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看着天帝那黑如人间灶底一般的脸色，众仙们仙心慌慌，第二天天帝脸色如常的坐在宝座上，与往常无异地与他们一同商讨要务。

待众仙散去后，天帝脸色刷的一下变回了昨天的样子，手里捏着的椅臂顷刻间化为飞粉。

底下云庭上突然出现个鲜血淋漓的人，押解的天将一松开，那人就无力的滑到了地上。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也知道，投入轮回镜后，是什么后果。”可不是人人都是莫堂堂。

底下的人强撑着，下巴抵在地上，冲着天帝露出了自己的脸，正是天牢里面的监官。

满脸血污，只有那双写满冤枉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天帝，嗓音嘶哑难闻，气若游丝，“不、不是……”

泽芝看了眼天帝，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天帝挥挥手，血人被拖下去了，在云庭上留下一串的血印。

“秦离。”每一个字都透着阴郁之气，天帝那一双眼睛泛了红，恨不得生啖其肉。

四海之内，能如此悄无声息的从天牢抢人的，扳着手指都想不出第二个。

重新夺回的妖界内，秦离半躺在长榻上，一手持着酒杯，一手搭在曲着的腿上，半虚着眼欣赏眼前的纱裙翻飞。

榻前半跪着一人，秦离却没有分一丝的注意力在这人身上，那人冒着虚汗，手紧紧的捏成拳头，脸上的表情扭曲变形，似乎在承受着什么非人的折磨。

一曲舞毕，美人们如蝴蝶般翩翩撤离，秦离仰头饮尽杯中酒，青铜质地的酒杯被随意丢在了那人的脚边。

秦离脸上表情说不上喜怒，手一扬，半跪的人嘭的一下成细粉般散开了，“收拾下吧。”说着从榻上下来，离开了。

妖多、眼杂了，秦离脚步突然顿了顿，脚尖一转，偏离原来前驶的方向。

莫堂堂回到凡间了……不对，不能算是完全回到人间，一声尖锐的婴孩啼哭声开始。

婴孩睁开眼后，四周一阵嘈杂，眼前却是一片模糊，莫堂堂直道神奇，原来婴儿的世界是这般。

周边人有点多，走来走去的，一会是姨娘的，一会又是嬷嬷的，总归不是个家境贫寒的人家，不过……

“这些天老爷可是一次也没来过。”听着声音温温柔柔的，不过这说出来的就不太中听了，莫堂堂心道。

这句话就像根刺一样，稳稳的刺在了这间房中的每个人心上，瞬时就有人反唇相讥了，“就算老爷不来，咱家的公子也是正儿八经的六公子！”

公子，男儿身？莫堂堂有些脸热，她虽说只是寄身，哦，不太对，寄魂，还是嵌魂，在这个身上，但该有的感受，通通都不会少……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周遭的动静竟是越来越大，都开始撕扯打闹起来了，莫堂堂无语，这具身体也是受不了这混乱的场景，哇的大哭了起来。

听见他的哭声，也没有人过来哄他，这吵闹声夹杂着婴儿的哭声，就像是往一堆火中加入柴，愈演愈烈。

这哭声闹的莫堂堂耳根子疼，却也没法，这监官被投入轮回镜之前就被洗了记忆，抽去神髓，现在的他也不过是个凡间普通的婴儿。

好在，这边的动静实在够大，没闹多久就有人来把他抱了起来，轻轻摇了几下，小孩还挺好哄，又乖乖的闭上眼睡了。

得，这朦朦胧胧的外界都看不成了，莫堂堂支棱起自己的耳朵，女人的声音不算大，像是怕吵醒婴儿。

窸窸窣窣的一阵响，房间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这点乐趣也没了，莫堂堂长叹一口气，这婴孩，果然无聊。

她被迫跟上这具身体的作息，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上，自那以后，倒是没听见刺耳的婴儿哭声了。

眼睛倒是能看的越来越清楚了，不过除了吃饭的时候，她也只能看着头顶上的悬梁，这日子过的依然无趣。

唯一的乐趣恐怕就是听着这些后宅女人说些七七八八的事，最多的便是东家短李家长的，她也听得津津有味的。

果然选择变少了，就很容易满足啊。

日子不紧不慢的就过去了，转眼，这具身体就迎来了满周岁，这几天，生母模样的女人常抱着这个孩子叹气。

时间一长，她发现这女人的眼神一直在她，不对，是他……似乎也不太对，反正就是婴儿脸上的某一处。

好像在看自己的位置……那眼神复杂极了，第一次莫堂堂只道是巧合，毕竟这女人身上一点灵力的波动都没有。

后来次数多了的时候，莫堂堂就有些慌。

渐渐的，那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的是愁，是怜惜，以及深深的无望，莫堂堂倒是好奇了，这脸上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了。

这具身体已经会自己翻身体了，也会说些话，莫堂堂优哉游哉的，看着这个小孩慢慢长大。

当初那个把她拉入幻境的男人也再没出现过，莫堂堂没空就想，自己对于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还有天帝，为什么会把她关在天牢呢？

她很重要吗？莫堂堂想着，小时候在皇宫中，娘不在，爹不疼的，只有个三哥待她亲厚，后来，三哥去了燕北之地，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有人‘送’她去看皇家的寺庙，因缘巧合之下被云游的师父看上带入了修仙门派邀月阁，除了师父，其他和皇宫没有什么差别，她一个人练功，一个人吃饭……

后来啊，她飞升了……

没有什么她很重要的征兆，她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堂堂天帝忌惮到要把她关在天牢才放心呢？又有什么值得他人冒着生命危险从天牢救人呢？

想的头疼，她一难受，婴儿就有要哭的架势，莫堂堂赶紧调整自己的心绪，渐渐的，日子过得平顺了，莫堂堂也就把这些事抛到脑后了。

最近，莫堂堂觉得不对劲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弯曲，伸直，再弯曲……虽然动作有些僵硬缓慢，却是按着她思想来的。

她好像渐渐对这个身体的喜怒哀乐的感受越发强烈了。

魂魄似乎慢慢融合了，这身体的姨娘的眼神却是愈发开心了，眉头也舒展了不少，摸着婴儿脸部的某个地方，展开笑颜。

她跌跌撞撞的到了镜子前面，左脸上，好大一个蝴蝶形状的胎记，莫堂堂见了都不想再看第二眼，也难怪，这具身体的爹不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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