。不过，有些时候没点杀伐决断的意志，一味地发扬“圣母心”、做烂好人是带不好队伍的。当然，这里面也包含了郑鸣心中无尽的悲愤，情绪需要一个出口泄压，否则崩溃时更可怕。

“我说，我说。内务府曾差人委托我们帮忙采集人体器官，说是给太医院做药引子，根据太医院的要求，每次对不同目标下手，让我们采集好器官后迅速送去太医院，做什么药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中医博大精深，我们西医都搞不明白...我也只是一个负责动刀的而已。”

老鬼子痛苦地招供。

这下众人终于明白这采生折割背后的原因了。老雪接着话头问道：

“每次采割的目标是怎么确定的？最近这么大范围大批量的送人到东堂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义和团也会掺和进来？”

“以前采割的目标通过市井歌谣来确定，一般都不会有太大偏差，歌谣会根据目标独有的特点来编排，我们负责采割的人一般不会搞错。前阵子风声紧，我们都停了一阵，最近世道乱，他们决定趁乱加大采集力度，要我们多搞点，把之前缺的都补上。义和团我们也不清楚，反正北堂最高教宗交代了，只要是来送‘肉参’的照样收下就是了，其实我们也分不太清那些义和团，有时候他们自己也会不明不白的就打起来，还死伤不少，那些看起来没救的义和团也会照样当备份的药引子拿去切了...”

“切归切，为什么有的你还要把他的腿切掉又缝合上其他的那些...东西？”鲁本想起了邱武的双腿。

“那些都是幸运儿！有时我们不光采集器官，还想观察一下这些失去器官的顽强的实验品还能不能存活，存活多久，甚至我们了不起的维克托·雪莱博士还尝试过给这些比较有活力的幸运的实验品接驳上别人的或动物的肢体器官，看看能不能合成新的物种！这些都是我们科学研究的主题！他们为科学进步做出了伟大贡献！所以，他们是幸运的！他们都是上帝选中的人！”

这家伙又有点兴奋了。

众人一阵恶心，相互对视一下，事情差不多都清楚了。这一切确实是有组织的阴谋，根据这些信息推断，这一切的邪恶都只是为了给皇帝做药治病。而义和团方面就比较复杂，好像不止一伙人在行动。

眼下老鬼子知道的基本掏干净了，邱文也不知去向何处，怀着低落的心情，他们把倒霉的老鬼子打了个半死丢进角落，失落地返回了英使馆，准备商量下一步怎么办。今夜京城大乱，他们撤回英使馆的路上看到无数义和团向着北堂方向聚集，不同坛口之间还偶见相互内讧火拼，到底义和团们闹的是哪出实在令人费解。

第二天早上，阳光暂时驱散了夜晚的骚乱声，昨夜的诡异还未解开，新的怪事又再出现。英使馆的小钟楼宣传栏出现了一些新的消息，是外面人冒死送来的报纸《字林西报》，上面刊登了一则新闻——《德国公使被杀死于北京大街！》[ 注：报道未注明公使姓名；]。标题煞是抢眼，引来不少围观者。很快，报道中的“当事人”德国公使克林德也来了，他看到这则虚假消息后只是冷笑一下便大声宣布：

“德国公使克林德还活着呢！哪个贼人在散布谣言！德意志帝国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无论你是义和团、清国皇帝还是哪个不识相的国家，德意志的铁拳一定会还以最严厉的报复！”

看到报道中的“当事人”克林德还生龙活虎，人们不禁议论纷纷，这到底是谁的恶作剧？其实各国公使都打从心里希望代表德国的、令人讨厌的克林德赶快消失。虽说报道有鼻子有眼，连时间、地点甚至行凶手段都十分详细，但眼前的事实又如此让人失望。不过，还是有好事者不嫌事大，特意过去读了一下凶案发生经过。

“上午9时许，德国公使只身前往清国总理衙门交涉途中被埋伏枪手乱枪击中，稍后不治身亡...”

未等好事者读完，怒不可遏的克林德一把扯下报纸，撕了个粉碎，怒吼道：

“这是对德意志帝国的威严进行公然的侮辱！等着吧！我一定会查出是谁是幕后主使！然后把他脑袋按到马桶里淹死！”

当然，当时人们只当是报社犯了个错误，误报了个不知哪来的假新闻。因为新闻都讲求快，报社很难短时间内查清消息是否可靠，当时为求快捷而报了假新闻的事情的确也不少。这次的乌龙虽然不是事实，但各国列强当真觉得能让这个爱出风头的新兴列强德意志小小丢了一点面子，看个热闹倒也不算太糟。

不过，解决眼前的主要危机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几乎所有的在京外国人都不敢走出藏身地，都等着天津方向来的援军。但最近除了把探听天津消息的杉山彬的小命搭进去外，什么用也没有。而义和团的围攻是一天比一天紧，北堂已被上万义和团围成铁桶一般，里面有上千手无寸铁的洋人、教徒和妇孺避难，守卫的却仅有十几名法国和意大利的水兵！又听说南堂昨夜已经被义和团攻破焚毁。

唯一的“好消息”是进攻东堂的义和团受到重挫，传说是被一位武艺高强的华人传教士以一骑当千的魄力，拼死守住了东堂。看来东堂可能会成为义和团下一步的重点进攻目标，估计它的好运也快用尽了吧。

由于从天津驰援京城的西摩尔先遣队受阻廊坊寸步难进，天津方面的联军立即在俄国军舰上召开会议，决定向清廷施压，先由法国驻天津领事杜士兰向清廷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义和团停止一切敌对行动，由清廷作担保，限17日凌晨2点给予答复，否则联军将立即占领大沽炮台！

但这个重要信息并未报告给皇帝或太后，在帝党和后党都不知晓的情况下，朝廷也就不可能有任何回应及作出相应部署了。为什么？因为现在幕后操控这一切的正是冉冉升起的以端王载漪为首的新势力——大阿哥党。

挑拨，使两宫矛盾激化，鹬蚌相争，渔翁必得利。大阿哥党为夺取朝廷全部权力，先下手为强，一番操作猛如虎，造谣、挑拨、瞒报等各种下三滥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一时间风头无两，底下一帮阿谀奉承的官僚紧着攀附新兴权贵，仿佛大阿哥党已经笃定大局似的。

难道那些忠肝义胆的老练干臣们会看不出来？这些老练的政治家会如何应对？

现在连慈禧太后也意识到义和团闹的动静有点大了，凭着卓越的政治敏感度，她意识到这背后似乎有人在蓄意操控这些拳民搞阴谋，但究竟是谁？皇帝？会党？封疆大吏？还是另有其人？为防止义和团失控，她当天就在御前会议上发布懿旨，勒令“解散”拳民。慌神了的大阿哥党为了保住自己的义和团私兵，暗地里进一步压制太后的权力，他们决定铤而走险，偷偷将天津联军的最后通牒压了下来，准备借刀杀人，借洋人的手打击太后，顺便料理了皇帝，达到一石二鸟的目的！

这一切对郑鸣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丐帮虽然也报告了天津方面的情况，但郑鸣更关心忠肝营村的消息。丐帮跑腿来报告，忠肝营村的祠堂已被进京的义和团占据，大师兄在那开设了坛口，腿上换了黄布，树起了“毓”字旗号，各处义和团拳民闻讯汇聚。大师兄现在手底下人多势众，洋教会暂时也攻不进去，只能偶尔在外围挑衅一下。可村民们却遭殃了，天天得养着供着这些“神仙”老爷们，不但要管他们住得舒服，还得管他们吃饱喝足，也不知这些爷得住到啥时候，虽说没有烧杀淫掠，但稍有不满就请神下凡，对人拳脚相加，真是刚挡住了虎豹却放进了豺狼。外出搬救兵的邱文邱武兄弟也不知去向，众乡亲苦不堪言。跑腿乞丐还说，那阵势异常复杂，万一发生什么事，靠他们几个跑腿的也做不了什么，还请郑小姐尽速定计。

这些坏消息都让郑鸣感到揪心，可也是无能为力，她完全想象不到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样，当初夸下解救忠肝营村的海口似乎兑现不了了。郑鸣在郁闷中不知不觉就昏沉沉睡了过去，醒来已是第二日，即天津联军最后通牒的6月17日。

今日，有报刊继续刊登德国公使被杀的消息。愤怒的克林德依旧进行着“猎杀义和团”的行动，竟命令德军向使馆外所有“可疑”的中国人射击。董福祥部甘军奉太后懿旨在“约束”围攻使馆的义和团时也一同遭到了德军机枪扫射，正要向德军还击，却被上司荣禄及时制止。

董福祥遣使质问德国使馆，克林德只是假惺惺地表示遗憾，气得董福祥赌咒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扫清寰宇，杀尽洋人，以复天朝国威！他心里不禁对太后打压义和团的决定产生了深深的质疑，明明是“民气可用”，为何老佛爷如此惧怕洋人？这个朝廷还值得效忠吗？

鉴于清廷不予回复的恶劣态度，帝国主义联军决定动手了！联军舰队在沙俄海军将领指挥下猛烈进攻大沽口炮台，守将罗荣光中炮牺牲，大沽炮台失守！但失守的消息和之前的最后通牒一样被大阿哥党压下，没有送达朝廷...

直到6月19日，联军占领大沽48小时后，大沽被占领的消息和“加料”的最后通牒才终于送到了太后手上，最后通牒除了之前的要求外还多了一条“各国要求太后归政光绪皇帝”，矛头直指慈禧太后！

太后召开御前紧急会议讨论对策，各方意见不一，以端王载漪为首的“主战派”和以许景澄、袁昶等人为首的“主和派”各持己见，争论异常激烈，一直得不出结论，“主和派”摆事实讲道理，始终能从“大局”出发，比较符合实际。

但大阿哥党太了解太后私心了，那条“各国要求太后归政光绪皇帝”的要求，将朝廷复杂的政治斗争简单地划分成了帝党和后党之争，载漪们捏造的“要求归政皇帝”的无理要求精准地击中了太后痛处，国家利益和自己的利益哪个更重要？

太后犹豫不决下向户部尚书兼粘竿处话事人杨立山问计，她满以为杨立山会站在自己利益这边，可醇王系出身的“帝党”杨立山经过戊戌维新后深知事情没表面那么简单，太后和皇帝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没了太后，皇帝必倒，没了皇帝，太后也必倒，一切都是大阿哥党暗中挑唆！但朝堂之上人多嘴杂，极易被人断章取义、理横折屈，也不便详谈。杨立山深信，以太后和他的关系应该能在退朝之后私下召他详谈，是以只简单的说了句“臣主和”，但太后误信谣言，恨“康党”入骨，也知道杨立山是醇王旧属，新仇旧恨下“火遮眼”，杨立山还未及详细解释就连同“主和派”众臣一并当庭下狱，等候被问罪处死。

退朝后，端王载漪和辅国公载澜趁热打铁，继续向太后进谗言，暴怒的慈禧太后作出最终决定，下旨立即处死杨立山等一众主和大臣，又令刚毅、载漪、载勋、载濂、载澜统领义和团，载勋任步军统领九门提督，宣布对各国不再保护，“限二十四钟内各国一切人等均需离京”！

可叹！恐怖的粘竿处话事人杨立山，一生老谋深算，至死都没来得及跟太后讲清楚一切来龙去脉就糊里糊涂又窝窝囊囊地死在了冤狱中。

杨立山的死代表京城局面将彻底失控，大阿哥党驱虎吞狼的计谋达成，全面夺权取得阶段性胜利。大阿哥党的得势打破了清廷原有的政治平衡，终招来后来的巨大灾难。杨立山一死，内务府“粘竿处”便成了没头苍蝇，由谁来统领粘竿处，解救朝廷危局呢？

6月19日下午4时许，总理衙门遣使向各国公使还有在英使馆落脚的赫德（其实是鲁本）递交最后通牒，抗议各国占领大沽炮台，阐明局势可能失控，朝廷无法再保证外国人的安全，要求所有使馆人员必须在第二天下午离境。接到最后通牒时，各国使馆还不知道天津和大沽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最后通牒里说的大沽被联军攻占是什么意思，只能推测是联军方面为了施压就占领大沽，但这样激怒清廷对北京的外国人来说实在没什么好处。化装成赫德的鲁本也假模假式地和人们聚集在西班牙使馆开会。

其实各国列强谁都不愿意先行离去，谁都知道，在这个时候缺席的国家可能就得不到好处了，在场的国家会私下达成某种秘密协议，把缺席者的利益瓜分掉，所以能不走就尽可能不走。各国心怀鬼胎，意见不一，但也不得不先拿出个办法。最后会议决议，为保证撤离安全，必须先和清廷拖延时间，等联军抵达后再护送人们撤去天津。各国公使决定在第二天上午9点再去总理衙门详细解释因缺少交通工具，京城的人无法在24小时内全部撤离，以及要求总理衙门说明大沽一事来龙去脉。窦纳乐派人告知总理衙门公使们的决议，但总理衙门已经下班无法给予答复。

最诡异的事件终于发生了。6月20日上午8点，公使们再次碰头，决定先等总理衙门上班后答复了是否同意昨晚送去的决议请求再说，如果到9点半还未得到答复，众公使便一起去总理衙门抗议直到获得满意答复为止。各国公使都耐心等着总理衙门的答复，唯独克林德执意认为不论清廷是否同意约谈，也要前往抗议，强大的德意志帝国不能屈服于黄皮肤的清国！

众公使纷纷劝说，但克林德就是油盐不进，越劝他越要对着干，非要认为这些劝他的人都心怀鬼胎。众人拗不过他，只得由着他了。9点半，克林德叫来两顶轿子，和翻译科士达及2名骑马护卫去往总理衙门。克林德走后，各国公使也不着急着去总理衙门了，毕竟有克林德先去，多少应该也会有点进展吧。可到了下午也没有克林德的消息，最后通牒时限已到，外面杀声四起，外出已经不可能了。使馆外到处升腾着烟柱，暴乱让人六神无主，越来越多的人逃到英使馆避难，到傍晚时几乎全北京使馆区的洋人和教徒都逃进来了。上午跟随克林德去总理衙门的翻译科士达也被人抬了回来。各国公使赶忙围上去了解情况。

“公使被清军击毙！我腿上中枪，和卫兵侥幸逃到了卫理会躲避！”

“清军敢向外国公使开枪？你确定那不是义和团？”

“应该...不是吧？对方看起来是巡城的清军，当时好像是见到我们两名骑马的卫兵觉得违反了内城规矩吧，便拦住盘问，我正解释这是德国公使克林德时，他们领头的突然就拔出手就朝公使的轿子疯狂射击，我想夺他枪，但被他打中了腿，幸好卫兵手快，抓起我上马就跑，一直跑到哈德门那边的卫理会才算得救。”

“卫兵怎么不先救克林德？”

“当时那人冷不丁突然朝公使面对面开枪，公使肯定活不了，况且对方有整整一队荷枪实弹的清国正规军，能把我救走已经是神迹了！”

“这是刺杀！是公然挑起战争！”

“这克林德也是活该...”

“清国人太野蛮了，应该教训一下！”

在场的各国使节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毕竟几日前就有报纸预告了德国公使被杀的消息。反正不管怎么说，德清两国结下的梁子更难解了，但有些人在暗地里窃笑着...

当晚，丐帮向郑鸣报告，北京饭店也遭受了攻击，情况越来越危急。关于上午克林德被杀事件有传闻说是俄国公使通知的端王，端王又安排了九门提督伏击克林德。郑鸣认为明明是克林德不分青红皂白滥杀义和团，坑害邱氏兄弟，是他罪有应得，根本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所以也没有特别地往深了问，略一听听就算了。她现在反倒担心还在粘竿处卧底的虎介，也不知粘竿处这边到底怎么样了，嘱咐丐帮帮忙留意一下内务府方面的消息，有事及时来报。

说回虎介这边，自从杨立山被太后下狱后，应该会混乱的粘竿处倒也没怎么乱，只是不知到底是谁在替杨立山把持着局面。就在杨立山被处死的第二天晚上，虎介正休息时，在烛火的影影绰绰间，忽觉窗外有动静，便悄悄按着木刀藏身在门口，准备突袭可疑分子，没成想门外人居然主动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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